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呸了一声:“什么不能人道――都是一帮长舌妇乱嚼舌头。咱家大妞天天过去帮郭家打扫洗衣,连郭哥儿的内衣都是她洗的,她可知道郭哥儿身体好着呢。”说着,她凑到李如海耳边低语:“郭哥儿一个大小伙子,精血旺,前几日夜间必是梦到了那些情事儿,不小心弄了些脏物儿在裤子上,大妞帮他洗衣物时,不知道那是什么,便来问我,我三言两语就支吾过去了。”
李如海嘿了一声,嘀咕道:“女大不中留,且看着吧。”
郭大路并不知道,自己不小心的一次梦遗居然无意中被李如海一家知道了,他正在蜡纸上刻积肥法,其实这刻蜡纸是极简单的事,只不过浩哥儿等人怕弄坏蜡纸,都不敢试手,只好让郭大路亲自来刻。
郭大路用宋体一笔一划将积肥法在蜡纸上刻好,周木匠、李大眼在旁边看着,互相打着眼色,因为他们发现,郭大路又用了一种新的书法――当初他在集市厕所外墙上,用毛笔写积肥法时,用的字体略草,可现在用铁笔在蜡纸上写,却是一笔一画极为严正,那字体看起来极为赏心悦目。
周木匠和李大眼都算不上正经的读书人,但却知道,这书法一道是极难的,多少人穷其一生,也就浸淫一种书法,可郭大路一个少年,居然会写两种书法字体!
他的身上,究竟还藏着多少秘密?!
郭大路将刻好的蜡纸转交给周木匠:“周大叔,麻烦你用结实一点的细木,给这蜡纸做个框。”
周木匠笑道:“举手之劳。”
说着,走到一边,叮叮铛铛一阵敲打,很快就做好了一个硬木框,将蜡纸衬在了上面。
郭大路又指点着周木匠用毛毡做了个滚筒。
郭大路将滚筒在傻大个无意中配出来的油墨中滚了滚,然后将蜡纸木框放到已经垫好的草纸上,轻举滚筒,在蜡纸上稍稍用力一压一滚,等他抬起蜡纸木框时,下面的草纸上已经显出了清晰的印刷字体。
周木匠颤抖着双手棒起草纸:“这就印好了?这可太方便了!嗯,字样也很清晰。”
李大眼凑在旁边道:“这草纸实在是粗糙了点,如果能够造出上好的雪花纸,这字样还能更好看,现在这草纸上还是有些斑斑点点的,这不会是漏墨了吧?”
漏墨?这是怎么回事?
郭大路探过头去一看:“漏墨?不可能啊,这蜡纸是我亲手刻的,不会漏墨的。”
李大眼伸手一指:“你看,这些斑点,不是漏墨是什么?”
郭大路往李大眼所指的斑点一看,啊呀一声:“糟糕,我不小心把标点符号也写上去了!”
李大眼所指的斑点,正是逗号、句号等标点符号。
郭大路在集市厕所上当众写积肥法时,因为用的是毛笔,便没有用标点符号,可刚才用铁笔在蜡纸上刻字,长期的书写习惯,让他不自觉用上了标点符号。
李大眼和周木匠齐齐问道:“标点符号?这是什么玩意儿?”
郭大路耸了耸肩膀:“标点符号是用来给文章句读的,那个,我小时玩劣,不喜读书,师傅山中老人为了鼓励我读书,便发明了这标点符号,方便我读书识字。”――得,又推到山中老人身上了。
郭大路随手将句号、逗号、冒号、引号、问号等几种常用的标点符号写了出来,李大眼和周木匠看了以后,稍一琢磨,就明白这标点符号是件极有用极方便的事物,尤其是对初学文的人来说,更是有用。
周木匠一拍脑门:“郭哥儿,你师傅山中老人实在是了不起,我听说这句读是极难的,城里的童生秀才遇上一些老古文儿,都要读不通念不顺,甚至有人为此争执吵闹的,如果有了你这标点符号,随便什么文章,看一眼就明白了。”
李大眼连连点头:“没错没错,这标点符号在军中更是有用,军中传令的军兵,虽然识得几个字,但遇到长一点的行文,同样摸不着头脑,这要是万一下错了令,可是杀头的大罪!我认识的传令兵或者信使,都要把长长的文书背下来,或者唱下来,就怕传错了令。这标点符号如果能在军中使用,功劳胜过千军万马!”
