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有人央求虎娃道:“您再走走看看嘛,万一还能有所发现,就给我们也指一下呗。 ”
虎娃仍然苦笑道:“我并不是来寻找武夫美石的,这只是碰巧有所发现,所以才指给了小洒姑娘。这是可遇不可求之事,又怎能强求于他人呢?”
瀚雄亦大声道:“这么珍贵的武夫美石,小路先生又不是欠你们的!他若有心寻找,不会自己采取吗?想寻造化便自寻造化,不要强求小路先生了。”
众人这才不再多言,但心中仍难免也有些嘀咕——瀚雄自己倒是得了一场大造化,才会说这种便宜话,故意讨好小路先生呢!
但他说的也对,小路先生起初也不能确定这里真有武夫美石。小洒身为一名四境八转高手,手持师传法器,差一点就累得神气耗尽了,这才采出了美石。假如小路先生真地随便再指一个地方,说可能有又可能没有,别人也未必有那个本事采出来,说不定累趴了亦无所获。
而延丰仍端着高人的架子沉吟道:“以我的修为,神识亦不能穿透那么厚的岩层。我看小路先生应善察地脉走向,或许也修过特殊的感应秘法;而那璞石剑胚,定有特殊的灵性妙用,能帮助人感应到武夫石的物性气息。”
虎娃点头道:“你说的不错,我的神识感应尚不能穿透这么厚的岩层,这主要碰运气的事。刚才那些原因,兼而有之。”
虎娃并没有否认延丰的判断,而延丰微微颔首,露出一副“果然如我所料”的高深表情。他人反倒不好再追问什么了,因为这些涉及到具体的神通秘法,往往都是由师尊传授弟子的。但大家也都意识到。那柄剑胚在找寻武夫石时有很大的帮助,如果能借来用就好了,可这种要求也是无法开口
虎娃方才说借,瀚雄也就借了。但别人就不一样了。谁能将这种可认主却又尚未认主的宝物轻易借给他人呢。更何况是以其物用灵性去施展一种特殊的感应神通。别人也不会这种神通秘法啊,若是胡乱施法尝试。就算不是故意的,万一不小心将其认主了又该怎么办?
……
延丰说的没错,虎娃事先的确不敢肯定那里就蕴藏着武夫美石,他只是顺着山势以及地脉走向。感应到某种断续的痕迹,便告诉了小洒。再以瀚雄的剑胚为引,他才确定了矿脉中断后的准确方位,便让小洒试着凿开。
凿入几尺深之后,虎娃的神识便能穿透岩层感应到武夫石壳,又一次以剑胚为引,便确定石壳中有武夫美石的气息。这算是哪一门秘法神通呢?虎娃也说不清。因为没人教过他,是他自己领悟出来的。
想当初在花海村附近,他以一枚石头蛋为引,激发其物性感应周围山野。沿着溪涧走上深山,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找到了物性完全相同的另外八十枚天材地宝。而那剑胚就是武夫石诞生之前的本源之物,用此秘法,亦可感应武夫石的矿脉走向以及是否有蕴藏。
……
折腾了这一下午,眼看天色又近黄昏,众人进山的目的,主要就是找寻那卖剑的老者所说之处。如今地方已经找到了,却没有再发现璞石,小洒姑娘虽意外得到了一枚武夫美石,但众人再想找到也很不容易。
若说进入蛮荒深山行游历练,那么他们已身处其中,接下来又该干什么呢?众人此刻不再问延丰,却都看向虎娃。虎娃说道:“在山中寻幽静处修炼,这里就是非常好的地方,我走过很多山野亦未曾多见,更何况还有现成的洞府静室。
诸位若还想找寻更多的机缘,采取天材地宝或诸般特产灵药,都可以在附近一带试试。但注意不要走得太远、在谷壑中走得太深,若修为不足可能会有凶险。更须注意不要向上爬得太高,那些有积雪的峰顶很危险,不仅雪层会崩落,疏脆的岩层也可能会突然崩塌。”
小洒姑娘也说道:“我今天实在有些累,需要定坐休息数日涵养恢复神气。这里是个好地方,也多谢小路先生所赐机缘。我想就在此洞府中闭关一段时日,将我的法器空桑树炼化至第九叶,以早日完成师门之命。”
大家商量一番,决定就将这片山壁当成一个临时驻地,各寻静室在此修炼,平日可在附近一带的山野中寻找各种机缘。但须注意不要走太远,发生什么意外情况则及时发出信号示警,众人可相互接应支援。
