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帆走后,陈秋娘去集市上转了一圈,依旧是四处走走,表面上是要看看皮货野味,实际上就是与一些当地人随意攀谈,看看能不能找寻到关于柴家军的蛛丝马迹,以及如何能进入燕云十六州。
她像前几日那样走了一圈,有眼尖的人已经认出她来,便喊:“苏公子,还没找到看得上眼的么?”
“这里的皮货都太次了,我为东家采购的,要上等的皮货,明年大家族里大庆,怕得要给那些嫡出的公子姑娘们做华贵的衣裳了。总不能太差的。”陈秋娘朗声回答。
有眼尖的皮货小贩就嘿嘿笑,说:“要做华贵衣裳的皮货,沧州这种小市场哪里会有啊。你就是在这里转悠一年半载,也是没有的。”
“那敢问小哥,哪里才会有呢?”陈秋娘笑语盈盈地对那位皮货小贩施礼。
“要做名贵衣裳得是整块的皮子,不得有大的穿孔,最好是活剥下来的。再说了,名贵一点的野物,可都在辽人手里呢。”那小贩摇摇头,叹息一声。
陈秋娘亦站在原地叹息一声,久久不语。周围雪花大片大片打着旋扑面而来,那小贩大约是看她情绪低落,便说:“你也不要太灰心。这来到了沧州府,想要理想的皮货,也肯定是有门道的嘛。”
陈秋娘听这小贩的语气,马上就知道有这人肯定有门派,便一脸喜出望外,连忙上前一步,从拢着的衣袖里拿出了一小颗碎银子,低声说:“只请小哥喝杯热茶的呢,小小意思。还希望小哥不嫌弃。”
那小贩看到碎银子,眼睛一亮,便抬头问:“公子这是做啥?”
“求小哥指点一二。”陈秋娘拱手施礼,一副着急的模样,压低声音说:“小哥有所不知,我家东家早就听说这沧州府边境地方,燕云十六州那边的皮货可是好得不得了。这才差了我前来。谁晓得还能遇见百年不遇的大春雪。而且据说现在还不能进燕云十六州。我这——,哎呀,愁死人了。”
那小贩将碎银子收入衣袖中。笑着说:“苏公子,活人哪能被尿憋死呢?这宋人是人,辽人也是人。是人就得吃饭。他辽人那边有啥啊?还不就是些野物皮货的么?”
“那小哥的意思是?”陈秋娘一副不明所以的神情。
“嗨,这边多得很的猎户。宋人的猎户,辽人的猎户。甚至还有更远的地方头跑来的女真人的猎户,那些野味、皮货,啧啧,只要你出得起价。那成色要多好有多好。”那小哥压低声音,像是做贼似的四下里瞧了瞧。
陈秋娘十分高兴的样子,说:“既然如此。那太好了,就请小哥牵线搭桥。若是事成了,自然少不了小哥的辛苦。”
小贩立刻把手指竖到了唇边,示意陈秋娘小声点,低声说:“你小声点,别叫别人听见了。”
“怎么了?”陈秋娘低声问,也是四下里看了看,风太大,雪打着旋,周遭的人也自顾自地拢着衣袖。
“你既然来了,肯定知道最近查得严啊。这以前双方的官府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那萧皇后的父亲被人暗杀了,据说是我们这边的人干的事,这便开始关起门来严查了。凡是可疑为宋人者,一律关押进大牢严加拷问。凡是与宋人有来往者,也会被关押审讯。”小贩低声说。
陈秋娘对于这个情况早就从李老板哪里知道了,这会儿却也配合小贩“啊”了一声,紧接着脸色就变了,然后又不解地询问:“那我们这是沧州,未必辽人还会过来抓人?”
“那倒不至于,但人家明抓不能,暗中总是可以的。”那小贩撇撇嘴,尔后又对陈秋娘说,“说实话,最近沧州府忽然多了很多眼生的人,一般人轻易都不敢与之接触呢。就是苏公子前几日到这市场上来转,我们这班人都还是心有余悸的。”
“原来如此,怪不得大家说话什么的都提防着我似的。”陈秋娘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那小贩点点头说:“可不是么?若不是看你与那经常贩卖皮货的李老板是一道来的,今日我也不会说这些掏心窝子的话了。”
“是是是,多谢小哥了。”陈秋娘连忙赔笑,尔后又小声地问,“那小哥可有门路?”
