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明录 !藁城是个古城,后世虽属于石家庄,然则此时的石家庄不过是藁城西边几十里外的一个废弃的兵屯,已被流民占据为窝。
藁城的流民也不少,但却不是在城外也非城内,毕竟是个弹丸小城没什么资源,大部分的流民都聚集在城北的滹沱河。
滹沱河本地人称葡萄河是条大河,有十几条分支,比如保定城外的两条清水河就是它的分流,只不过此时也因天旱河水不盈,但比之保定的清水河及赵州外的洨河还算富余。
择水而居是人类生息的根本,毕竟人可以三天不吃饭但不能三天不喝水,军队扎营要择水,流民聚集也不例外,河岸两边乌压压的全是人,有的露宿,有的搭了简陋窝棚,只是卫生情况十分糟糕,屎尿遍地,河水污浊,常宇即便渴的嗓子冒烟依旧没有勇气去喝一口。
李慕仙正带着他的信众在藁城搞事情,一路上他都在给信徒洗脑:李自成既然让咱们跟着他杀富户打官兵,,那就要管吃管喝,不然凭啥跟着他,凭啥跟他卖命,若仅仅是为了开城门迎闯王,闯王来了不纳粮,又何必背井离乡,现在朝廷也是三年免赋,老实在家耕种生养多好……
可眼下都要饿死了,我们要吃的,不给吃就闹,闹了也不给我们就回乡去,何必在外流浪。
然则李自成哪有那么多粮食给他们人人有份去,常宇站在滹沱河岸边,看着黑压压的人头忍不住叹息,李自成注定是要失败的。
他为了拉拢民心,提出均田免赋,可免了赋税粮饷何处而来,几十万张嘴怎么填?只能靠拷掠官员富户乡绅解一时之缓但是他却忘记了,在这个时代你想坐天下巩固权力靠的可不是老百姓,而是富绅官僚阶层,而恰恰他把这个阶层的人全给得罪了。
而且粮饷全靠掠劫本非长久之计,人家最多是割韭菜,他是连根挖啊,如此这般怎么可能坐的了天下,最多只是昙花一现的网红,这一点他远远不如几百年后的那帮徒弟做的漂亮,手段虽然是一样的,但是人家懂得找个地方休养生息也只割韭菜不挖根。
跑江湖果然会闹事,李慕仙率领他的一众信徒直接冲进了藁城内县衙嚷嚷要吃的,伪县令哪见过这等架势,一边安抚一边赶紧叫人去寻城中驻守的贼兵来镇压。
这种小城多是流民聚集,贼兵不过数十半百来了之后就是恐吓李慕仙等不要聚众闹事,否则直接抓了。
李慕仙本就觉得事情不够大,几句话便蛊惑信众动了手,加上吴中几个大高手,转眼间就把这几十个贼兵缴了兵器,就一句话,要吃的!
