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位者可以委屈所属的下位者,但却是看不得所属的下位者被另一个下位者委屈,这是对上位者的潜意识挑战。
——心理学笔记
九月十三。
这一日,在晔朝是个特别的节日。其实虽说是特别,但在兮离眼里,与前世八月中秋并无差别。只是比起前世物欲横流,人心不古,八月中秋月圆人不圆的悲凉,晔朝的九月十三却是大节,可堪比过年了。
在九月十三这天早上,要由皇上、皇后亲手写上团圆二字赐给大臣、嫔妃等,以表达元宵节还愿之意。而今年由淑颖贵妃掌管后宫,自然是由兮离书写赐给嫔妃的那一部分。
兮离写下一个个团圆,又在每幅字的下方写上赐予哪宫哪阁哪个嫔妃。这工作极其繁琐,兮离怀着身孕尤其辛苦,不过这事儿是彰显总领六宫身份的事儿,兮离不愿分给别的宫妃做而让人说嘴,亦不愿交给下人做让人抓着把柄,故而虽然甚是疲累,仍然亲力亲为。
既然是堪比过年的大节日,宫中自然也会有稍逊于过年时的宴会了,又是一个大好机会,恰逢选秀入宫的御嫔中没被临幸的人甚多,此次宴会竟是算得上比元宵之宴更为争奇斗艳了。
兮离也难得终于踏出宸月宫。她的身子已是很重,莫约就是预产期了,于是也不过是在宴会一开始露了个面,便又匆匆回到宸月轩了。宸月轩中,兮离看着远方的天空亮若白昼,一派歌舞升平。隐隐有丝竹声传来,想也知道是那些个宫妃们使尽浑身解数,吸引皇上的注意力。
终于在南烟和弄琴的不懈劝服之下愿意一个人先行休息,兮离由着南烟和弄琴扶上床,准备先行休息。今日按照规矩,晔成帝一般是歇在宴会之上拔得头筹之人那里,兮离也便想快些睡下,养足精神。
月渐渐高了,兮离此刻已然睡熟。宸月宫也是一片安静,与远方喧闹的宴会之所构成鲜明的对比。在众人不知道的角落里,有一人摊开今日收到的赐字痴痴看着。一步错,步步错。若不是当日自己粗心大意,一时不察被人撺导着做出那等糊涂事儿,碍了皇上的眼,如今又怎会落得这个地步,连十三家宴都不得参加?
痴痴笑着,女子的脚步越来越快,终于走到宸月宫附近,脚步慢下来,趁着守卫的宫人十三家宴,放松警惕之际,寻了个空当便入了宸月宫,往疏影轩去了。
“吱呀——”大门被慢慢推开,那人却是一愣,住在此轩中的人已是去世多年,本来那人心中已做好准备看到一个破旧的灵堂了,没想到却是这样一番护理得宜的景象,倒是心下感叹淑颖贵妃果然会做人——这里,她刚进宫时也是来过的,别说是打扫了,连一个鬼影都没有,当时,就连外边仅有的两个看守都是不伦不类疏忽大意的样子……
压下心中繁复的想法,那人走进内室,于正中佛翁底座里拿出一个白玉瓷瓶,把里面的药丸倒出一粒吞下,又将东西如先前般放回,然后原路返回,等到快行至宸月宫门口之时,却见晔成帝的仪仗就停在宫门口!?那人连忙闪身到隐蔽处躲着。看着不一会儿,淑颖贵妃亲自送着皇上出来,目送着皇上离开后才向着宸月宫正殿走去。正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只听到淑颖贵妃冷冷的声音。
“何方宵小竟敢擅闯宸月宫?还不出来!要本宫亲自捉你出来么!”那人一惊,脚下一错,便踏上了旁边地上的枯叶,发出明显的声响。淑颖贵妃旁边的南烟立刻闪身至那个角落,把人一把拉出来,一看之下却是十分惊讶,原来角落里藏着的那人竟是宫妃打扮!
兮离一见这人,也是十分惊讶:“你是……”兮离有些不确定,犹豫许久试探着道:“你是郑宝林?”那宫妃抬头,竟然如今还有人记得她!还是淑颖贵妃!只见那人赫然就是元宵宴上被贬的郑宝林!
