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垂怜(二)(1/1)

变化的只有女孩的身形和她的神情。

一两岁时,女孩小小的一个人儿,紧紧抱着布偶蹲地上缩成一团,害怕的看着大声争吵的男女,咧嘴大哭。

三四岁时,女孩已经长高了不少,头发是齐额的可爱刘海,搂着布偶,身躯藏在门框后只露一个头,发出抽泣的声音,眼神恐惧。

六七岁时,女孩神情麻木站在门边,手里提着泰迪熊布偶的一只手,穿着印着小猫的睡裙却如同幽灵。

她看着女人离开,一言不发,直盯盯的看着,直到女人轻轻关上房门……

浮沉的画面终于结束,最后的画面是女孩发现男人几天没有出现的时候,她嘴角扯了扯,笑了。

童稚的脸上,那笑带着没有人看懂的情绪。

七八分钟的沉浮画面作为开篇序幕,当影片正式开始的时候,是姬凰走出福利院大门的那一幕。

剪得很短的头发,身材消瘦,脸色略带苍白,已经长大。

姬凰抬头望着天空笑了笑,笑容很甜,清纯如邻家女孩,带着融化人心的暖意。

“女主熬出头了,她长大了,可以开始新的人生!之前的那个笑真的让我好心酸,这样父母离开了反而是好事吧?”观众互动区有人发言。

“松了一口气,开头真的很压抑,家庭暴力对孩子的影响是致命的,监护人不负责的并不少,幸好国家有针对性的福利政策!”一个观众发言。

“按理说就算她爸妈不管,也有亲戚做监护人吧?用得着送福利院吗,福利院从不公开透明化,里面还有很多天生有缺陷的孩子,历来还爆出过不少黑料新闻,我不认为福利院是好地方。”有观众激动的反驳。

“太天真了,家庭好的还好说,家庭不好的那个亲戚愿意养别家的孩子?看贝贝家里那个样子,一看就是偏僻郊区的老楼房,一室一厅一卫加起来还没四十平米,连厨房都挤在小阳台,如果贝贝父母有钱倒是有亲戚争着扶养。”

“真有钱也用不着送福利院了,贝贝爸妈一看就是烂人,没出息的东西!”

“这是遗弃罪!贝贝的父母应该被判决!”

“人都找不到这么判决,华夏现在可是近二十亿人口……”

“……”

姬凰饰演的角色名字叫贝贝,出生的时候爸妈一口一个小宝贝,取名叫贝贝。

贝贝回到了久违的自己的家,家里已经满是尘灰,她的笑容渐渐收敛了下去,走到卧室门边缓缓蹲下,望着客厅的沙发发呆——这是位置记录了她最真实的童年。

半晌后,她起身走进卧室趴在床底下翻找着,终于翻出自己儿时唯一的玩具,那个陪伴着她长大的泰迪熊布偶。

布偶已经破烂,脏得不成样子,她却抱在怀里,紧紧的抱着,没有多少表情但眼眸里流露出几分缅怀的暖意。

镜头转换到下一幕,是一片白色冰冷的停尸房,戴着大白口罩的医生冷淡的看了她一眼,从一个个冰柜抽屉里抽出一个抽屉,淡漠的闷声开口:“这是你父亲,死于情杀。医院向警方开出了死亡检测证明,嫌疑犯现在就在拘留所,已经立案,不久就会判刑,你签字后火葬场会将尸体接走火葬。”

“嗯。”贝贝低低应了一声,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站了片刻后掀开盖在男人脸上的蓝布,医生皱了皱眉,却没有阻拦。

一张血液干涸凝固的脸,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模样,半只眼睛睁开着,眼瞳已经灰白,看上去分外可怖。贝贝麻木的望着男人这张可怖的脸,默默的,让身旁的医生投去怪异的目光。

几分钟后,贝贝俯身凑上去,轻轻亲了亲男人鲜血凝固呈现着暗黑色的额头,缓缓直起身,抹下男人半只睁开的眼睛:“死了好。可怜的男人,”

盖上蓝布,贝贝在医生的文件上签了字转身离开,身后愣住的医生神情复杂的问了一句:“你父亲的身后事……”

“火葬场拖走就是了。”

“那骨灰……”

“他不需要祭奠。”

贝贝的身影消失在停尸房,背后的医生望着她的背影怔愣了一下,随即表情再次回归平静,默默将男人推回冰柜内,微微摇了摇头。

走出医院门口的贝贝掏出了一只烟,双手环抱着抽了一口,吐出一口迷蒙的烟雾,望了望了天空,本是青春少女花样年华的脸庞,竟带着一种老妪的苍老。

“九年,再一次见到他,他已经死了。他的血液流淌在脸上已经干涸凝固,我还记得他曾经的样子,他独自蹲在沙发边抽烟,看我的眼神带着悲悯和仇恨,我知道他憎恨我有一张跟母亲相似的脸。这个可怜的男人,我曾渴望他的皮肤靠近我,今天我终于能亲吻他的皮肤,冰冷的,毫无温度。他遗弃了我去找寻那个女人,最后却被女人的男人杀死,到死都如此无用。”

回到家抱着脏脏的泰迪熊布偶的贝贝,在日记里写了这样一段话,眼眶有水汽弥漫,但最终一滴眼泪都没有落下。

这段话由沙哑低沉的旁白念出,震撼人心的苍凉。

“……”观众互动区一串省略号弹出,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

“原来贝贝从福利院出来是因为他老爸死了,她的那个笑是为了这个在笑吗!”有观众发言。

“她只有十七岁,但她已经老了,已经没有眼泪。”

“我有点害怕,我感到贝贝心灵已经扭曲了。”

“不是扭曲而是沧桑,她感受不到一点温度。如同她的日记,她渴望父亲给她温暖,所以哪怕他爸死状那么恐怖她也亲吻他的额头,但依旧没有温度,到死都没有给她温暖。”

“死得好,没用的男人,自己亲生女儿都不管!报应!”