县令一见如此,若不拿出点粮食应付只恐马上连衙门都给拆了,赶紧令人送来粮米,然则这却让其余流民看不下去了,原来只要闹就有吃的啊……
半个时辰后,鼻青脸肿的县令在几个贼人的保护下逃出城外往北逃窜,他们要去禀告上边,流民造反了。
藁城内的确乱了,乱成了一锅粥,流民们进入衙门开始打砸抢,官仓中所余不多的粮食被抢夺一空,甚至有流民觉得不尽兴又要去抢劫城中本地百姓却被李慕仙砍翻数人,呵斥他们若是真的这么干,则三面为敌,官兵不会放过他们,义军也不会放过他们,自己也不会放过他们。
“要记住,我们不是官,但也不是贼,是要吃的,不是要人命的,我们就是这么家破人亡流连失所背井离乡的,难道还要他们和我们一样的么……”
李慕仙在城中激扬,他的信众很快从千余多达数千,身边的护法也有百人之多,而且还在以极快的速度增长,河边牵着南宫妤踏青的常宇冷笑,李自成最怕的事来了
李自成最怕什么?不是小太监,而是自己滚的雪球越来越大最终被雪球压死!眼下他手里的降兵和裹挟的流民太多,若是一个不慎喂不饱便会被反噬!可偏偏他又陷入了一个死循环,驻足不前口粮很快就会被吃光,继续前行则需要喂食的嘴巴又要大增,这也是明明可以重兵围城一举攻破保定城而偏偏围而不打,打而不破,就是为了消耗掉这些嘴巴。
可谁又曾想过,眼见有效果的时候却被一个跑江湖的道士歪打正着的提前给点燃了,常宇相信最快两三日,真定府和保定府内的流民将会大乱,那时有李自成哭的了。
从众心理是恐怖的,这帮流民被裹挟而来每日就是混吃等死无所事事,此时有人带头搞事情,立马跟着起哄,本来闲着就是闲着听闻跟着有吃有喝何乐不为。
常宇牵着南宫妤沿着滹沱河朝西行,蒋发和吴中及乔三秀则在他周边暗中保护,至于陈王廷叔侄三人则随李慕仙去装神弄鬼搞事情了。
城中有仙人做法施舍口粮的事已疯传,原先在岸边聚集的流民纷纷朝藁城涌去,其势排山倒海犹如大军压境可看的常宇咋舌,心道李慕仙你可别玩火自焚,钻进去出不来了。
不过他知道李慕仙行走江湖数年,精通各种欺蒙拐骗的招数当然也有自保的手段,真到了欲罢不能时自会留走,这点就不必为他担忧了,他所忧的是正北边。
过了河往西行五六十里便是真定府府城,那里有大股贼军盘踞,眼下常宇并不想动那边,确切说不是不想而是有心无力,照眼前形势怕是连滹沱河都过不去就被流民给围死了,更不用不到贼军动手指。
不过若是找李慕仙这种玩法,怕是一天之内他就能把这些流民带去了真定府,那可就搞笑了,李自成一路裹挟流民破城反过来又被流民所破这特么的简直太讽刺了。
常宇忍不住的笑出声,引得南宫妤好奇问道:“少爷你笑什么呢?”
额,常宇这才惊觉失态:“想到一件开心事,南宫咱们过河去看看吧”。
好呀,南宫妤微微点点头,可是从哪过去啊。
滹沱河是条大河,河道宽百米至千米不等,下游河床最宽处长达三公里,眼前却也有一二百米的宽度,一时难寻渡河之地。
寻人问了说往西走,那边有浅滩可行,常宇便带着南宫妤朝西溜达,不知不觉行了十余里依旧未见可渡之处,又问路人告之再往西行,至府城时对岸有桥可渡。
去你妈的!常宇暗骂,老子过河还得跑几十里地,扯淡呢!正气恼间,突见西南流民涌来,不由一惊,看这架势……
握草,李慕仙这个江湖骗子竟然还真的要裹挟数千流民乌泱泱的要去真定府要饭吃去!有种,真他么的有种!常宇打心眼里佩服这货。
难不成真的会出现自己想象的喜剧一面,常宇心理打鼓想着要不要让人传令黄得功趁着流民闹事之际,率兵杀去真定府。
想了想终于是作罢,先看看再说,看看李慕仙这帮人能泛起多大浪花,若是惊涛骇浪他可顺势而为,就怕是浪花一朵朵被贼军随手就给拍散。
李慕仙此时内心可谓七上八下五味杂陈是又惊又喜,想想自己闯荡江湖数十年吃喝嫖赌坑蒙拐骗啥没干过,哪料到如今还有这般辉煌的时候,要知道这些愚民如此好忽悠,早就开了道场收信徒,恐怕混的不比那李自成差,也不至于现在跟着小太监混事了。
当然他也知道眼前不过昙花一现,看着人多势众实则不堪一击,不说官兵来剿,便是贼军一声吼只怕立刻便作鸟兽散。
但虚张声势做个样子还是蛮哄人的嘛!
既然是虚张声势那就把声势再高大一些,若是弄忽悠个数万人直接破了真定府以后在小太监手下便能站稳脚了,怕是整个东厂也几个敢小看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