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时行的话一出口,平安和那个车夫的眼睛就一下子瞪大了。
沈家所属的铺子里头下至伙计上到大掌柜,待遇都极好。伙计分甲乙丙三等,最低的丙等的伙计,一个月的工钱都至少有一两银子。而且,食、宿、衣服甚至是日用品,都是铺子里面全包了的。
逢年过节,人人都有红封不说,每一个季度,都会拿出来一部分的红利,分给下面的人。
毫不夸张的说,哪怕是一个最低等丙等的伙计,只要是在沈家的铺子做事,一年也最少能净挣二十两银子。
而且,除非实在是那种无法雕琢的朽木,否则的话,一个伙计,最多三年便能从丙等晋升到乙等,最多五年,便能从乙等晋升到甲等。当然,后面的管事和掌柜就不好晋升了。
但,哪怕只是一个甲等的伙计。一年下来,也至少能赚个七八十两的银子,比旁的铺子的管事还赚得多。养活一家老小,让他们衣食无忧,完全没有任何问题。一两银子一石米,算算就能知道了。
这还只是外头的铺子的待遇。若是京城的总号,那待遇,更是不得了。连他们这些侍奉在嫡少爷身边,隔三差五的都能收到打赏的人,都是会眼红的。
当然,也正因为如此,沈家的铺子向来难进得很。
谁都没想到,现在四少爷居然会问一个乡下小子,愿不愿意去沈家的铺子里做事。
这小子,只怕是祖宗八辈,都天天在烧高香吧?
然而,更让他们吃惊的事情还在后头。
那就是,他们家四少爷的话刚刚一问出口,那祖坟冒青烟的乡下小子,居然想都没想,就那么就摇头拒绝了?
这,这简直是太不知好歹了!
沈时行也是一愣,他没想到,自己会被顾有书拒绝。
顿了顿,问道:“你可知道本公子是谁?”
“知道。”顾有书点点头,语带恭敬的说道:“沈四少爷您,是现如今我们乐途县老百姓们口中津津乐道的财神爷。”
沈时行又问:“那你可知本少爷家中,是什么身份?”
沈时行曾经让人公布过自己的身份,顾有书自然知道,当下点点头,说道:“知道,沈家是皇商。”
沈时行再问:“那你可知我们沈家的铺子里头,那些伙计们的待遇?”
顾有书微微摇头,说道:“这个小的就不太清楚了,但是想来是不差的。”
“自然是不差的。”沈时行说着,眉头轻皱,看着顾有书又问:“那你为何想都不想,就拒绝了本少爷?”
顾有书连忙欠身,微带歉意的开口:“沈四少爷见谅,实在是当初小的与我们东家有过约定,等出师之后,至少要在店铺里面做工五年,如今五年未到,小人也只好忍痛放弃四少爷您,给小人的机会了。”
沈时行目光闪烁,盯着顾有书问:“你可知什么叫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
顾有书微微点头,说道:“小人知道。”
沈时行再问:“那你可知,什么叫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良禽择木而栖?”
顾有书再次点头,说道:“小人知道。”
沈时行死死盯着顾有书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问:“你不后悔?”
顾有书微微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来,目光中尽是坚定,迎上沈时行的目光,说道:“不瞒沈四少爷,小人现在心中就很遗憾。但,信之一字,千金不换。小人不悔。”
沈时行冷笑一声:“说得倒是好听。”说着,声音微微提高了几分,道:“平安,给他说说我沈家伙计的待遇。”
“是。”平安听到顾有书的话,本来就气得不行,听到沈时行的吩咐,连忙上前一步。
结果,不等平安开口,沈时行忽然说道:“等等,出镇再说。”
“是。”平安低头应了,坐上车辕。
车夫也坐上了车辕,赶着马车,出了双河镇。等到了镇外无人的地方,沈时行才道:“行了,就这吧。”等马车停了,车帘被掀开,沈时行又指着顾有书道:“平安,你仔细给这不知好歹的小子说说。”
“是。”平安再一次大声应了,随后看着顾有书,说道:“小子,你听好了。”
“我们沈家从前朝开始,就是赫赫有名的大绸缎商,专做达官显贵,巨贾大户的生意。本朝太祖皇帝打江山的时候,我们沈家在其中立了不小的功劳,大齐开国之后,被太祖皇帝恩封为皇商,专供皇宫大内所需的绫罗绸缎。”
“自从开国以来,我沈家的生意更是蒸蒸日上,不仅京城最大的绸缎庄是我们沈家开的,便是各省省城最大的绸缎庄,也几乎都是我沈家所开。”
“不说京城总号的铺子,只是各地分号的铺子,待遇就比旁的铺子好了不知道多少。”
“我们沈家铺子的伙计,无论衣食住行,一应花销,我们沈家都是包干了的。就这样,算上红封和利是在内,哪怕是最低等的丙等伙计,每年也至少可以领到纹银二十两。若是最高等的甲等伙计,那每年至少可以领到纹银七十到八十两。”
“有能力出众,晋升为管事,哪怕只是最低一等的管事,年俸至少也有百两,各分号大掌柜的年俸,更是没有少于八百两的。而且,管事和掌柜每年的利是和红封,可不是伙计能比的。”
说到这里,平安吞了吞唾沫,看向沈时行:“少爷,要不,您就开开恩,让小的也去店里头做事吧,小的不挑,就从伙计做起就行了。”
沈时行当即笑骂:“一边去,你凑什么热闹啊?”
“就你小子那点本事,跟在本少爷身边跑跑腿、打打杂是可以,真要让你去店里,你就说说,有哪家掌柜肯收下你?”
平安的眉毛一下子就耷拉了下去,瘪着嘴‘滚’一边去了。
沈时行似笑非笑的看着顾有书,问道:“小子,现在,你告诉本少爷,你心动了没?”
顾有书点头,语气诚恳的说道:“不说工钱薪俸,便只是沈家商行的背景,就让小的不由得不顶礼膜拜。”
沈时行脸上的笑意越发明显了,问道:“那现在你再告诉本少爷一次,你,后悔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