“我再也不跟老婆吵架了,我一直以为孩子什么都不懂。”

“我想哭,如果现实里有这样的孩子,我愿意领养,一定好好的对她。”

“福利院根本不公开化,想去看一眼都需要很多手续,还不能拍照,反而外国人领养更容易,只要付一笔钱!与此相比私立的个人孤儿收容所要透明很多,但也有不少黑心肠的人以此牟财,非常混乱!”

“我们的捐款真的到这些孩子的手里了吗?”

“……”

这是社会题材的电影,传达的就是揭露社会不为人知的一面,家庭、孩子、情感、社会……引人唏嘘震撼,并引起共鸣,拷问人的灵魂。

观众的争议中,电影继续着……

贝贝的家里多了一个人,一个女孩,同是福利院的女孩,只是出来得比贝贝早。

女孩叫小悠,她穿着干净的白色短裙,披肩的黑发,化着淡妆,看上去很颇为清纯。但她手里却提着一打灌装啤酒,进门高跟鞋一蹬,光着脚踏上已经风化发出咯吱声的沙发。

“待不下去了,一票的婊子。”小悠抱着贝贝头靠在贝贝肩膀上,贝贝没有开口,两人就那么沉默的拥抱着,小悠打开两罐啤酒递给贝贝一瓶,自己喝了一口神情有些狰狞:“她们凭什么看不起我,我过我的日子碍着谁了!”

“撑不下去了也要撑,你好不容易才上了大学。”贝贝喝了一口啤酒,脸上带着淡淡的笑,轻轻拍着小悠的背:“明年我才能参加自考,去陪着你,我考艺术生,学跳舞。”

“好。”小悠把头埋在贝贝的脖子窝里,慢慢有抽泣声,小悠缓缓抬头眼泪迷蒙:“贝贝,我们还有有什么,想了这么我还是不知道我拥有什么,我们……”

抱住小悠,贝贝手越来越紧,轻声安慰:“一切都会有,只是暂时的贫穷,至少我们还活着。”

小悠轻轻笑了,泪光中眼神带着讥诮:“是啊,我们还活着,真是可悲。”

“别哭。”贝贝捂住了小悠的眼睛:“泪水流太多就会忘记伤痕,不停的悲伤就学不会悲伤。小悠,我们都要记着,以后,以后,再以后,我们就会懂了这眼泪的可贵,这世上没有谁值得我们流泪。”

“我没有为别人哭,我是为我自己。”小悠点燃一根烟,半晌后轻轻笑了笑:“贝贝,我喜欢上了一个人。”

贝贝抬头看她,小悠苦笑着:“我考那个算哪门子大学,不入流的学校罢了,乱得很。最初老是挨打,他帮了我。”

贝贝神情微凝,目光变得无比明亮。

“学校免了我学费,但我没有生活费也没有生活来源,打两份兼职也不够,今天我在大排档一个个挨个推销擦鞋膏,被他看见了。”

小悠笑着却哭着:“大排档很多烧烤摊,我蹲着给人擦鞋,一个个陪着笑给人擦鞋推销着擦鞋膏,十五块一个的擦鞋膏我赚三块钱。一些男人和女人看我是女孩年龄不大会就买,一些男人会调戏几句……”

贝贝明亮的目光黯淡下去:“他也在。”

“他也在。”小悠声音颤抖:“他从来不去大排档的,但他和同学都在,他、他……假装不认识我,回学校后班上已经传开了,他说跟我只是玩玩。”

“只是玩玩!他说只是玩玩!”小悠声音陡然变得尖利,烟头一转将火红的烟头熄灭在手臂上,那滚烫的烟花瞬间留下丑陋疤痕,贝贝连阻拦都来不及。

“这不是我的错,凭什么是我的错!我没有去卖,没有去跟老男人上床,我我我……”最终小悠沙哑着喉咙大哭起来,痛苦到极致的哭泣没有哭声,只有从喉咙里发出的闷哼,时不时的抽搐着。

贝贝喉咙滚动了几下,盯着小悠手臂上的疤痕半晌,默默闭上了眼睛。额头有暴跳的青筋,双手紧握成拳头,紧紧抿着唇,似是隐忍着无数难以忍受的翻滚情绪……但最终却只能无奈的松开。

“这世界如此现实,被遗弃的孩子没有资格谈论未来,一个一个人留下伤疤后离开,不会在意苍白的眼泪。我们除了折磨自己还能折磨谁,拿什么去祭奠,祭奠这对一切逐渐失望的希望,谁来垂怜,垂怜这腐烂的绝望。”

旁白的沙哑女声响起,贝贝的日记上多了一则日记,镜头上洁白的日记页面渐渐燃烧,如同燃烧着纯白的黑色。

------题外话------

这个剧本很难写,卡文卡得很严重,五小时就整出这么点,而且是从昨天就琢磨剧情,还是在之前写这个垂怜出来就有些想法的情况下,改了又改,删了又删,表达起来感觉很难,苦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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