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三十两,是苗富贵最后的家当。
当他不信邪的将里里外外翻了个底朝天后,他不得不面对这个现实——郑多娣带着他的钱,跑了!
不仅如此,当刘荷花打开自己的妆盒后,也不得不面对这个现实——郑多娣带着她的收拾,跑了!
“郑多娣……你,你个杀千刀的啊!”刘荷花哗啦一声把空了的妆盒丢在了地上,拍着桌子哭骂起来。
她能不哭么,如今房东催租,债主把家当搬走,最后剩余的几十两银子还没有了,她跟苗富贵两口子加在一起,最值钱的就是他们的俩儿子了。
大的能卖个三五两,小的要是运气好,说不准能卖到七八两去。
刘荷花哭,难道苗富贵就不想哭?只不过他碍着男人那最后一点自尊,强忍住了,如今听见刘荷花哭,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这郑多娣可是刘荷花的娘家亲戚。
“哭,你还有脸哭!”看看乱成狗窝一样的屋子,他心头火气,忍不住又甩了刘荷花一耳瓜子。
这是刘荷花一天之内挨的第二个耳光了,也是她嫁给苗富贵后所挨的第二个,诶,还真是巧啊,都赶在今天呢。
她呆愣了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直勾勾的看着苗富贵,忽然觉得天塌了也不管就是这样吧。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慢慢有了知觉,然后就是感到小腹在隐隐作痛,那痛感似乎还越来越强烈。
忽然,一个令她惊恐的念头浮上了心头——肚子里这一个不会是出事了吧!
也顾不上跟苗富贵生气了,她连忙去扯苗富贵的裤脚,抖抖索索的说:“富贵。不行……我肚子疼……”
“疼就疼……”苗富贵刚说了几个字,也就反应了过来,瞪大了眼睛,“肚子疼?!”
“疼……快送我去医馆……”刘荷花捂着肚子,额头上已经沁出了冷汗,她觉得肚子越来越疼了。
苗富贵也顾不上心疼银子了,反正都已经这样了。再转圈子也不能把银子给转回来。连忙弯腰抱起了刘荷花就往外跑。亏得他一向是干力气活的,而刘荷花身量也还算苗条,这才抱得这么顺当。
隔壁就是迎翠堂。白记和蓝记离这里都有一段距离呢。这会儿,苗富贵也顾不上挑大夫了,抬脚就进了迎翠堂。
“快,她怀孕了……不是。她肚子疼,快给她保胎!”
白蔹微微一怔。看了看脸色惨白的刘荷花,伸手搭了下她的脉。
片刻后,他摇头道:“抱歉,在下无能为力。”
“你啥意思?”苗富贵瞪圆了眼睛吼起来。“你他妈给我把她治好,不然信不信我拆了你这店?!”
“莫说拆了在下这店,就算拆了在下。她的胎也是保不住的。”白蔹摇摇头,不紧不慢的说。“不到三个月,胎象本来就不稳,况且她上一次生育过后不久便又有喜,身子根本没有好好恢复。如今大惊大怒,又受了气,还被人殴打……”
“你少给我废话!”苗富贵打断了他的话,阴狠的盯着白蔹道,“你最好老老实实的给她保胎,不然,你这店也别想开下去了!”
电光火石之间,他脑海中忽然升起一丝希望——既然店开不下去了,钱也没了,如果这孩子实在保不住的话,倒不如讹这小子一笔,不然,日后这一大家子靠啥吃饭。
白蔹歪着头看了苗富贵一阵子,忽然收起了脸上那一贯温柔和善的笑容,头一次将阴森的冷笑露出来:“苗富贵,你知道么,我等你这一天,等了很久了。”
苗富贵被他这副模样吓了一跳,没反应过来他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不舍得打她,甚至不舍得她露出一丝丝难过……”白蔹的目光落在了对面那个正往这边走来的少女身上,幽幽的说,“你那一刀砍在她的腿上,其实,我多希望那一刀砍得是你的喉咙。”
那时的她,纵然受了伤,纵然走投无路,但她仍旧那般张扬耀眼,绝不肯屈服,那张生机勃勃的小脸上仿佛泛着光一般。
说完话,白蔹也不等苗富贵反应了,而是径直走到门口,大声对想进店抓药以及附近走路的行人说道:“诸位大哥大嫂婶子大娘们行个方便,暂停下脚步听在下一言!”
他长得俊俏,声音又好听,这么一说话,顿时引来了不少行人驻足。
“在下白蔹,乃是这间迎翠堂的大夫,也是这里的掌柜,方才隔壁苗记包子老店的苗掌柜不知因何缘故痛打了他有孕的妻子,致使妻子小产。现在,他送来了在下店里,逼在下为她保胎,纵然在下再三解释木已成舟无能为力,然而苗掌柜却如何也听不进去,甚至威胁在下,倘使不为他的妻子保胎,便要砸了在下这店,打得在下再也不能行医。”顿了顿,白蔹叹息着补充一句,“他说,除非在下奉上现银五十两以做赔偿。”
这句话一出,顿时大家就明白了,敢情你把老婆给打小产了,一见保不住孩子,索性就想讹人家大夫一笔啊。
里头的苗富贵听见白蔹的话,只能赶忙把刘荷花放在一边,自己冲出来说:“你们别听他瞎说,他看病的本事不到家,害得我老婆小产了,这会儿就想往外赶人。”
已经走到了门口的苗翠花立刻送上一句:“你刚抱了你老婆进门,前后没两句话的工夫,顶多也就够他号个脉而已,他都没空给你老婆看病,还怎么害你老婆小产?”
妹的,刘荷花又怀上了?大财才刚七个多月啊。
也有从一早就留意到包子店动静的人附和起来,不外乎你刚刚才进了人家医馆,一转眼出来就说人家没治好,你根本进去就是为了讹人的吧。
“算啦,别的不说,既然白蔹说了他老婆是被打小产的,让人进去看看他老婆有没有挨打不就行了?”
又有聪明人给出了好建议。
顿时,前排vip座上的观众们上前几步,推开苗富贵就进了店。
还用仔细观察么,刘荷花脸蛋上那红艳艳的两片是啥?
“呸,不要脸,打怀了孕的老婆,都给打小产了还要来讹人家大夫。”
“啧啧,也真能下得去手,那怀的不是他的儿子?”
“嘿,那有啥,他以前还舍得拿刀子砍他亲闺女哩。”
白蔹站在门边,脸上露出了浅浅的笑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