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眉垂了眸,“嗯,我愿意。”
明思忽地极难受,默然片刻,“眉儿,可是皇上同你说了什么?”
荣眉沉默须臾,站起身走到窗边,静默良久才轻声道,“思思姐姐,我长大这么大没几个人真心待我好。若无大皇兄护持,我不会过得这般舒心。俊儿已经让大皇兄难过了,我不想再让他难过。”顿了顿,语声再低几分,“这般是最好的结果,大家都能好,许多人都会过得好好地。”
明思怔然。
荣眉转首灿烂一笑,眉眼莹然生辉,一时亮极,“思思姐姐你别为我难过,我只舍不得你罢了。日后想见只怕就不那么容易了。不过有十七黄兄在,你们定会过得极好。”见明思怔怔望着她,她抿唇又笑,“宫里的公主可都羡慕我得紧,思思姐姐你该为我高兴才是。”
高兴?
明思怎么高兴得起来?
荣眉骗得过旁人,又岂能骗过她。
“大家都能好,许多人都会过得好好地”……这其中不会包括荣眉自己。
荣眉不是那种贪墨皇后尊荣的女子。
可是看着这样的荣眉,明思心中再多的问题也问不出口。甚至那句“你知不知道夏沥太子已有两个侧妃”,明思也没办法出口。
荣眉冰雪聪明,她怎会不知?
望着荣眉唇边那抹柔美笑意,明思心中隐痛。
荣眉笑着走过来,“这回给我带了什么礼物?我可盼着呢。”
明思只得微笑,“带了许多东西,都是你十七皇兄选的,你看看可喜欢?”
说着唤如玉颚敏进来,将礼物拿上去。
荣眉欣喜地一件件打开,几人说笑起来。
用过了午膳,荣眉送明思到寝宫门口,吩咐青黛将明思送到慈宁宫。
明思同青黛一路缓步而行,一路上偶尔攀谈几句。
行到一段僻静路上,明思朝颚敏如玉使了个眼色,两人会意一前一后分开,四下看着。
见状这般情形,青黛愣了愣,看了明思一眼,很快垂了眸光。
明思站定望着青黛,青黛垂眸不语。
“青黛,眉儿她可有什么难言之隐?”明思低声问。
青黛咬了咬唇,却不说话。
明思叹了口气,“我离京前,眉儿分明对我有话要说,可这回却什么都没说。”
青黛垂着首,双手绞着手中绢帕,“王妃……公主不让奴婢说。”
明思定定望着她,闻言眉头一皱,“不让你说?”
青黛抬首看明思一眼,轻轻点头,咬了咬下唇,“王妃您别问了,公主已应承了皇上,此事已无更改。奴婢也知王妃是心疼公主,可此事是公主的意思,只有这样大家才能好,王妃您就莫要为难奴婢了。”
明思怔了怔,最终低低叹气转身。
是夜,明思偎依在荣烈臂弯,荣烈轻轻抚着她的肚子,低声唱着小曲儿。
见得明思神情恍惚,荣烈停住,“怎么了?”
明思将头靠向荣烈,闭了眼,低低道,“荣烈,我心里难受。”
荣烈愣了一瞬,伸手拨开她脸颊的发丝,“出了什么事儿,可是同眉儿有关?”
明思伸手揽住荣烈的腰际,默然良久,“我心疼她。”
荣烈闻言一怔,旋即无言,只用力揽紧她,须臾,“夏沥太子两月后抵京——你都知道了?”
夏沥太子两月后抵京,夏沥国主已经同荣安书信约定,只待夏沥太子再度来京,便敲定婚事。
明思点了点头没说话。
“婚事也不会太快。夏沥太子此番来约莫会停留一段时日,和亲之事就算定下,婚期也要一年后。”荣烈安抚明思,“你们还有时间相处。日后你若是想她,我寻机会带你去看她就是。”
明思默然片刻,“夏沥太子那两位侧妃身份性情如何?”
荣烈想了想,“性情倒不知晓,其中一位是夏沥大将军之女,另外一位是相国之女。”
明思闻言沉默。
将军之女,相公之女……只怕都不好相与吧。
“莫担心,这些皇兄自有考量,不会让眉儿吃亏的。”荣烈宽慰道,“眉儿的身份可比她们高得多,夏沥也不敢不小心伺候。”
“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明思低低开口,“强龙不过地头蛇。就算夏沥国主同太子有心护着,但只有千年做贼没有千年防贼的。就算有个万一,你皇兄也不会为了眉儿如何,最后不过是多得些利益罢了。”
荣烈无言以对。
明思心里难受,攥紧荣烈的寝衣,“为什么一定要是眉儿?宫里那些公主不都想去么?你皇兄真有些……”顿住,那“卑鄙”二字终究还没说出口,“眉儿心软记情,你皇兄明明就是看在右柱国的面子上关爱她些,她却不忍心让你皇兄难过。她明明就不喜欢夏沥太子——”
“思思,这不是喜欢不喜欢,”荣烈无奈,“似我们这般的在皇家本是万中无一,如今夏沥太子对她有意,这已是极为难得了。她如今年岁也小,也没心上人,说不准日后也能同夏沥太子两情相悦。”
“两情相悦?”明思抬眼,难受之下忍不住唇边笑意讥诮,“你父皇当年对你母后不也是么?三宫六院,粉黛三千,这也叫两情相悦?没心上人,你怎知眉儿就没心上人?”