“你再等上一些时日,等风声不那么紧了,这大雪也听了,定然有好货色给你的。既然苏公子叫我一声小哥,我就在这里给你保证了。”小贩拍了拍胸口。
“那多谢小哥,多谢小哥。”陈秋娘又是一鞠躬。
小贩连忙摆手,说:“苏公子,我是个粗人,不讲究这么多的。咱们以后,还是不要这样多礼了,爽快人,爽快事。”
“小哥所言极是,那苏文英就造次了。”陈秋娘举手投足毅然是翩翩公子模样。那小贩也不多在这事上计较,而是直奔主题,说了他叫刘强,住在沧州府外的新田庄村头,家里好几代都是田户,也兼贩售皮货猎物的。尔后,又说新田庄田户早就没有了,这几年战乱,大家都做皮货生意,如果是陈秋娘以后还需要皮货猎物什么的,尽管找他们。
“这敢情好,若是我家老爷同意,说不定以后就直接给你们订购皮货了,价格肯定好说。南方那些阔卓人家的公子姑娘一穿,那皮货的身价可就是翻十几番了。”陈秋娘笑着说。
刘强十分高兴,说:“那就这么说定了。”
“一言为定。”陈秋娘笑着说。
刘强收了手里的几张狐狸皮,又将几只野鸡收了起来,说:“这狐狸皮打得不好,穿孔了,当时这畜生跑得太遛,我那箭射得偏了。”
“小哥好箭法。”陈秋娘恭维道。
刘强摇摇头说:“这辽人那边才是卧虎藏龙,百步穿杨比比皆是,要不然这宋军与辽人打了那么久,却还是败了不少呢。我这算不得什么,就是普通的弓箭了。”
刘强一边说,一边收了摊,对对面的摊贩,说:“小六啊,这雪太大了,没什么生意,收了吧。咱们喝喝酒去,家里还有烟熏的雁鹅呢。”
那对面的摊贩应了声,便也就收了。尔后,周遭又是五六个摊贩收了摊,整个集市买皮货和野物的贩子似乎一下子都要收摊走了。
陈秋娘这才明白,为何来了几日,这边的摊贩都跟防贼似的不与多说,原来是在试探她。而且,这刘强看样子是这里的头了。
果然,刘强收拾好了之后,说:“这些都是同行,我的弟兄了。都是我们村的人了。”
“大家好。”陈秋娘笑着问好,那些人对她恭敬地点了点头,又继续去收拾摊子了。
刘强则站在摊子旁边,又对陈秋娘说:“那客栈虽有辽人做底子,平素时期,是再安全不过了。但如今是非常时期,恐怕是非颇多,我看苏公子还是另寻一处安身较为妥帖。还有那商队李老板常年都是走的燕云十六州辽人的线路,如今,辽人严查,难保不会查了李老板,我觉得苏公子可能会惹火烧身呢。”
“呀,多谢小哥提点。”陈秋娘大惊。
刘强摆摆手,说:“你我既有意合作,这事应该的。至于这客栈或者落脚地,只要不是那一家,别家都该是安全的了。”
“在下铭记了。”陈秋娘说,然后又低声问,“小哥,我听外面都在传,就是我在南边也听见在传,说刺杀那萧宰相的是柴家的人,可是真的?”
刘强一听这话题,脸色一变,很严肃地警告说:“苏公子,这事就问我就罢了,莫要去打听这事了。指不定就惹火烧身的。”
“是是是,我也是好奇。谁都知道,我们有今日的安宁,柴家世宗功不可没的。若不是柴家世宗那一战,怕北汉与辽人勾结,这中原大片江山都是辽人领地了。”陈秋娘低声叹息。
刘强也是叹息说:“谁说不是呢。你是记得柴家的人,现在能记得柴家功绩的已经很少了。”
陈秋娘看刘强这样子貌似还是柴家拥趸,便顺势而下,说:“所以,我听闻是柴家动的手,激动不已了。”
刘强只是笑了笑,说:“我们这些局外人,哪里知道真假呢。辽人说是谁,便是谁了。指不定是他们自己人杀的,不好说出来,怕乱了人心,便嫁祸给柴家了。柴家的人、郭家的人早就被杀得干干净净了,柴家便只有那么一个做了几天皇帝,还不是被赶下来了。那个小皇帝,呵。”
刘强说到后来,摆摆手,说:“苏公子莫要好奇打听这个了,专心做你的皮货吧。”
“是。”陈秋娘回答。那刘强却是将皮货、野物一并往肩膀上一搭,就往城外走了。谁,便是谁了。指不定是他们自己人杀的,不好说出来,怕乱了人心,便嫁祸给柴家了。柴家的人、郭家的人早就被杀得干干净净了,柴家便只有那么一个做了几天皇帝,还不是被赶下来了。那个小皇帝,呵。”
刘强说到后来,摆摆手,说:“苏公子莫要好奇打听这个了,专心做你的皮货吧。”
“是。”陈秋娘回答。那刘强却是将皮货、野物一并往肩膀上一搭,就往城外走了。(未完待续)r6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