众人同时约定,就在这里停留十日,十天后继续结伴而行,不必再回红锦城,向东穿行荒野直接到达武夫丘下,时间上也绰绰有余。
至于届时谁来领路,当然是小路先生。这名号可不能白叫,就由他来寻找山间小路吧——这当然是一句玩笑。其实是因为虎娃善察地脉走向,那便更擅于在山野中寻找道路。经过短短两天两夜的接触,大家亲眼见争了所发生的这些事,虎娃已完全令众人信服、隐然已成为大家真正的引领者。
虎娃并非刻意如此,更没有端出什么高人的作派来,但他的见识非凡,总能指出那些就在眼前、可偏偏众人都看不到的机缘。更难得的是,他的一切表现又那么自然,言行举止并无什么特异之处,可回头细细琢磨品味,却又令人不得不惊叹。
比如在红锦城集市中发生的事,看见一件器物,他买不起或者不需要,自己没买倒也很正常。但那剑胚却是众人都不认识的、特殊的宝物,那卖山货的老者所要的价格乍看很贵,但实际上其的价值远远超出了老者的要价。
假如换一个人看见这等宝物,恐只会不动声色地将之买下来,假如没有钱便会去设法弄钱或借钱。就算暂时买不了,他也不会告诉别人尤其是那卖剑的老汉那究竟是什么东西,或许还会私下攀谈套话,问清楚老者在何处采得的璞石,然后悄然跑进山中寻找。
不必多问,世上很多人恐怕都会如此选择,而这么做也谈不上有什么错。假如错过了这种好事,很多人也会在心中抱憾不已,恨不能时光倒流,让老天爷给他机会重新再来一次呢!
而虎娃却不一样,认为自己不需要便没买,用了三天功夫却没有去套老者的话,只是研究那剑胚究竟是何物?等他终于研究明白了,却什么都没多做。看见瀚雄想买一把合适自己的宝剑时,虎娃想起了这件东西,便指引他去买剑胚。
不仅是买东西,他还告诉了在场的人——那剑胚有何妙处,就连卖剑的老者都听见了。假如换做普通的器物,虎娃这么做也完全正常;可面对那样一种宝物,他仍做得如此自然,就非同寻常了!
这看上去很自然的言行,假如换一个人也能做到吗?恐怕很难、很难,与虎娃相比仿佛就差了那么一点点。但就这么一点点,便是天差地别。
至于第二天,虎娃又指引小洒姑娘采得一枚武夫美石,众人对此已经不觉得太过惊讶了,只是对小洒非常羡慕、对虎娃平添一分敬仰与期待。他这等举止,很有一种行走人间、指引世人的高人风范。
也只有传说中的那等高人,才会做出这等事情。可虎娃就是大家身边的少年,并没有展现出任何超过四境修为的神通。但假如有一天,有人说他是一位行走人间的当世高人,人们恐也不会觉得难以置信。
瀚雄对虎娃佩服得是五体投地,甚至说这番远行最大的收获,就是结交了小路先生这样的朋友,在这世上他最服的人首先是他爹,其次就是小路先生了!
瀚雄的夸赞多少有讨好的成份,但也完全是发自真心。可他还不太了解虎娃,虎娃做这些事情毫无刻意,自己觉得很正常也很自然,指点瀚雄买下那柄剑胚,与指点他去买集市中别的东西,心境并无区别。
虎娃的人生最初的记忆,便是山爷在石屋中点亮了一盏灯。那样使用火麻油、陶碟和草茎,世间就会出现一种叫“灯”的东西。后来他又知道,砍下大树架在断崖两端,世间就会出现一种叫“桥”的东西。
灯和桥出现的方式,自古就是世间存在的,但需要人们发现并了解其玄妙,如此才能拥有那灯光与通途。
后来他踏上修行之道,也没有人教他秘法,就是一种自悟,宛如山野中那些自感成灵的妖精,只是机缘或有不同。对他而言,那条登天之径,自古就在那里,便是超脱逍遥的本源大道,等待人们去探索印证。在他的心目中,将层层境界的修炼称之为修行。
他离开蛮荒后,接触最久、所遇修为最高者便是仓颉先生。他又见证了仓颉的宏愿——留文字传承于世间。这不仅是一种传承,而是教会世人掌握文明传承之道,如点亮一盏又一盏的灯、架设一座又一座的桥。
所以对虎娃而言,告诉瀚雄在哪里可以买到最合适的剑,而那柄剑胚又是怎样一种东西、可以如何祭炼,不过是相当于告诉他——如何以火麻油、陶碟、草茎点亮一盏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