跃然楼上,灯火辉亮。因为长公主的大婚,整个京城都还沉浸在喜悦的氛围之中。有的人为了沾沾喜气,甚至仓促的选择在近日成婚,虽是迷信之说,可这个时候的人信这些,倒也是乐在其中,还有些能为人说道的喜悦。
跃然楼之中,方笑语的面前放着一盘盘的美味佳肴,只是叶西辞却不怎么吃得下去。
方笑语话题一转,从沉重的秘密说到她饿了,叶西辞知道她是在转移话题,叫他不必为难,他心中也有几分轻松,只是如今却有些愁眉苦脸。
方笑语也是如此,对着一桌子的美味,却没了想要吃的兴趣。
“世子爷,你说了许多遍了,我都会背了。”方笑语无奈的盯着手中的鸡腿,那目光却有些幽怨。
“可你真的吃的太多,不消化,对身子不好。”叶西辞第一次知道方笑语竟然可以这么能吃,整整五只大鸡腿,虽吃的慢条斯理的,可那骨头在那摆着呢,他生怕是方笑语为了安慰他所以才说对那秘密毫不在意,实则却只是在折磨自己而已。
“你嫌弃我?”方笑语鼓着嘴,瞪着眼,一拍桌子,撇嘴道:“本姑娘是习武之人,吃得多是正常的,怎么着,多吃你几个鸡腿你还不想养活我了是怎么着!”
( “你吃你吃。”叶西辞别过脸去,想想他自己的饭量,倒也释然了。练武本就是费体力的事,吃得多却是不算是什么稀奇事。只要不会伤了身子就好。其余的,自然都随她喜欢。
“你打算如何做?”方笑语却没有再继续吃下去,将手中的鸡腿放下。用湿了的布将手擦拭干净,顺便看了外头没人,这才问道,神情也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叶西辞无言。他是对叶书成动了杀机的。他也知道方笑语问的必然是这件事情。
无论叶书成究竟是如何知道的这个秘密,都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只是要如何给这件事情善后。
“无论这个秘密是什么,若是被人知晓必然会对你造成不可弥补的伤害。那就只能让知道秘密的人乖乖的闭上嘴巴。”方笑语试探着说道。
叶西辞低着头,看不到脸上那几乎狰狞的神情,可是方笑语却似乎看透了他似的。叹气道:“我知道你定是动了杀心的。别说是你,即便是我,也不想有一条毒蛇日日窥伺在侧,想着如何离间你我。只是对方的身份太不一般。不可轻易动手。就是皇上那一关也难过。可他知道的太多,总得叫他闭嘴。既如此,不如借刀杀人。”
“借刀杀人?借谁的刀?”叶西辞一顿。
方笑语冷冷一笑,道:“简政殇夫妇机关算尽送了周贵妃入宫,为的是什么,咱们也猜出了个大概,可是西北一行,我却得知。这京城之中,大周的奸细何止是周贵妃与叶书成而已?云王已经老迈。蒙王也算不得年轻,这两人围着这大周的皇位较劲,达成最后花落谁属,对他们而言定然十分重要。周贵妃与叶书成是云王血脉,却也是皇上的妻儿,轻易不好动,可若是叫他们二人得了先机,蒙王一脉又怎会真的沉得住气。”
“你是想借蒙王血脉的手,来置叶书成于死地?”叶西辞倒是灵光一闪。这大承的京城之中,可是隐藏着不少的虎与龙,反正闲着也是无事,倒不如给他们找些事做做。
“想借此除掉叶书成怕是不易。毕竟身份摆在那儿,擅动容易引人怀疑。他费尽心思在京城里隐藏了这么久,又藏得这么好,难以想象他会冲动的因为叶书成而暴露自己。”方笑语摇头,继而道:“只是,即便除不掉,也总能给他找些麻烦,叫他疲于奔命,顾不上你的事,只要有了足够的时间,总能找到真的叫他闭嘴的机会。”
“何况,蒙王一脉看似毫无动作,比不得云王这一脉周贵妃与叶书成身份上的便利。可是都是为了皇位去的,这桃子被他人摘了去,总归是心中不舒服的。”方笑语冷笑,那神色却越发的冷了。
既然她能利用她,她又何尝不能反利用?各取所需,不也是好事?
