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工科生 !汉阳新开的一家图书馆规模极大,最重要的是,它不是私藏书屋,而是公共图书馆。凡是汉阳、江夏两地在籍居民,都可以凭借自己的“身份证”前来借阅。
当然了,借阅的时候,要有坊里长者或者街市文员的签字文书。
整个汉阳图书馆的藏书量极为惊人,各种孤本加上张德这十多年的积累,还有惯例的经典,总藏书量以“册”为单位,有八万册。以“卷”为单位,有四十万卷。
其中尤为被追捧的,是各类“图志”,没有武汉本地规范化的教育,根本无法看懂这些地理图。
比如说等高线,哪怕被人借出去,唐朝三千万人,看得懂的只有武汉临漳山出来的那么一丢丢人。
只是,汉阳图书馆的意义重大,对大多数“寒门”而言,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整个武汉,尤其是汉阳县和江夏县,一度出现了“代借”的行业。外地的读书人,为了求知,不得不委托两县普通百姓,前往图书馆借阅他们想要看的经典、手册、工具书等等。
当然了“代借”之外,还有“代抄”,很多汉阳图书馆中的印刷本,是根本买不到的。算是行市里的“孤本”,尽管在江汉观察使的某些专业部门中,这可能是见怪不怪的工具书,但在市面上,想要一窥全貌都很难。
尤其是工程领域,比如双龙桥,看上去就是江汉观察使修了个桥,但实际上整合了太多的部门,涉及到的工业门类比较“复杂”,那就没办法靠经验去推算。
逆向工程这个事情,首先你得有齐全的工业门类,还要有一应技术的应用工程师,还得有统筹整合的管理人员……
靠脑补,什么都逆向不了,那么所有的材料、技术、图纸、加工工艺、管理流程全部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摆放在你的面前,你也只能干瞪眼,你什么都做不了。
武汉下辖三县,汉阳、江夏、武昌,这一回独独武昌县捡不到这个福利,好些武昌官僚们就跑来汉阳“讲理”。好在府内早有定夺,跟他们说这是“试运行”,这便把武昌人打发走了。
倒也不是说府内歧视武昌县,实在是贞观朝的武昌离得有点远,借阅图书是有时效的,与其增加后续的管理成本,不如先“试运行”一段时间看看。
如果一切都还可以,府内是打算直接在武昌县建个分馆。这个图书馆分馆的作用,也不仅仅是给武昌县福利,周边永兴县,甚至江对岸的黄州,都是一种极大的吸引力。
知识,从来都是有价难求的。
汉阳图书馆的正门有题字,不过并非是“汉阳图书馆”五个大字,而是一百多岁的曹夫子写的八个字。
维天有汉,鉴亦有光!
八个字之外,再无其他偶像,诸如天后、圣人、先哲之类,都是没有的。不是没有人想要塞个孔夫子在跟前,然后他失业了。
江汉观察使府,有比较成熟的图书管理体系,如今筹办的汉阳图书馆,以及将来要兴建的各种分馆或者地方图书馆,不过是原本府内图书管理团队的进一步扩充,锻炼新的队伍。
本身这年头能够从事图书管理的人员,都是相当顶尖的人物,把他们扔到任何一个调度岗位上,都能迅速上手,极快适应。
比如“汉安线”铁路“汊川段”的调度管理司官吏,就是临时从江汉观察使府的档案室调用过去的。大部分都是流外官,但张德也给了承诺,今年从京城回来,就正式让他们转正为官。
整个公共图书馆就是纯投入,府内也没有想要从中赚取什么利润,但其影响力非常特殊。
甚至可以这么说,当世哪个世族想要继续在“教化”“礼仪”“道德”上攻讦武汉是“地上魔都”,哪个世族就是在自抽耳光。
私藏、孤本、敝帚自珍,才是各大世族的常态。
而且囊括的领域相当惊人,就老张自己所知道的,在“农政”一事上,看似老世族不怎么关注的农业技术闷雷,他们都有大量的经验积累,甚至在怎么利用天时气候、自然条件上,都有相当丰富的经验记载。
