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生女荒野中(1/1)

放浪形骸歌 !詹依侯叹道:“阴间比预料中更为凶险,如此惊人的魔头,凡世中只怕不多,可在阴间却随处可见。”

潘郎本对自己一身武艺深感自信,此时却吓得脸色苍白,一小半是因那巨汉功夫厉害,一大半是为其残忍手段震惊。宋秋更是惊恐万分,说道:“我….好生怀念阳间,咱们还是早些回去为妙。”

冥漠摇头道:“此人叫狱万,是那拜登麾下四位冥灯护法王之一,在阴间与阴影境地皆恶名远播,震撼亡者无数,说他随处可见,未免太看得起阴间了。”

形骸飞身下山,查看亡龙派门人,只觉得他们被这狱万杀死之后也许无法重生。他心下暗叹:“这狱万如此凶悍,说不定将来是我与利歌的大敌,我刚刚本该与他斗上一斗,至少探一探他的底细,没准能救下一、二人。”但这狱万是亡者,形骸自诩纵然能惊险取胜,也未必能杀得了他。

冥漠道:“我们离呢喃古宅已经不远,夜长梦多,不如及早动身。”

众人急忙上路,翻山越岭,绕过重重险境,进入一片树林。林中阴沉沉的,树上的树冠并非树叶,而是一支支栖息不动的乌鸦,乌鸦血红的眼珠中暗藏冷笑,又好似酝酿着杀意。

宋秋看得害怕起来,勉强笑道:“这景致倒也古怪,说出去谁人能信?”

冥漠道:“这些乌鸦叫九转血鸦,好食死人,被它们吞吃的亡灵直接消亡,无法重生,亦不入轮回。”

宋秋“啊”地一声,道:“这….这许多乌鸦?万一来咬咱们….”

冥漠道:“放心,它们恃强凌弱,通常不会冒性命危险捕猎,是以数目虽多,但习性并不凶猛。”

詹依侯喊道:“停….停下!找一处歇歇!”

拜风豹紧张不已,见她圆鼓鼓的腹部几乎涨破,喊道:“她要生了?为何这般…这般快?”

冥漠叹道:“这可当真不巧,九转血鸦遇上幼小的婴儿,不管生死,也不管是否有人守着,必会冒死围攻。”

拜风豹怒道:“入林前你怎么不说?”

冥漠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我如何能料到仙子提早要生?”

拜风豹听出他语气中有嘲讽之意,厉声道:“你是因为咱们没付孩儿的钱,故意为之的?”

冥漠冷笑道:“大师,我做买卖一贯自有讲究。”

詹依侯道:“再….找一处浑沌离水!你们全都拼死守着我!我母女若伤了半根汗毛,我要你们统统赔命!”

拜风豹喜道:“是个女孩儿?你如何知道的?”

詹依侯打了拜风豹一巴掌,骂道:“少废话!”

乌鸦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张开漆黑的双翼,纷纷飞上了天,嘶哑的、绝望的鸣叫着,声音透着饥饿与悲凉。它们血红的眼拖出红光的尾迹,形成缭乱血腥的图案。

形骸冷冷说道:“冥漠,即使你我有些交情,但谋财害命之举,我也绝不能容。”

冥漠想了想,催促驴子疾奔,这时,一只九转血鸦朝着驴车俯冲,从窗口探出脑袋,尖锐的嘴如同利刃般刺向詹依侯腹部。拜风豹怒吼一声,手指连弹,乃是风龙狮子劲的指力,那九转血鸦脑袋破洞,跌了出去。

宋秋惨声道:“快将窗口堵起来!”

孟焚、孟陵施展道法,手中各自多出一团水球,堵在窗口上。只见黑影一晃,九转血鸦尖嘴捅入窗子,哗啦一声,水球破裂,孟焚、孟陵“哎呦”地惨叫起来,手上鲜血淋漓,伤口迅速变黑,潘郎喊道:“糟了,它们嘴上有毒!”重拳轰出,打在血鸦的脑袋上。不料两只血鸦狂性大发,咬住孟焚、孟陵衣领,一扭头,将他们拖出了窗外。潘郎大骇,伸手去捞,什么都没捞着。他急嚷道:“得去救他们!”

詹依侯道:“别管了!这两人死了也无关紧要!”

形骸右掌在右边窗口一拍,一面紫翡翠大盾将窗口堵死,紧接着,他施展身法,从左边窗口跃到外头,只见孟焚、孟陵全力抵挡,以粗浅的拳脚功夫抗击大群大群血鸦,血鸦如密集的乌云般从天而降,两人已被咬得遍体鳞伤,血肉模糊。

形骸双掌打出,掌力风中有雷,雷中有风,在群鸦之间连连弹击,中招的血鸦发出焦臭气味儿,脱离了孟焚、孟陵两人。他凌空一抓,那两人已到了他身前,随后他手臂一转,将两人送回了车里,喊道:“替他们两人疗伤!”

