宗明天下 !“呼,呼。”胡季犛一手撑着大树,半弯下腰另一只手撑着膝盖,大声喘息着。他今年已经六十多了,即使身子骨还硬朗,也搁不住这么跑。
白名京四处查看一番,没有见到追过来的哀牢人,松了口气,对胡季犛说道:“陛下,哀牢人已经退去了。”
“如此甚好。让将士们在此歇息一下,明日再继续前往新平城。白爱卿,此地是哪里?距离新平城有多远?”胡季犛说道。刚才他们慌不择路,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了。
好在白名京对这一带的地形精熟,刚才四处查看的时候已经知道他们在哪儿了,闻言马上答道:“陛下,此地还在河静省西北的山林中,距离新平城大约七八十里地。不过大约有三四十里地就能走出山林。”
“七八十里?”胡季犛让侍卫在地上铺下一块垫子,坐下来说道:“在山林中最快一天也至多走二十里,三四十里得走两天,下了山还得走一天,大后天正月二十六能够走到新平。”
“陛下所说不错。”白名京道。
胡季犛点点头没有答话,而是低下头去思考起来,过了一会儿才吩咐道:“白爱卿,现在还有多少干粮?可够今晚将士们吃的?”
白名京扫视一圈。此时虽然许多将士刚才已经被哀牢人打死,还有一些人不知道逃到哪儿去了,但仍旧护卫着胡季犛的将士还有八十多号人。
“陛下,刚才退走的时候两位携带粮食的侍卫被哀牢人打死了,急切之间也无法停下来仔细收拾,许多干粮和肉干都丢了。不过还好,手里的粮食足够四十多人吃,得让将士两人分食一份粮食。”
“这可不行!今天累了一天,明日一早就要赶路,只吃半份粮食可不成!”胡季犛马上说道:“白爱卿,你安排几个对这里地形精熟的人到四周找一找野菜,再去打些水来,给将士们熬点菜汤喝。若是再能打些野物更好,没有也无妨。”因为他在队伍中,所以他们还携带有一小口铁锅、几只小木桶和茶杯。
白名京很不愿意接受这个任务,说道:“陛下,若是升起火来有可能让哀牢人发现,还是不生火得好。”
“天色这样黑,如何能够轻易发现远处的火光?在生火的时候找几块大石头挡住火光便好。”胡季犛说道。他从前也曾出外野炊,晚上若是刻意阻挡,火头又小,是很难被发现的。
白名京无奈,只能接受命令,将自己的几个亲信叫过来,吩咐他们去挖野菜,自己带着另外几个人去小溪边打水。
过了一会儿,白名京带着水回来,把捡来的干燥木柴堆到一起,用火折子点起火,等搜寻野菜的人回来后将野菜扔到锅里,不一会儿菜被煮熟,士兵们每人分了半份粮食,又排着队来打汤。现在剩下的安南将士都是胡季犛的御林军,许多人都有头盔,几个人合用一个用头盔盛汤。
待将士们都吃过饭后,白名京又安排几个饱餐一顿的将士在四面放哨,大多数将士清理出一块没有石头的地方,和衣休息。胡季犛也让侍卫在地上铺了一层铺盖,躺下睡觉。
……
……
“太师,陛下有物品赐予颁给太师。”
“谢君上恩德。”胡季犛手里接过这个物品,对来赐物的宦官说道。
他随即将盒子打开,从中把一幅卷起来的字画拿出来,展开看了起来。之见这幅画分为四块,每一块都画着一个身穿长衫的男子,与一名或孩童、或躺在床上命不久矣的人在一块。
胡季犛只扫了一眼,就马上跪下来面对王宫的方向叩头说道:“臣定然效仿周公、霍公、诸葛武侯与苏大夫,辅佐官家。若有违此言,天其厌之。”
刹那间,画面发生了变化,年岁大约五十左右的胡季犛站在一个身穿王袍的老者身旁,行走在景色秀丽的御花园间,只听那身穿王袍的老者说道:““太师亲族,国家事务,一以委之,今国势衰弱,寡人老耄,过世之后,官家(指陈朝皇帝)爱卿可观之,如觉其可辅则辅之,庸暗则爱卿自取之。”
胡季犛马上摘下帽子跪在地上叩头,同时指天地发誓曰:“臣不能尽忠戮力辅官家,传之后裔,鬼神共弃。且灵德王(陈朝废帝)前有加害之心,非陛下威灵,则臣已含笑入地,得至今日乎?纵糜身碎骨,未能报答万一,敢有异图?愿陛下鉴此心,毋过虑也。“
转眼间,画面又发生了变化,只见胡季犛身穿龙袍,高坐于台上,无数大臣跪下来说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爱卿平身!”胡季犛笑着让他们起来,然后对站在一旁的年仅五岁的小孩子说道:“汝陈朝国君昏暗,寡人今日以天意代陈朝国君之位,汝可有不服?”
那个小孩子马上跪下,磕磕巴巴地说道:“臣之父祖昏庸无德,陛下所为甚是妥当。”
胡季犛点点头,道:“寡人本欲废你为庶人,但念在你乃寡人之外孙,现加封你为保宁大王,迁西都城居住。”
“谢陛下恩典。”小孩子又叩头。
待即位的礼仪完毕的时候已经是午时了,胡季犛穿着龙袍返回后宫,用过午膳后躺下睡觉,忽然梦到艺宗大王狰狞着面孔,对他大声喊道:“汝当日所言,可还记得乎?”
胡季犛抬头看向天空,就见到一道闪电劈下,正中他的天灵盖。
……
……
“啊!”胡季犛忽然叫了一声,直起身体坐在铺盖上。
“陛下这是怎么了?”唯一一个仍旧跟在他身边的太监忙说道。
胡季犛看向四周,发觉自己正在山林之中,说道:“没事,做了一个不太好的梦。”
“陛下,准是这几日太过劳累,所以陛下才做梦的。等到了新平城,陛下好好休息一下,就好了。”太监说道。
胡季犛敷衍他几句,抬头看天,见东方已经蒙蒙亮了,穿上衣服站起身来。
此时周围的将士仍旧都在睡觉。昨日他们实在是太累了,如果不着人叫醒他们,他们能一觉睡到后天早上。
胡季犛走到这块儿空地的最北面,朝向升龙城的方向,默默念叨:“莫非之所以我即位后仅仅三年,就沦落到亡国的地步,是因为当初篡夺了陈朝的皇位,天地鬼神共弃我的缘故?”
他又回想中华和安南的历朝历代。‘我安南历朝也就罢了,中原之国,凡是得国长久的都是得位甚正的皇帝,比如汉、唐、元诸代。宋代虽然享国日久,但国家先天不足,始终未能一统中原,屈服于蛮夷之下。’
‘莫非谋朝篡位真的天地所不容?’
他于是低头默念道:“若是真如在下所言,请天降闪电,或哀牢人袭我营地。”胡季犛说过这句话,就面向北方跪在地上。
可过了一会儿并无任何闪电劈下来,也无追兵出现。胡季犛松了口气,站起来,走回原来的位置,正要招呼太监去叫醒白名京,忽然,从东面传来了喊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