“你已知道他们的身份了?”叶西辞心中也有几分猜想,只是不像方笑语有着确实的证据。
“我想他们也是心急了,否则也不至于近来蹦跶的如此欢快。他们若沉得住气,再稍等等,或许我还会一直被蒙在鼓里,对他们的身份一无所知。只可惜,因为五皇子中毒之事,反倒叫我有了几分切实的证据。”方笑语冷哼,心里头却有种老大不舒服的感觉道:“来而不往非礼也,他们惦记着利用我来达到目的,我总得给他们一份惊喜,否则未免显得我太过小气。”
“你的嫁衣可绣好了?”叶西辞摇摇头,知道有些事总不是今夜便能解决的。可是要娶方笑语为妻,这却是近在咫尺如坠梦中之事。
一想着他心爱的女子会在那一日穿着她一针一线亲手绣起的嫁衣与她拜天地结为连理,心中就有种暖洋洋的感觉,似乎那些日后可能迎来的冰冷与恶意全都不堪一提。
“我虽是个舞刀弄剑的,可针织女红却也不见得差。几个月前就开始绣,就算做工繁杂,却也差不多了。”方笑语一想起那一身华丽至极的嫁衣,想象着京城里的妇人们为之惊叹,然后心甘情愿的将他们怀里的银子掏出来交给她的未来,就觉得生活美满的不得了。
“听叶蝉提过,墨痕曾说起你所绣嫁衣华丽非凡,针线手工具是上等,珠宝饰物也都非是凡品,怕是一月之后,你出嫁那日。定是要名动京城了。只是我那身绣娘绣出来的金丝袍子,未必衬的上你的瑰丽,又要叫外人笑话我配不上你了。”叶西辞笑着。脑中已勾勒出那日身着嫁衣,在日光下熠熠生辉美若天仙的方笑语了。一想到心中夙愿得以实现,心都砰砰的跳个不停。
“我方笑语的夫君,寻常的袍子如何配得上?前些日子沧澜海阁那里得了些雪丝,数量不多,但做件衣裳却是足够的。那雪丝白如冬雪,产量极为稀少。便宜了他人不如去羡煞旁人。那日,总得给京城里那些嘴碎的些惊喜。何况,我那嫁衣的图样。可就指着咱们两个亲自示范给他们瞧了。若不叫他们亲眼见了,往后他们如何会心甘情愿的将银子掏出来?”
“你想要在京城里开个嫁衣铺子?”叶西辞还是第一次知道方笑语这打算。
“这倒不必。”方笑语摇头,笑道:“你那盛世红妆之中卖的都是些珠宝首饰胭脂水粉之类的物什,放在你那里便是。我会教解语他们也学着画些花样。我手把手教出来的弟子。还糊弄不了那些爱美的小姐夫人不成?大周那边的事越快越好,那总是咱们的一条出路。”
叶西辞叹息,道:“皇上虽然看重太子,只是事关江山社稷,总会有太多考量。事情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哪个会笑到最后。若是太子胜了便罢,若是叫那叶书成笑到最后,无论你我。都绝无好下场。”
“所以才需早作打算。”方笑语苦笑,她又如何去告诉叶西辞。在前世,没有了他辅佐的太子,在叶书成眼中不过是个花架子罢了。
方笑语叹了口气继续道:“何况就算是太子赢了,你又怎知为君之后他依旧会待你如同手足?”