潘郎此次出行准备得甚是周到,携带不少灵丹妙药,而这两人又是他练功的关键,此时性命攸关,自然丝毫不吝,取最好的疗毒丹药喂两人服下。

车厢顶上,形骸使出命运蛛丝功夫一招的“网罩八荒”,双手一时间犹如百臂,而每一根手指又灵活得不可思议,好似神蛛结网,变幻万千,顷刻间,命运蛛丝网已在他面前形成,群鸦冲入网中,被蛛丝死死裹住,无法挣脱,纷纷落地,过了片刻,已被蛛网溶解。溶解之后,复又化作更多的丝线,自行缠绕向更多血鸦。血鸦见状,终于现出害怕之情,大半振翅飞退,远离了车厢。

这一招是形骸不久前刚刚创出,连自己也不知用于实战究竟如何,此时在紧要关头运用出来,效果远比预料的更好。形骸欣慰一笑,缓缓收摄功力,见群鸦来势缓解,改用更为省力的雷震九原功对付,局面转危为安。

车厢之中,拜风豹、宋秋等原本惶惶不安,不知形骸能不能挡得住,可随后听出鸦鸣声渐渐遥远,都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有死里逃生之感。此刻,冥漠道:“就是此处,这浑沌离水灵气还算充沛。”

拜风豹赶忙扶着詹依侯下车,见那浑沌离水是一座树木自行环绕成的凉亭,充斥木行真气,生机勃勃,令人心旷神怡。拜风豹小心翼翼地抱起詹依侯,解下僧袍,铺在地上,再将詹依侯放入衣衫中。詹依侯笑道:“大师,瞧你模样熟门熟路,不像是头一回接生哪,莫非你以前有孩儿了?”

拜风豹道:“仙子,这当口了,你说这些做什么?你放心,只要我这条命还在,你与孩儿绝不会受半点损伤。”

正说话间,潘郎、宋秋奔入,五个道人互相搀扶,紧随其后。形骸与冥漠最后并肩走了进来。

拜风豹问道:“九转血鸦还会追来么?”

冥漠道:“在浑沌离水里,血鸦不敢大举进攻,但其余亡者嗅到了气味儿,当也会蜂拥而至。”

蓦然,詹依侯双手往上一抬,身上天衣脱落,向上升起,变作屏风,隔绝众人,将她整个人遮住。拜风豹喊道:“侯儿!仙子!你这是为何?”

詹依侯大声道:“你们谁若是胆敢偷瞧,我便挖了那人的眼!”

形骸心想:“是了,她将变回原形,如何能让旁人看见?”

屏风中,詹依侯呼吸渐紧,发声惨呼,似痛苦万分。拜风豹忧心忡忡,又时不时望着凉亭外,当真是内外交困,五内俱焚。

形骸道:“冥漠,助我布除灵阵!”

冥漠摇头道:“我与诸位说定的买卖里,可没有这一项。”

形骸道:“你选错了路,害咱们陷入险境里,你若不办,我把你骷髅脑袋拆下来当球踢。”

冥漠哼了一声,自知理亏,与形骸各自站一方位,施展符华法,调度此处灵气。这浑沌离水存有的真气并不如何高深,可情势比人强,形骸也不能挑三拣四。两人皆是当世道法宗匠,只一会儿功夫,便布置了一处简易阵法,灵气笼罩凉亭,令亡灵鬼怪莫敢欺近。

潘郎趁局面平静,照看五道伤势,孟焚、孟陵连连遭受重伤,当下昏迷不醒,潘郎即便丹药再多,可医术不精,也是手足无措。

詹依侯喊声越来越响,越来越痛苦,拜风豹情急之下,用力拍打屏风,喊道:“娘子!娘子!”

詹依侯声嘶力竭地喊道:“谁是你娘子?你再扰我心神,我….我挖了你舌头!”话刚说完,她叫声变得极为尖锐刺耳,一刻也不停歇。

众人只觉等了一辈子,终于听见屏风内传来婴儿啼哭之声,于是脸上皆露出笑容。

拜风豹心花怒放,喊道:“仙子!孩儿好么?你平安么?”

詹依侯低声说道:“都好,待我收拾….收拾….”形骸隐约看出屏风内身影怪异,肥胖囊肿,看来她要凝聚气力,运转那障眼法了。

拜风豹东张西望,蓦然抱住形骸,激动喊道:“子皿兄,多谢你了!若不是你….”

形骸啼笑皆非:“这拜风豹吃错药了么?居然如此感激我这对头?”他点了点头,正色说道:“在亡灵的地方,咱们生者岂不该互帮互助?”

拜风豹那厢欢天喜地,潘郎却慌张不已,他道:“孟焚、孟陵他们的伤,你们快来瞧瞧有什么法子?”

拜风豹心情大好,变得甚是热心,说道:“且瞧我用木行真气吊住他们一口气!”

冥漠只看了一眼,道:“他们先遭恶灵附体,又中了阴间剧毒,已然无救。”

形骸粗通医理,轻按他们脉搏,知道冥漠所言不差,暗暗叹息。

潘郎与另外三道大急,潘郎喊:“胡说!怎会无救?我愿再出一百两翡翠,只要你能救转他们。”

冥漠摇头道:“便是一万两翡翠,也无法令死者复生。”

潘郎愣了半晌,蓦然嚎啕大哭。形骸见此人如此看重师恩,心下敬佩,道:“公子,你已尽力了….”

却听潘朗哭喊道:“我浪费了这许多宝贵药材,谁知竹篮打水一场空?早知如此,又何必费心相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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