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俞飞白看来,为人子女,只要还有几分良知,绝对不会诅咒自己的父母。如果朱大先生真的已经逝世,姚静老实承认就行了。要是诈死,她撒谎的时候,肯定会露出一些端倪。
想到这里,俞飞白眼勾勾地直盯住姚静,仔细留意她的表情变化。
“没错,我父亲已经辞世了。”
与此同时,姚静黯然道:“三年前走的,就葬在附近的山上。”
“真的死了?”
俞飞白还是有些怀疑,不过更多的却是茫然,一种千辛万苦寻找到宝藏,却发现宝藏早被人挖走的失落感顿时浮现心头。
“不对……”
一时之间,俞飞白还是有些接受不了事实,急忙问道:“既然这样,安德森先生、欧阳,包括王观、苏文弈他们看到的人是谁?”
“你说什么?”姚静好像没听懂。
“我说……”
俞飞白才想解释,却让钱老打断了,听见他摆了摆手,淡声道:“飞白,不要多问了,有些事情,恐怕小姑娘也被蒙在鼓里,未必知道。”
“什么意思?”俞飞白自然有几分错愕。
“在我看来,诸多事情,应该是蒙坚一手策划的。”钱老揣测道:“其中的弯弯绕绕,她只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呃……”
俞飞白看了眼懵懂的姚静,感觉钱老说得也有些道理。
与此同时,姚静好像明白了些什么,突然说道:“不,我知道,表哥在做什么事情,我多少有些了解。”
“嗯?”俞飞白一怔,忍不住问道:“你知道些什么?”
“我知道表哥在做些……不怎么好的事情。”
姚静迟疑了下,最终还是坦诚道:“我父亲去世之前,也留下了一批瓷器。表哥偶然看见了,就劝说我拿去卖。那是我父亲的遗物,我并没有同意他的提议。可是前些日子我到库房检查一下,却发现东西少了几件。”
“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事情有些不对了。”
说话之间,姚静蹙眉道:“特别是这一两年来,表哥更是三天两头出国,又增加了我的怀疑。现在你们又找上门来,我更是确信无疑了。说吧,你们要多少钱?”
“什么多少钱?”
一时之间,王观等人却是有几分迷惑不解。
“我表哥拿仿古瓷冒充真的古董卖给你们,然后让你们发现了扣押起来,现在你们上门不是打算兴师问罪吗?”
姚静青涩的俏脸之中,透发出几分大气的感觉:“既然没有报警,说明你们打算私了。那么开个价吧,我愿意赔偿你们的损失。”
“呲……”
听到这话,俞飞白感觉有些牙痛:“敢情在你的心里,我们是敲诈勒索来了。”
“难道不是?”
姚静又露出了懵懂的表情:“那你们过来做什么?”
“当然是……”
一瞬间,俞飞白没词了。说一千,道一万,大家过来的目的,好像真是打算兴师问罪啊。只不过情况有些出乎意料,正主居然去世了,只剩下一个半知半解的小女孩在,有些事情还真是说不清楚。
“是什么?”
现在轮到姚静反过来追问。
此时,俞飞白反而迟疑了,支支吾吾看向钱老,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
“没什么。”
就在这时,钱老慈和笑道:“你猜对了,也猜错了。我们确实是过来了解其中的情况,但是却没有趁机谋利的意思。至于你表哥,一切安好……”
“对了。”
适时,钱老忽然问道:“你刚才说,你的父亲遗留下来一批瓷器,能让我们看看吗?”
“……可以。”
姚静迟疑了下,最终没有拒绝。
随即在姚静的引请下,众人也急忙跟了上去。说起来,仓库就在小楼的附近,出门之后走过一条长廊就是了。瞬时,姚静把仓库打开,王观等人自然顺势看去,只见仓库不算小,里头的东西更是琳琅满目。
仓库之中搁了十几个架子,在架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瓷器。杯碗瓶盘,这些是最常见的造型,另外还有青花、粉彩、珐琅、斗彩等等品种。一言以蔽之,这里就相当于一个瓷器博物馆,包涵了中国几千年来,所有的瓷器造型与品种。
在灯光的映照下,形形色色的瓷器散发出美妙的光泽,充满了珠光宝气的感觉。
“漂亮,太漂亮了。”
此时此刻,哪怕有了心理准备,俞飞白还是忍不住惊叹起来。主要是瓷器本身就十分的精美,而且东西一多,争辉相映之下,也起到了增幅叠加的效果。
一眼望去,青的、白的、红的、蓝的、黄的、黑的,各种釉色光芒交织,就好像五彩缤纷的彩虹,十分绚烂,花团锦簇。
细看之下,众人也能够发现,这些瓷器都是市场上难得一见的稀世名品。随便拿一件出去,肯定能够引起轰动。不过十分可惜,却是朱大先生的杰作。
此时,俞飞白走近一个架子,小心谨慎把一个五彩青花团龙盘拿起来,无论他怎么观看,都感觉十分逼真。直到向王观求助,才在青花团龙鳞片之中发现了端倪。
“真的是巧夺天工……”
俞飞白感叹起来,目光之中也有几分灼热:“我现在有点儿理解蒙坚了,能够辨识这些东西真伪的人屈指可数。价值上百亿元的财富,谁能无动于衷。”
“钱老可以,我也能。”
王观微笑道:“抵挡不了诱惑的后果,就好像蒙坚一样,终究会害人害己。”
“哦哦。”
俞飞白很敷衍的回应,目光却贪婪地在众多瓷器上浏览。看情形好像是恨不能多长两双眼睛,以便可以更仔细的观赏东西。
“别看了。”王观提醒道:“回去了。”
“回去?”俞飞白错愕道:“干嘛这么快走?”
