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医凌然 !“大夫,您再给看看,我这个病还有没有其他的办法。或者就保守治疗,能多熬几年算几年那种。”老司机没有直接说出院的话。作为一名普通病人,他也知道排到凌然不容易,同样不想放弃机会。
凌然做手术到现在,对于各类病人也都有一些了解了。听102床的病人说话,就知道这位是有出院的打算的。
现实世界的现实问题,凌然向来是有现实的看法的。这就好像围观,你可以无数次的用各种各样的语言和方式,去调侃讽刺或劝阻众人围观,但围观的人群,又何曾少过呢。
同样的,因为没钱而不愿意做手术的人,在医院里不仅不稀罕,而且很普遍。哪怕是专注于相应问题的社会学家,想要完整准确的解构它,也是困难而繁复的。
凌然对于这种复杂问题,向来是直面问题本身的。
这就好像是被围观,若是以所有的围观者为说话对象,以教育的方式做道德阐述和社会化的谴责,高度是站住了,围观却是无法解决的。
而凌然面对围观,要么是等待第三方力量的帮助,要么都是面向单独的人来说话的。
就像是现在,凌然也没有要谈论手术费用的意思,而是缓缓地掏出酒精凝胶,娴熟的挤出一坨来,一边擦手,一边道:“从近期的研究来看,你这样的情况,也就是严重的冠脉硬化,心肌梗死合并慢性缺血性的二尖瓣返流,手术干预的生存率和预后效果,都要远远超过保守治疗。”
有点学术的回答,让病人愣了愣,转头却是苦笑道:“好东西都贵,我们没钱,也没得选。”
凌然却是摇摇头:“由我做手术,或者是其他医生做手术,花费是基本相当的。”
“在国内,由凌医生亲自做的手术,绝对称得上是好东西了。”左慈典微笑着站了出来,这种场合,本来就是他擅长的部分。
“我不是说这个……”病人有点无奈。他刚刚进入感伤的情绪来着,现在难道要跟人争辩这些吗?
“你怕是不理解凌医生所说的生存率和预后的问题。”左慈典顺手就将余媛提溜了出来,道:“你给讲讲。”
余媛像是一只临时用的扳手似的,也不管自己被拿出来是为了上螺丝头还是人头,第一时间响应任务,张口就道:“凌医生所指的保守治疗,通常来说是药物治疗,相比之下,外科手术干预之后的病人,长期的生存率能够提高50%,也就是一半。”
“我兴许是另一半……”老司机病人苦中作乐。
“是命长一半。”左慈典说的更直接一些,然后再示意余媛说话。
余媛扯动一下小腮,接着发挥工具作用:“具体参考是一篇报道,对比了111例中度以上的二尖瓣返流,合并多支血管狭窄的患者,比较了药物治疗,以及单纯的冠脉旁路移植,以及冠脉移植合并二尖瓣置换的结果。这里面,药物治疗的效果是最差的。”
老司机病人茫然看向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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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而言之,手术治疗是最好的方案,你的情况,把冠脉和二尖瓣一起做掉是最好的。”左慈典上前来,用人话再轻声道:“同一台手术,多做一项,不会多花太多钱的,而且,你们是有医保的吧,医保报一部分,应该只会多出几万块钱。”
“几万块也……”老司机为难的摇头。他因为身体的原因,好几年没工作了,以前的卡车也卖掉了,加上日常的药费等等,可以说是坐吃山空的状态,这次决定做手术,主要还是身体撑不住了,加上女儿孝敬的一笔钱,才勉强凑够费用,可要在这笔数额之上,再增加几万块,对他来说就太艰难了。
总不能真的卖了房子。且不说镇上的旧房子又小又破,卖不出价格又要卖很久,就是真的卖掉了,回去以后又住什么,而且,要是一点遗产都留不下来,他也过不了自己这关……
“你们再考虑考虑,凌医生亲自做手术的机会,还是比较难得的。”左慈典有点同情102床的病人,看着对方,他仿佛能看到曾经的自己老年时的样子。
因此,左慈典也就多劝了两句,可也只能到这里了。手术终归是有风险的,心脏手术的风险更大。用国际标准来看的话,心脏搭桥合并心脏瓣膜手术,有差不多5%左右的手术死亡率。
如果极力劝说,结果又遇到糟糕的情况,那不止这个家庭难以承受,医院、科室和凌然很可能也要承受极大的压力。
事实上,左慈典说这句话的时候,也是在承担压力的。
他不用回头,都知道霍从军肯定盯着自己后脖子在看……
一群医生重新裹成团,从病房里浩浩荡荡的甩了出去。
左慈典主动找到霍从军,低眉顺眼的道:“主任,能不能给102号,减免一些费用?”
“减免不了。”霍从军见左慈典主动过来,心下略舒服了一些,道:“102号的条件,怎么说呢,就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他有医保,有退休金,一个月2000多块,镇里还有一套自己的小房子,女儿家庭条件也还可以,跟许多低保户,跟一些没有退休金的无房老头比起来,他的条件还要好……”
“但这样子搞,他就要因病返贫了。”左慈典微微摇头。这种小镇病老头,他再熟悉不过了,在镇卫生院的时候,许多老病人都是类似的属性,而舍得下脸在小镇的菜市场里捡菜叶的老人,也是这种。
霍从军只能叹息一声:“他得病,却不是因为我们。”
“那有没有课题经费,或者项目经费?”左慈典拿出克利夫兰诊所说话,小心的试探道:“我们在美国的时候,奥斯伯恩主任为了寻找合适的病人,听说列支了几百万美元的经费……”
“你觉得,咱们寻找病人,需要花钱吗?”霍从军摊手。
“那……”左慈典回头看了一眼,透过敞开的病房门,正好看到102床的父女俩相顾无言。
左慈典舔舔唇:“要么,允许他们延后交钱呢?”
霍从军的眼神斜了过去:“你当他们的管床医生?”
按照云医的政策,病人如果拖欠了费用,或者干脆一走了之的话,医院、科室、主治医生和管床的医生,都要分担一部分的钱。
左慈典自然知道这条政策,隔着白大褂摸了一把自己的CK内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