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说,开窑祭祀的事宜在有条不紊的筹备。知道这个情况,也没有什么人笑话,这样的情况,就好比在过年的时候祭祖,有人会笑话吗?
忙碌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一晃就是两天之后,到了正式开窑烧瓷的时刻。
这一天,阳光明媚,秋高气爽,正是烧窑的好时节。有瓷谚云:七死八活九翻身。意思是在七八月之后,就是瓷业旺季,这个时间段,气温十分稳定,烧成瓷器的成功率很高。
此时,在瑶里某个窑口之前,由高德全亲自出马,正在主持一场祭祀活动。用古话来说,就是暖窑神,祭拜风火仙师。不过中国很大,能够烧瓷的地方很多,所以各地的窑神也尽不相同。反正瓷都的窑神,却是一个名为童宾的人。
相传在万历年间,有太监督造青花大龙缸。由于龙缸久未烧成,太监对瓷工进行鞭笞,甚至杀害。窑工童宾义愤填膺,为救瓷工,最后毅然纵身跳入窑火之中,以示抗议。
童宾之死,激起了瓷工们的义愤。为平息民变风波,缓解人心,朝廷在御窑厂东侧修建佑陶灵祠,为童宾立祠,奉为风火仙。从此以后,瓷都就供奉童宾为窑神了。几百年来代代祭祀,就算建国后中断了一段时间,但是现在又重新恢复了过来。
当然,祭拜的仪式,也没有那样简单,不过也没有想象中的那样繁琐。其实王观觉得这个仪式,或许并不单纯是为了祭神,更好像是一个犒赏窑工的大会。
比如说在暖窑神的时候,上午就是从风火仙庙借来绘有翅膀的飞虎旗,插在大门两侧。再用黄纸书写风火仙师四字,贴在窑口门楣上,另外还有一对风助火力,火借风威的楹联。之后更是把窑神灵位也请到了窑门前,再请一帮人敲锣打鼓,热闹一番。
整个上午,基本上就是忙活这些事情了。到了中午之后,就是请参加了这次烧窑的员工们过来喝酒了,大家开怀畅饮,气氛热烈,一直到下午才算是结束宴会。
想一想,在古代的话,这场宴会应该是窑工们最高兴的时候,也算是东家对窑工们的一种变相的犒赏。毕竟窑工们辛苦做好了瓷器,东家肯定要表示表示。免得在最后的烧制过程之中,窑工们出工不出力,导致了瓷器折损烧坏,那就欲哭无泪了。
当然,这种事情肯定不会出现在高德全身上,因为他本身就是经验丰富的烧瓷大师,而且在烧制的过程中,就算不用亲力亲为,但是每个步骤环节他的心里有数。想在他面前出工不出力,那简直就是不想干了。
此时,宴会结束,高德全带领大家拈香叩拜窑神之后,接下来的步骤,就是最为关键的点火仪式。把窑火点燃了,就意味着在烧制结束之前,不能有任何的中断。不然的话,大半年的心血就前功尽弃。
所以在点火的时候,高德全的手也有几分微颤,不过最终还是将柴火点燃了。
不久之后,就可以通过窑孔看到熊熊燃烧的大火,金黄色的火焰升腾,冒出了滚滚热浪,让人轻易之间不敢靠近。这是由于燃烧的是最上等的松木柴,火势自然比较猛烈。不过成本肯定很高,单单是木柴的钱就好几万了。
这钱肯定不是什么问题,问题是现在的窑口,已经很少用木柴烧制瓷器了。随着时代的发展,烧瓷的窑口也划分了好几类,分别是柴窑、煤窑、气窑、电窑。
柴窑不用多说,肯定是烧柴的,煤窑自然是以煤为燃料。至于气窑,那不是空气,而是液化气,电窑则是以电力能能源进行烘培。
尽管相对来说,柴窑的烧制难度最大。毕竟无论是气窑,还是电窑,都可以控制人为的温度。但是柴窑却不同,特别是把桩看火候的师傅,没几十年烧制经验是不行的。
然而,几种手段之中,高德全偏选择了烧柴火,自然也是有他的道理。
“松木的燃料对于陶瓷有很大的好处。”高德全解释道:“松木富含松脂,在燃烧过程中挥发出来的松脂,对陶瓷有滋润作用。”
“而且松木的火势再猛烈,也肯定不及液化气、电力那样厉害。在松木柴火烧制,那是要慢慢的添加柴火,才使得温度慢慢的上升。就是这个缓慢的过程,也让窑中的瓷器一点一点的发生变化,炉内的水汽与瓷器釉料的充分结合,釉面自然更加滋润。”