“还快啊,已经看了大半个小时了。”王观没好气道:“我们是来做客的,大致看看就好,别真把自己当成主人。”
“不是吧,一眨眼就半个小时了?”俞飞白惊诧道:“我怎么感觉才进来不久而已。”
“这说明你看得太入神了。”
在说话之间,众人重新返回客厅。这个时候,事情的真相基本上已经明白了。当然,只是基本弄清楚而已,其中还有一些细节问题,还没有彻底解决。比如说姚远是怎么继承朱大先生的工艺,成为新一代朱大先生的?
关于这个问题,俞飞白倒是想问清楚,但是才准备开口,却听钱老问道:“小姑娘,厅里的花瓶,是你制作的吗?”
“嗯?”
一瞬间,俞飞白才注意到,客厅的桌子之中,确实陈设了几个花瓶。刚才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姚静身上,却是忽略了这些花瓶,现在仔细打量,才发现这引起花瓶的质量极佳。
花瓶十分素净,不是青花、粉彩之类的色彩斑斓的瓷器,而是比较纯粹的青瓷。但是这种青瓷又区别于普通的青瓷,清澈澄净的色泽,与王观和俞飞白之前在地摊之中发现的碎瓷片一模一样。不过与碎瓷片相比,这些花瓶的釉色品相显然更加完美。
看了一眼,感觉东西的品质超群,俞飞白随口道:“钱老,你怎么肯定是她做的,而不是……仓库里的东西?”
“因为这些东西还不够完美。”钱老评点道:“还差得很远。”
“差了什么?”
姚静急忙追问起来,眼中有几分期盼之色。
“如果我没有看错,你是想仿制传说中的柴窑瓷器吧。”
与此同时,钱老微笑道:“世人只知道柴窑瓷器青如天,明如镜,却不知道在瓷器的釉面能够闪射出欧泊石般变彩,类似钻石般璀璨夺目的彩虹光芒。这种光芒是从釉内呈现出来,而且会随着角度的变化,或是不同的时段,太阳光强弱的不同,光泽也随之变化。”
“显然,你做的瓷器,远远达不到这些特征。”
适时,钱老肯定道:“与真正的柴窑瓷器相比,可以称得上是天壤之别。”
“听你这话的意思……”
这个时候,姚静有些惊喜,又有些迟疑道:“你见过真正的柴窑瓷器?”
“见过,也可以说没见过。”
看到众人莫名其妙的表情,钱老轻笑解释起来:“真正的柴窑瓷器,我肯定没有见过,但是在二十多年前,曾经有一个人,却成功地仿制出柴窑瓷器,完美重现柴窑瓷器的品相。”
“东西烧成之后,不仅青如天,明如镜,薄如纸,声如磬,将其放入水中之后再提起来,东西却滴水不沾。另外在细腻、莹润如羊脂玉般的釉面中,还会出现像蚕茧一样的绢丝纹,以及神秘莫测,变幻无穷的色彩。”
说话之间,钱老眼中有几分追忆,也有几分由衷惊叹之色。
“不可能。”
然而,姚静却十分怀疑:“我父亲都仿制不出来,其他人怎么可能做到?”
“那个人就是你父亲的师父。”
此时,钱老坦然道:“你父亲做不到,不代表你父亲的师父做不到。”
“啊!”
姚静惊愣起来,王观和俞飞白却有几分了然。
钱老说的人,应该就是二十多年前的朱大先生了,也就是他的朋友赫威。问题在于,赫威又怎么成了姚远的师父?很显然,钱老肯定是知道了些什么情况,却没有告诉他们……
“又留了一手。”俞飞白撇了撇嘴,多少有些埋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