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叔夜也点头道:“为一己之私,全不顾天下百姓。若是为官,恐怕也免不得祸害百姓。”
左相吴用、右相赵明诚、参知政事张叔夜,目下大梁宰辅仅此三位,两人给赵良嗣下了定论,也就绝了赵良嗣仕途。
晁盖听得两人都这般说,便也点头道:“退下吧。”
赵良嗣也知此生出仕无望了,颓然告退。
张叔夜出列奏道:“太子旗开得胜,不日即可打退西夏。臣请皇上让户部拨钱在陕西设立慈幼院、居养院、安济院、漏泽园,使民养生丧死无憾。”
慈幼院,朝廷出钱雇乳妇,收养弃儿,或者家贫丧母的孩子也可送到慈幼院。朝廷按月拨放钱米衣物,把这些幼儿养育成人,待其长大后,可自由择业,朝廷并不限制。
居养院则是收容老疾孤穷丐者,便是路途上没了钱财的行人也能得到救济。
安济院则是收留一些伤病的人,朝廷出钱为其医治。
漏泽园则主要是为了安葬居养院和安济坊故去的人,由朝廷安排墓地。
这不是大梁首创,而是由奸臣蔡京所创。
宋朝以前虽然也有朝廷救济制度,但是多为临时赈灾救济。
直到蔡京执政,才在各州府兴建这些场所,把临时救济改为常态。
崇宁初,蔡京当国,置居养院、安济院,三年,又置漏泽园。
赵佶也曾得意的御笔写下:“鳏、寡、孤、独有院以养,病者有坊以安济,死者有园以葬,王道之本也。”
这一切都是建立在蔡京吹捧的“丰亨豫大”上,实际操作却出了很多问题,国库虽有钱,但是下拨的时候却要被贪官污吏层层克扣。到了地方,朝廷拨的钱便不足了,为了迎合蔡京设立这些场所,很多州府都横征暴敛。
建好之后,又有人中饱私囊,很多地方管理不严,青壮年也混入其中。
这些弊端都成了反对蔡京变法的人攻讦的理由,蔡京每次罢官,这些场所便会被废弃。蔡京当政,然后再恢复。
反反复复,再加上蔡京贪滥,所用非人,这些坊院其实也并没起太大作用。
张叔夜和蔡京也是政敌,但他在地方任职多年,也一手创办过这些场所,知道这些场所对百姓的好处。
更重要的是大梁免去百姓所有徭役和赋税,官府要用工也得出钱雇佣,不怕地方官因此扰害百姓,大梁对贪腐又查得紧。因此张叔夜出仕后,便想借着大梁的铁血,恢复这些救济场所。
户部尚书蒋敬出列奏道:“京东、河北刚刚铺开,两路每日用钱不下千贯,臣以为还是完善两地制度后,再推进此事为好。”
张叔夜却是力主此事,马上道:“陕西经历一场战火,孤寡伤病百姓必多,其他路或可暂缓,陕西路却是刻不容缓,否则恐有百姓倒毙于路。”
晁盖皱眉道:“朕不是下令陕西州府救济逃难百姓了吗?”
张叔夜恭声道:“各州府救济百姓也只是临时之举,而且一旦太子击退西夏,多数逃难百姓也便会回乡,到时京兆府等地的逃难百姓就会大量减少,地方官员也不可能长期维持此事。只有各州府全部设立三院一园才是长久之计。”
蒋敬也不是不知此事的好处,只是他掌管了户部,不得不全盘考虑,道:“参政所言不错,只是陕西平定后,朝廷便要担负起六路的军俸。前几年陕西六路的军费支出都在两千多万贯,我朝免去徭役之后,这个数字还要加大不少。没了役丁,各地衙门支出也是大增。再把三院一园铺开,恐怕光是陕西、甘肃、青海、河北、京东、京畿六路全年的支出就要超过四千万贯了。不消一年,国库便告罄了。”
张叔夜皱眉道:“我朝军力强盛,西军也可比照京东、河北削减兵力,当可大幅减少军费支出。”
蒋敬摇头道:“兵事须问太子和诸位将军,我等却是插手不得。”
大梁文武分治,便是宰相也无权过问兵事,兵事只由皇帝和武官商议,太监更是被限死在宫中,不得封官,更不准参政、问兵。
张叔夜也是文武双全,但是因为太子掌管兵事,他又觉得太子武断,因此选了文官,也没问兵的资格。
张叔夜虽然觉得武将权利过大,但是太子主管兵事,晁盖也不希望大梁文臣掣肘武将,朝中官员更是没人敢出声,他一人也是独力难支。
既然无法节流,那便开源,如果朝廷赋税多了,自然也就可以推行三院一园了。
想及此,张叔夜道:“朝廷禁止了官员从商,商税该有不小的增长吧?”