此时,高德全做了一个最简单的比喻:“就像冲一杯咖啡,煤窑和气窑、电窑是已经调制好速溶咖啡,开水一到就完成了。而柴窑却是把咖啡豆研磨之后,再精心煮出来的咖啡,香气肯定更加浓郁,口感自然十分完美。”
“德叔,你不用和我们说这个。”俞飞白直言不讳道:“反正我们也听不懂。”
“那你更要仔细听好了。”高德全笑道:“毕竟现在一些赝品瓷器,那是直接用电窑烧制而成的,所以釉面比较干涩,你仔细留意就能区分开来。”
“也对。”
俞飞白点头,认真牢记下来。毕竟古代的窑口,肯定没有什么气窑、电窑,完全是松木柴火烧成,与现代的瓷器肯定有差别。
一些鉴定节目之中,专家们总是强调赝品瓷器釉面干涩,所以不是真品,许多人总是不理解这话是什么意思。其实人家说的,就是柴窑和电窑的区别。
高德全又提了一些烧瓷的禁忌事项之后,接下来就比较无聊了,毕竟添柴加火本来就是一件十分枯燥乏味的事情,所以高德全也不强求两人留下来陪伴自己。
“你们先回去吧。”
适时,高德全笑道:“等到烧好了,打开窑口取瓷的时候,我再叫你们过来。”
“行。”
俞飞白也不矫情,直接点头道:“我们明天再过来看你。”
一般来说,整个烧窑时间需要二十四个小时,再加上冷却的时间,估计要两天。反正在这个烧制的过程中,高德全肯定是寸步不离窑口,通过望火孔察看窑火情况。所以在瓷器出窑之前,他绝对是寝食不安。
对此,王观和俞飞白也没办法,只得让员工帮忙照顾一下就回去了。
在第二天早上,两人提着滋补的鸡汤过来,果然看见高德全还在窑口旁边度步,看他眼睛通红的模样,也不知道他是被烟火熏了,还是彻夜未眠。
“德叔,过来吃点东西。”王观招呼起来,不仅是给高德全带来鸡汤而已,另外还买来了两大箱早餐。有包子馒头油条,也有肉粥、汤粉,足够一帮窑工吃饱喝足。
见此情形,窑工们肯定十分高兴,一番感谢之后,就拿起碗筷狼吞虎咽起来。
另外高德全也没到废寝忘食的地步,感觉窑口火候十分正常,他也笑眯眯的叫上几个把桩师傅,大家美美的享受了早餐,也算是补充了几分元气。
话说昨晚大家真是一宿没睡,如果是普通的瓷器,他们也不至于这样重视。问题在于,烧制的东西可不简单,谁也不敢掉以轻心。不仅是高德全而已,其他几个把桩师傅,也就是苏氏集团特意聘请过来的专家,每个人都没敢睡觉,时时刻刻在盯住窑火。
幸好只是二十四个小时而已,大家咬咬牙也能够熬过去。
“放心,没事的。”高德全笑道:“只是熬一夜而已,下午就可以熄火了,晚上再睡一觉,明天又是生龙活虎一条好汉,正好开窑取瓷。”
高德全已经算计好了,王观和俞飞白也无话可说。然后也在望火孔装模作样的打量片刻,可惜什么也看不出来,顿时感到一阵无聊。
“无聊就去附近村庄看看。”高德全笑道:“瑶里的瓷器很多,你们去走一圈,看看能不能淘点好东西回来。”
“没问题。”俞飞白摩拳擦掌道:“就等着看我大显身手吧。”
高德全很看好俞飞白的自信,毕竟做什么事情,首先就要有自信心,这是一个积极的态度。如果连信心都没有,一开始就想着失败,那么事情成功了也有个限度。
当然,有信心是好事,但是事情能不能成功,除了真本事以外,就要看运气了。俞飞白有自信,也不缺乏本事,就是不知道他的运气怎么样。
“我的运气很好的,只是被你克制住了,才变得不好而已。”
这个时候,俞飞白埋怨起来,提出了自己的意见:“所以为了避免这样的事情发生,大家最好是分开行动。你走左边,我走右边,最后买好东西再汇合。”
王观无所谓,只是笑道:“你又想比赛?”
“不比了,越比越受打击。”俞飞白果断拒绝,然后快速离开,打算淘几件精品瓷器,以便挽回一点颜面。
王观见状,摇头一笑之后,也随之慢悠悠的从另外一个方向而去。走了片刻之后,他却惊奇的发现,在一片空地之中,有许多人在挥动锄头猛挖。
或许有人觉得王观是大惊小怪了,在乡间耕田劳作不是很正常吗,有什么惊奇的。然而王观看到的却不是农民耕田的场景,而是一帮人在挖坑拾取陶瓷残片的情形。
“这是什么情况?”
王观自然有几分错愕:“光天化日之下盗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