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否回到行辕,就下令击鼓聚将。
鼓响三通,各部主将、各司官吏便纷纷聚集到了袁否的行辕。
武将不多,除了纪灵、张牛犊、徐盛这三个旧将,也就是张多、许干、刘威这三个庐江郡出身的武将,不过文官却是不少,除了原仲家王朝的数十名文官,还有庐江官员,譬如乔玄的侄子乔玳,范氏的范阳,许氏的许留等。
所以左边只站了六人,右边却站了足足几十人,有些不太对称。
袁否扫了一眼站在武将班首的刘威,再看了一眼站在文官班首的乔玳,说道:“哨骑回报,孙策尽起三万大军自石头镇大举西进,其前锋离居巢已经不足五十里,江东军势大,是战是和还是降,特召诸位前来一决,诸位可畅所欲言。”
听闻孙策起兵三万西进,行辕内一下变得鸦雀无声。
看到没人说话,纪灵眉头一皱就要站出来说话,却让袁否用眼色制住了。
片刻之后,站在纪灵下首的张多终于出班说道:“公子,孙策匹夫嗜杀成性,庐江若落入他手,岂能有好?没说的,开战!”
“开战?将军说的容易。”范阳立刻站出来反驳,“孙策父子骄雄,深孚人望,麾下更拥有战将上百,如今,孙策举三万大军西进,我们庐江小郡拿什么抗衡?”
许干跟着出列,奋然道:“没错,我们庐江是小,却也有精兵五千,加上公子旧部足有九千之数,而且又是据坚城而守,未必就会输给孙策那厮。”
许留虽为许干族叔,却丝毫不给侄儿面子,出列反驳道:“我军虽有九千,可除了公子麾下四千兵,其余皆是民壮,既缺军械,更缺训练,孙策麾下却都是百战精锐,如何能是他们对手?这一仗真要打起来,庐江郡必然玉石俱焚!”
许干厉声道:“纵然是玉石俱焚,也绝不将庐江交与孙策!”
许留大怒道:“许干你给我闭嘴,你就那么想打仗,你就那么盼望着打仗?莫非你想拿你父母妻儿以及数千族人的性命,去换取战功?”
“许公此言差矣。”纪灵终于出列,反驳说,“我辈武夫,素以保境安民为己任,今孙策举不义之兵前来攻伐,守护庐江却是我辈职责,何来拿父母妻儿的性命换战功之说?许公如此说法,岂不令三军将士寒心?”
“将军此言老夫不敢苟同。”范阳继续反驳,“将军刚才也说了,武人的职责是保境安民,可是一旦开战,则庐江郡必然玉石俱焚,老夫想要请问将军,将庐江打成一片废墟,难道就是将军口中的保境安民吗?”
纪灵怒道:“打都没打,你如何知道此战我军必败?”
范阳说道:“孙策大军,足有三万众,几乎四倍于我,而且江东军皆是百战精锐,而我军却久疏战阵,相差不可以道里计,试问,我军焉能不败?”
纪灵冷笑:“战争胜负,又岂在兵将多寡?此战我军虽少,却占尽天时地利人和,江东军虽然兵多,却是不义之师,此战我军必胜,江东军必败!”
许留哂道:“强秦攻伐六国,同样不占天时地利人和,却为何最终能够扫灭六国、一统天下?将军岂不知,这战争之道,有王道、霸道之分别乎?”
张牛犊大怒道:“什么狗屁王道、霸道,某只信自己手中刀!”