大梁商税延续了宋朝的制度,驻税百分之三,行税百分之二。驻税是对坐贾征收,行税则是运输途中,关卡征收。
蒋敬道:“虽然少了官员夹带货物,却也减少了重复征税。宋朝商人路过一州,便可能会被征收数次行税。但是我朝一州只能收一次行税,因此商税恐怕也不会有明显的增长。”
晁盖道:“商税能有多少?”
蒋敬道:“赵佶当政时商税也不过一千万贯,我朝疆土还没有宋朝一半,而且江南才是赋税重地,恐怕只有二、三百万贯。”
晁盖皱眉道:“先前不是说宋朝赋税中商税过半吗?怎么又变成一千万贯了?”
蒋敬解释道:“商税还有榷税,朝廷专卖的盐、酒、茶、香、矾,加上这些榷税确实可以过半。但是解盐被田虎控制,海盐和茶都在江南,榷税便少了大半。”
赵明诚摇头道:“两税历来都是大头,历朝盛世也无法免去农税,太子这一提议恐怕有些激进了。”
吴用也点头道:“免去所有徭役也让朝廷支出大增,如今我朝农户却是最快活,没有农税,不用服徭役。”
蒋敬想起晁勇的话,无奈道:“商税其实便是向所有人征的税,商人交了税,自然还会把成本摊到百姓头上去,也不能说农户全无负担。太子说了,朝廷便是最大的商人,还是专卖,如果这样都无法保持财政平衡的话,那户部便该全部换成商人。”
张叔夜不满道:“太子神力无敌,战无不胜,执掌兵事。但这政事就不擅长了,盐、酒、茶百姓也就是用那么多,他还能让百姓多吃一些或者卖出天价来不成?”
这次吴用却是没有附和张叔夜了,摇头道:“由皇家票号来看,或许太子真能点石成金。”
蒋敬却是忘不了晁勇的提携,闻言点头道:“若不是太子仁慈,把皇家票号利息定成月息一分,皇家票号一旦全面铺开,一年收入估计得有几千万贯。便是这一分利,一旦铺开以后,恐怕一年也能赚千万贯。”
吴用摇头道:“太子这一下却是把天下富户的财路全断了,若不是太子战无不胜,恐怕皇家票号一出,全天下富户都会反了。当年王公变法,青苗贷几个月利息便是两成,尚且被权贵群起而攻,可知民间借贷利息有多重。”
史文恭笑道:“谁敢造反,我等正闲得发慌呢。”
史文恭和呼延灼已经班师多日,当初晁勇征辽之时,为了显示全力抗辽的决心,大梁却是把南征和东征的兵马全部收回来了。
史文恭和呼延灼虽然一路扫荡境内流寇和溃兵,但也不过用了二十来日,晁勇那时刚刚到的西京,而今却是已经传回斩杀察哥的消息了。
对武将来说,此时正是开疆扩土,建功立业的时候,在东京休整了十几日,史文恭便又请命出兵夺取更多州府,但是被晁盖压住了。
张叔夜也不得不承认皇家票号的成功,道:“皇家票号确实利民利国,不过皇家票号收纳诸多百姓积蓄,一旦有些差池,恐会动摇国本。因此微臣建议把皇家票号收归朝廷,由户部管理,这样一来也可充实国库。”
众人听得张叔夜此言,顿时一个个变了脸色。
朝中武将都是太子心腹,没人会对太子不敬。文官则都被太子的狠厉手段震慑,虽然后来颁布了不因言获罪的条例,但是文臣也都不敢议论太子之事,更不用说侵夺太子利益了。
满朝中敢对太子出言不逊的也就只有张叔夜,吴用资历也够老,但是却不曾和晁勇对抗。
当初太子打下东京,张叔夜便跟着晁盖来到东京,虽然常被晁盖召见问政,但是一直不曾出仕。直到大梁举国抗辽,晁盖又请张叔夜出仕,张叔夜这才出任了参知政事,权位仅在吴用和赵明诚之下。
蒋敬却是不会上钩,摇头道:“票号是太子所创,所用的人和规章也都是太子的人,户部接管恐怕要出乱子。而且太子已经说了,以后皇家所用都由皇家票号出,已经是为国库减少了一大笔支出。”
晁盖点头道:“皇家票号以后还要发行纸币,不能交由户部。”
张叔夜闻言,奇道:“发行纸币应该由朝廷发行吧?如何反成了不交给户部的道理了?”
晁盖想着当初晁勇所说,道:“朝廷发行纸币,一旦国库不足,朝廷便可能滥发,从而让纸币信用崩溃。所以太子主张由皇家票号发行,户部监督,保证每一张纸币都可兑换。”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