话说这郑宝林又是为何这样?这就不得不说起当日了。晔成帝算计着让后宫之人对付柳青然,到底是郑宝林运气不好,撞上了晔成帝,就十分不幸地被牺牲了。禁足三月,罚俸半年。虽说这惩罚实着不重,但是有一点,这郑宝林是被贬被罚的,这样一来,郑宝林无疑是名符其实地失宠。
宫里向来是跟红顶白的,这样一来,郑宝林处伺候的人也渐渐不经心起来。而郑宝林终于熬过了三月禁足。可是此时,晔成帝也不负众望地早已忘了还有郑宝林这样一个人了。复宠无望,奴才们也就更不拿郑宝林这个庶八品主子当真正的主子了。郑宝林的落芳阁,也倒是名符其实了——花叶凋零,红颜逝去。
今日早上,各宫嫔妃都被赐下了淑颖贵妃亲笔书写的团圆福字,郑宝林虽然不被奴才尽心伺候,但好歹名义上也还是主子,于是这幅字经过千难万难,还是转到了郑宝林手上。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儿,郑宝林看着那字,就兀自出神,最后,今儿个本来各宫嫔妃都要参见十三家宴的,可是能到郑宝林用仅剩的饰物把自己打扮好,却被告知她不必去了——说是她这种早已注定被忘记的人,不必花力气凑到皇上跟前去惹人烦厌了,总之,就是告诫她不准出现在家宴上么……
本来她还道是淑颖贵妃做的呢,不过现下一想,淑颖贵妃哪里会花力气自降身份对付自己一个小小庶八品宝林呢!看来要不是父亲政敌家的女儿,要不就是比自己位高一些的嫔妃给自己使绊子。不得不说,郑宝林不犯浑的时候还是有几分脑子的,莫怪先前还是有几分得宠。
此刻兮离看着这个比起元宵之时憔悴成熟许多的女子,心里还是不免叹息。但是仅仅片刻,就收拾好心情,对郑宝林道:“郑宝林为何会在本宫的宸月宫?”
郑宝林的表情甚是尴尬,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心下怕极了淑颖贵妃惊动皇上,毕竟皇上可是才走呢,动静大一点儿皇上就能听到的。不知道该怎么回应,郑宝林只好呆呆地站在原地,也不敢乱说话。
兮离看她这表情,哪里不知道郑宝林是有难言之隐?想了想道:“罢了,郑宝林随本宫进殿解释吧。”示意南烟把郑宝林带上,兮离搭着弄琴的手便先步入正殿。
进了殿,就觉得一股热气扑面而来,弄琴接下主子身上的披风,扶着主子在主位上坐下。而郑宝林则是随着南烟一步步进来,然后跪在地上。
兮离隐隐叹一口气,道:“郑宝林还不说么?为何会在此时身处宸月宫中?郑宝林是怎么进来的?侍卫也不知通报!?”说到后来,语气已是越加严厉。
郑宝林看向坐上的女子,这个女子曾经天真稚嫩,现在却也成了这样浑然天成一身贵气,不知到底这样的转变,是好是坏?郑宝林的眼神恍惚了一下,又渐渐凝聚,低头道:“回淑颖贵妃娘娘,嫔妾、嫔妾有罪,请娘娘责罚……嫔妾……是偷入宸月宫的……”
兮离听到此言也不生气:“本宫猜到你是偷入宸月宫的,只是你到底为何要如此深夜亲身到宸月宫来?还有,你现在明明是应该在家宴上的。虽说皇上今日提前离席,可是家宴可是还没结束,你怎么就到了这里来?莫不是……”兮离眼睛一眯,语气越发严厉,“莫不是你根本没去赴宴!家宴可是人人都要去的!本宫这么重的身子也到底还是去露了个面,你竟敢不去赴宴?”
郑宝林有些泪意,连磕了几下头,道:“淑颖贵妃娘娘容禀!嫔妾不是不想去赴宴,而是根本就去不成啊!”郑宝林泣不成声,“嫔妾今日好不容易准备好了要去赴宴,可没出宫门便被拦了下来,说是嫔妾既然早就遭皇上训斥,家宴之日还是不要去碍眼,嫔妾反抗不成,只能不入家宴……”
兮离脸色一肃:“竟还有这等事?”沉吟片刻,兮离吩咐南烟去查实郑宝林所说是否属实,又对郑宝林道:“本宫已命人查证,若是你所言属实,本宫必会给你一个公道。现在,你该回答本宫,这么晚,你来宸月宫想做些什么,或者,你已经做了什么?”
郑宝林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倒是看得兮离暗暗点头,这郑宝林也不是没有脑子,再加上自己查到的东西,看来真是个可堪大用的,自己的幸苦倒是没白费。这样想着,兮离的心情暗暗又好了一些。
“嫔妾被勒令不准参加家宴,心中难过,故而想来疏影轩……悼念亡姐……”后面几个字说得极小声,兮离微皱了皱眉头,看向弄琴。弄琴收到自家主子的示意,答道:“娘娘,疏影阁原先住着的郑顺仪娘娘,是郑宝林娘娘的姐姐。”
兮离这才恍然的样子,道:“原来如此……罢了,此事也多是因为你被人阻拦而起,说起来还是本宫监管后宫不利,本宫便不责怪你擅闯宸月宫了……你且回去、不,你今日便在宸月宫住下,若是你所言是真,回去少不得会被为难,本宫自会替你向皇上解释。”
作者有话要说:妹纸们,这天天熬夜的日子,真心难过……
现在时间,4:04……对了,明儿我早上6点半就要起来赶火车,但是我们寝室12点到7点断网,我看看明儿能不能赶出来稿子,如果我明儿早上没更,那大概就会晚上晚一点更,大家见谅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