荣烈被明思此番的神情愣住,眉头无奈蹙起,“思思——”
眉儿说出口后也觉有些不妥,咬了咬唇却不愿道歉,“本来就是,为何一切都要遵从你们男子的意愿,江山要,美人也要。明明就有自己的私欲,却打着种种旗号。”
荣烈噎了噎,最后叹气,“思思,这是眉儿自己愿意的,皇兄只是将其中道理同她说清楚罢了。”
明思将心中怨气说出后,见得荣烈这般好声好气也心中有些愧疚。
这原本就不干荣烈的事儿,也不是荣烈能改变的。
她默默叹了口气,语气软了些,“算了,我该不同你生气,睡吧。”
说着躺了下去,闭上眼。
荣烈低声笑了笑,用指尖蹭了蹭明思面颊,“眉儿有心上人么?”
明思心中一紧,没有睁眼,闷闷道,“我不知道,她没同我说。”
荣烈看了她一眼,面上若有所思。
时光荏苒,一去又是两月。
明思的肚子已经极大,荣烈除了上朝外,一应外出统统都推了,大部分的公事都尽量在家中处理。
两月中京城甚是平静,要说变化的话,便是愈加繁华,朝野内外,一片欣欣向荣之景象。
荣安将朝廷银会的事务交托给了荣烈,将各行行会的差事交给了耿家二公子耿野。
这半年来,耿野先后赶赴大京周边七郡组织成立行会并引导联合,差事办得极为漂亮。
荣安颇为欣赏,授了耿野特使身份,彻底将此事务交付于他。只待再看一阵子,若还进行顺利的话便成立一个专门的司务所,正式提拔耿野任职。
此外,明思同耿野夫妻感情也极为和睦,明珠于上月也诊出滑脉。明珠进门半年便有孕,右柱国刚察海乐得合不拢嘴。
左柱国温多尔的丧事在巴山节后一月举行,场面很是热闹,元帝遣二皇子亲自前去吊唁。
也算是风光大葬。
根据左柱国留下的遗言,由温氏旁支的一个七岁孩童过继到左柱国府。
温多尔丧事后的一月,太子妃代表左柱国温多尔出席了过继仪式,接纳了幼弟入家谱。
新年过后,太子妃几番上请圣意终获准,于上元节后启程前往神山,为前左柱国以及太子殿下诵经祈福,祈求先灵安息,并求真神赐福愿太子殿下早日安康。
元帝褒奖太子妃的仁孝贤德,特遣亲卫仪仗护送。
京中一片赞誉声,此后,这位有着“王庭之花”美誉的温氏太子妃便渐渐淡出众人视线。
没有人知晓温娜儿离京前一日曾约见过睿亲王荣烈。
约见的地点在白玉楼。
这一回,荣烈却是去了。
见了回来,荣烈同明思提了同温娜儿的相见,明思只点了点头,旁的也没追问。
荣烈回到书房将温娜儿转交给明思的信锁进了书房的暗柜。同荣俊送出的玉匣放在一处。
他并未看温娜儿信中写了什么,但无论温娜儿写了什么,他都觉得没有必要让明思去为旁人分心。
他能肯定的是,如今这般情形下,温娜儿对明思就算不嫉恨,也不可能成为知己好友。
既是如此,那不如远离,无干便是最好。
明思这两月来,因着荣眉的变化,心情并不如何好。
荣烈不愿让她再为旁的事牵扯心绪,尤其温娜儿还同荣俊有关。
两月以来,因明思有孕的关系,纳兰府同睿亲王府走动也频繁了些,不似原先一般顾忌。
四夫人同蓝星十天半月便会过府一回,纳兰笙也时常过来看望明思。
明珠没查出身孕前,也会同荣眉偶尔过来相聚。
荣眉如今性子沉静许多,规行矩步,故而荣安对她也宽泛了些。在跟着宫中嬷嬷学礼仪规矩的闲暇,也允她半月出宫一回。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