“共患难容易,共享福难。纵观史册之上,那些过河拆桥卸磨杀驴之事又岂会少了?如今我谁也不信,只信自己,总得为自己寻条进可攻退可守的退路。”
说着方笑语又道:“那些女子都是自愿去大周的,利弊我都已与她们说的清楚明白。若是有人能生下皇家血脉,将来她们的孩子,能做大周的皇帝也说不得。这条件也足够诱人,虽行事多有风险,却也值得一试。”
方笑语并没有说起那些女子的来历。身家倒是清白,只是需无牵无挂。她已经给她们洗过脑了,也准备了相应的手段来应对她们的背叛。
有时候她自己都觉着这想法有些疯狂,虽然她自己对于成为帝王毫无兴趣,可是若能将一国帝王控制在手,这一世她当可安枕无忧。
叶西辞点了点头。这事儿他知道,且也出力不少。当初还不知道沧澜海阁是属于方笑语的势力之时,他就已经着人潜入了大周。
原是为保母仇,只是后来与方笑语提起,倒是觉着这是一条不错的退路,可以更深的挖掘一番。
“夜深了,我送你回去,免得方将军和长公主担忧。”叶西辞看着窗外,不知不觉夜已深沉。
方笑语笑着起身,笑道:“也好。恐怕明日七公主会来将军府找我。今夜我瞧着她似是有话要说,只是被人围着,没能有机会说出口罢了。”
长公主那神情透着焦急,怕是有什么急事。今夜宫中人多口杂,也不适合说事儿,她这才没有停留,而是跟着马车出了宫。若当真是急事,叶心柔总会来找她的。反正在叶心柔眼里,将军府跟她家皇宫也没什么不同,每次来就跟回自个儿家似的,反闹得她像是客人。
方笑语的猜测果然不错,何须等到明日,叶西辞刚将方笑语送回了府,就见叶心柔横冲直撞的扑倒她怀里,原是听说她回了,这一着急立刻就往外头冲,一个刹不及步子,跟她撞了个满怀。
方笑语被叶心柔这风风火火的一撞撞得有点晕,刚吃了五个鸡腿呢,嘴里还你腻的很,叶心柔这么一下子险些没将她晚饭给撞出来。
“似是有急事寻你,我与你父亲刚回了府不久,她便风风火火的来了。见你不在,急的来来回回的转悠,转的我头晕。”长公主见方笑语一脸茫然,这才说道。
“这么晚了皇上还许你出宫?此时宫门都要关了,若是你不回,就赶不上了。”方笑语也不知叶心柔是有何时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似的非要在夜里抛出来找她。要知道京城都会宵禁,宫门更是定时关闭,若无急事,断难再开。
“我跟母后说今夜想与你作伴,睡在将军府里,一月后你成亲我总不能再与西辞哥哥抢再霸着你。母后也没说什么,便同意了。”叶心柔一直拉着方笑语的袖子,手心里都沁出了汗,看起来似乎十分紧张。
“你这样晚来寻我,可是有急事?”方笑语问道。
叶心柔没有急着回答,而是转身向长公主先行了个礼,然后拉着方笑语就往嫣然居的方向跑。她对方笑语的院子熟悉的很,或许比之她自己的都要熟悉几分。
进了院子,令下人们关好了院门,然后跑到方笑语的闺房之中,又叫解语将门合上,还叫她在外头候着不许任何人靠近,这才拉着方笑语坐下道:“笑语,你得帮我。”
“什么?”方笑语一愣。心说你这一惊一乍的也不将话说清楚要我如何帮你?
“我都急死了,今日在宫中我就想寻了机会与你说,可叶书成闹了那么一出,定下了你与西辞哥哥的婚事,我身边也有人围着,我过不去你那里,才眼睁睁看着你离开。”叶心柔一脸的懊恼。
“你别急,有事说清楚些,天还没塌下来,要不你先喝口茶再说?”方笑语给叶心柔倒了杯茶递给她。
叶心柔接过之后一口语气喝了个见底,就是那杯中的茶叶都被她吃了几根,一嘴的苦涩。
可是叶心柔却浑然不觉,只拉过方笑语的手,急切道:“总之笑语你得帮我。”
“你总得说清楚了是什么事我才能帮你。”方笑语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得了消息,那大裕朝的皇帝要提前半年来我大承,届时还会带着他两个皇子一同过来。他递了书信给父皇,希望能为他的儿子求娶大承的公主前去大裕和亲。如今大承的公主还没出嫁的也没几个了,我怕是在劫难逃了。”叶心柔一脸痛心。
身为公主,会为国家牺牲一些利益这是她早就有所觉悟的。可是,若是还未遇见那人倒也罢了,她心无所系,就算再是不愿,忍忍或许也就过去了。可如今她心已有所属,如何能和亲去大裕,嫁给一个她根本就不认识的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