周木匠轻拍李大眼:“李老哥,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你我如今早就不在军中,只是平头百姓,这些军国大事早与我们无关了。”
郭大路笑道:“什么军国大事,只不过几个小小的符号,方便大家读书而已,周大叔,李大叔,你们想用随便用,想教人也随便教,这原本也不是什么繁杂难读的东西,一教就会,一学就懂。”
周木匠已经习惯了郭大路将各种秘技随便乱传人,知道他这是真心话,便毫不客气地道:“那行,我过几天再造一批草纸出来,专门用来印标点符号和使用的法门,干脆和积肥法一起,在集市上到处散发。”
郭大路哈哈笑道:“这可便宜了黄笔贴式,咱们卖一送一,让他的大名天下皆知了。一个积把法,一个标点符号,让黄笔贴式有了知农知书的名头,想不升官都难。”
李大眼小心地问道:“郭哥儿,你为何将这样大的名声全都送黄笔贴式?如果算到你自己的身上,报到官府,多少也能得些褒奖,兴许还能当个小官。”
郭大路正色道:“我这些本事,都是山中老人所教,我怎么可以据为已有,这不是贪天之功为己有吗?我师傅山中老人不是那种贪小利的俗人,我将这些法子遍传天下,有利于民,就是对他老人家最大的回报。”
郭大路一脸正气,其实在心里嘀咕――我倒是想到衙门里做个小官,可是我这来历不明的家伙,连当今的皇帝姓什么都不知道,为官做吏不用几天就得露了馅,还不如用这几个法子交好黄笔贴式,反正这积肥法、标点符号,都是惠而不费的东西,又不用我掏半毛钱。
郭大路正在摆为国为民正气凛然状,门吱呀一响,浩哥儿匆匆跑了进来,手里捧着一个瓦罐:“郭大哥,郭大哥,配出来了!油墨配出来了!这一次配方的含量、比例全都记录得清清楚楚,我们连配了几次,都是成功的!”
郭大路接过散发着油香的油墨罐:“那还等什么!开工,印刷!”
这天晚上,村里的孩子们挑灯夜战,连夜印刷,硬是印刷了数千份积肥法,要不是油墨用光了,还能印更多,最后还是郭大路看他们个个红着眼跟兔子一样,将他们赶回家睡觉去。
浩哥儿一脸兴奋回到自家,正要推门而入,门轻轻地开了,大妞披着衣候在门口:“你可总算回来了,折腾得这样晚,你饿不饿,我给你热碗粥去。”
浩哥儿见姐姐为了等自己回家,这样晚还没睡,有些内疚,忙轻声道:“我不饿,从郭大哥家吃了夜宵回来的,姐你别忙了,免得把大家吵醒了。”
大妞打了个哈欠,她也实在有些疲了:“那好,我去睡了,二妞又在踢被子了,我担心她着凉。”
浩哥儿突然想起了什么:“姐,你等一下。”他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塞到大妞手里:“姐,这是郭大哥让我带给你的,说这叫巧克力,比奶糖还要好吃。他说,以后不要带奶糖到集市上去卖了,有他在,以后一定会让咱们后隆村的日子过得越来越好。”
大妞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厢房的,给二妞和三妞塞好了被子,才钻进了自己的被窝,发了半天呆,将怀里的一个小纸包掏了出来。
就着昏暗摇曳的油灯,大妞打开纸包,发现里面的纸头非常神奇,色如金属,摸上去冰冰的,硬硬的,却又极薄,不知是何物所制,打开那如金萡一样的纸,露出了里面黑黑的一块东西,那东西分成一格一格,轻轻放在鼻端下一嗅,有股淡淡的香味。
大妞知道,这就是浩哥儿所说的“巧克力”了,只不过,她实在看不出,这东西巧在何处,能克何物,又为什么带了个“力”字,难道说,吃了此物,能让人力气凭空大增,如同大力丸一般?
但她很快失笑起来,这东西是郭大哥让浩哥儿带来的,怎么可能是走江湖卖艺人手里的大力丸,这必定是好吃的,而且,比奶糖还好吃。
大妞想了想,终于忍不住诱惑――说到底,她也只是10多岁的孩子,如果换在21世纪,还绑着红领巾上中学呢――大妞手指微一用力,喀一声轻响,一块小格子被她掰了下来,那香味更浓了,大妞掂起掰下的一格“巧克力”含到了嘴里。
立刻,一股微微的苦涩在她的嘴里化开来,大妞刚皱了皱眉,嘴里立刻又涌上了一股极甜极香极蜜极浓的味道,那滋味,比她曾经吃过的深山老蜂蜜还要甜无数倍!
太好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