比如说套种技术,比如说选育良种,比如说灌溉技术……
每一样,基本上每个世家都有自己的“独门绝技”,但根本不会外传。
要不是张德二十五年前入京误打误撞,根本不会掀开这么大的桌面。乃至到如今那些曾经的“独门绝技”,也就成了烂大街的手段。
武汉一年输出的“围圩造田”工程量,抵得上各大豪门数百年的积累;武汉工程团队一年带队修葺的塘坝、梯田,抵得上各个世家、豪门、部落上千年的积累;武汉各大工坊生产的日用品,抵得上皇唐全域其他地区近一半的产量……这还是因为其他地区有了武汉输出技术、产能的缘故。
老大世族受到的冲击,绝非仅仅是土地这个生产资料遭到侵袭、瓜分,他们是全方面受到了武汉的挑战甚至是压制、蹂躏、粉碎。
除非他们在粉碎之后,浴火重生,重新演变成新的世家豪门,否则只会和数百年风流中倒台的那些“老朋友”们一样,逐渐衰退,逐渐消亡。
所以,当京城还在狂欢“东海道大行台尚书令”的时候,听到武汉开了这么一个公共图书馆,这些个狂欢者们,笑容逐渐消失。
而对京城那些个中低层城市民,甚至是低级官吏、寒门子弟而言,这简直就是前所未有的“盛事”。
哪怕到了贞观二十五年,受教育的成本依然高昂。即便是武汉,也没有全面铺开义务教育,依旧是小心翼翼地扩大规模扩大范围,稍微有点师资力量上的压力,就不会轻易扩大规模。
即便武汉的财政十分宽裕,但教育就是个无底洞,更何况武汉的教育,从来不是十几门课的事情,大量受教育青少年的后续教育,更是一项短期内根本无法完成的任务。
要知道,当武汉的义务教育阶段过去之后,其中大多数的学生,就要开始工作。哪怕是童工,但在武汉,并没有条件去禁止童工,只是武汉的童工待遇,总要比别处强那么一点点。
强这么一点点,却也足够了。
但问题不在这里,问题在于,一个受过教育的人,他会和文盲工友格格不入。他在课堂上诞生了理想,他在书本中找到了乐趣、挑战、迷茫、颓丧以及种种原本文盲可能要很晚才能获得的情绪。
理性上的“早熟”,远比社会催生出来的人情“早熟”要麻烦的多,因为人情“早熟”会委曲求全,会夹着尾巴做人,会卖笑求荣会摇尾乞怜。但理性上的“早熟”,会产生叛逆、冲动、诉求等等各种主动且跃跃欲试的挣扎。
而反应在江汉观察使府的账面上,兴许就是就业率的多寡。
有一部分学生度过了义务教育阶段,他们会进一步接受职业教育,会有更小一部分的接受高等教育。
尤其是后者,成本之高昂,前所未见。
武汉有资格从事高等教育的学者并不在少数,但他们现在分身乏术,各行各业都需要他们活动的身影,这是为数不多的种子。
这也是为什么张德全力打造职业教育乃至职业培训的缘故,不是不想扩大高等教育的规模,而是没钱、没人。
可即便是职业教育,其投入也是相当的惊人,仅仅是实习培训需要的岗位、训练等等,就要占用大量已经存在的社会资源。加上本身就要消耗的师资力量、教育资源,维持这么大的规模,实属不易。
武汉最近几年看似输出工业技术实体,实际上同样在对外输出就业岗位和受教育群体。
只是这个事情,除了张德的亲信,还有府内真正的精英,武汉之外的人,根本没可能看懂。
所以,当京城为了“东海道大行台尚书令”在狂欢,为了“汉阳图书馆”而震惊的时候,整个武汉,尤其是教育界,在忙着接下来的极大挑战。
那就是,随着张德入京,成为湖北总督之后,整个武汉的教育体系,将要面对的规模,会是现在武汉现有具备的五倍、十倍,甚至更多!
而这不仅仅是武汉教育界的事情,产业界同样要为之而努力奋斗,因为它标志着更大的产能规模,更多的产业人才,这是如何绕都绕不开的现实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