范阳连连摇头,不屑的说道:“竖子不足与谋,竖子不足与谋。”
文武之间的争吵很快就上升到了互相人身攻击,眼看局面就要失控。
不过这也在袁否的意料之中,武将总希望打仗,因为只有打仗他们才能获取战功,才能加官进爵。
然而这些文官和士族却很难从战争中捞取好处,反而因为战争,他们将必然付出大量的既得利益,因为战端一开,他们就必须向军队提供粮草军械,一旦战败,则结果更惨,连他们的奴仆、田产、庄园都会成为敌人的战利品。
所以但凡战时,文武两派历来都是水火不容,很少有意见一致的时候。
那么这个时候,就相当考较上位者的智慧和手腕了,如果处理得不好,不能够统一文武两派意见,就会成为官渡之战时的袁绍,如果处理好了,能够及时的统一文武的意见,那就有机会成为赤壁之战中的孙权。
好在,这一战并不需要跟孙策拼命。
这一战,袁军只需打出军威,打疼孙策即可。
当下袁否重重击案,厉声道:“肃静,吵吵嚷嚷的像什么样?”
待堂上的文官武将各自入列,不再争吵,袁否才把目光落在了刘晔身上,问道:“子扬以为如何?”
在场这么多的文武,刘晔是最为特殊的。
刘晔是文士,又是庐江士林领袖,先天上容易获得文官的认同。
但是同时,因为斩杀郑宝的缘故,刘晔也深得张多、许干尊敬。
刘晔虽然早在私下里跟袁否有了定论,事实上江东军还是他招来的。
不过,表面上的文章却还是需要做的,当下刘晔越众而出,先向着袁否深深一揖,然后朗声说道:“公子,江东军虽有三万众,但他们久离江东故土,士卒思乡心切,十成战力便去了两成;再者,江东军栉风沐雨而来,很是辛苦,如此战力再去两成;三者,江东军讨伐庐江,乃是不义,战力又去两成,如此计算下来,三万江东军所能发挥之战力,不过相当于一万之众,与我庐江军差相仿佛,其实不足为惧。”
袁否说道:“这么说,可战?”
“可战!”刘晔说道,“而且,此战我军必胜!”
袁否便反手拔出环首刀,一刀就砍掉了桌案一个角,然后提着刀厉声喝道:“吾意已决,誓与江东军决一死战,再有言降者,犹如此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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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孙策大军已过舒县。
因为箭疮未愈,不能骑马,孙策只能乘车出征。
出征之前,一场飓风突如其来,江淮大地顷刻间暴雨如注,狂风如卷。
江东军冒雨行军,很是辛苦,连孙策乘坐的马车也在狂风中簌簌作抖。
孙策正靠在软垫上闭目假寐,忽然间听到车窗上啪啪作响,急忙惊起喝问:“贾华,外面是怎么回事?”
贾华回应:“主公,下冰雹了!”
“什么,下冰雹了?”孙策急忙支起车窗往外看,果然看到豆大的冰晶正从天而降,砸在地上之后又纷纷弹起,四下乱溅。
其间偶尔也会有鸡蛋大的冰雹,却是杀伤力巨大。
再看江东军的队列,披着铁札甲的重装步兵还好,既便是鸡蛋大的冰雹也构不成太大伤害,可那些只披着皮甲甚至布甲的轻兵,譬如弓箭手,可就惨了!冰雹只下了不到片刻,一个个就都已经鼻青脸肿,苦不堪言了。
部将陈武催马上前,对孙策说道:“主公,冰雹太大了,还是先避避吧?”
“不行,不能停下!”不等孙策发话,周瑜却从马车的另一侧绕了过来,沉声说道,“兵贵神速,既然已经开战,我们就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到居巢城下,绝不能给袁军太长的准备时间,因为给袁军的准备时间越长,我们攻城时将要付出的代价就越大!”
陈武道:“可顶着冰雹行军,将士们太辛苦了,还会增加不必要的伤亡。”
周瑜道:“身为军人,流血丧命尚且不惧,又何惧区区冰雹?至于说伤亡,区区冰雹又能伤得几人?若因此贻误军机,以致袁军有了充分的准备,彼时我军将要付出的伤亡,却要比区区冰雹所能造成的伤亡大得多了。”
孙策道:“公谨说的对,兵贵神速,传某将令,继续行进!”
“诺!”陈武拱手一揖,策马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