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儿送走了前来报信的琥珀,回到屋里服侍王熙凤更衣,平儿边帮王熙凤理衣服,边道:“天都快黑了,也不知道老太太唤您有什么要紧事。”
王熙凤捡了一枚金镶玉莲嵌珠宝的坠领,站在西洋穿衣镜前,细细打量一遍,才道:“今天不是受到了姑母的信吗,可能是有什么好消息。”
说着便带着平儿往贾母住的荣庆堂去了,一进屋便笑道:“老祖宗这么着急叫我过来,可是有什么喜事。”
贾母的眉间眼梢都染上笑意:“可不是件大喜事。”王熙凤故作疑惑道:“莫不是姑母有什么喜事。”
贾母刚想回答,便听见小丫头们喊道:“大太太和太太来了。”说着便簇拥着邢夫人和王夫人进来。
贾母忙让邢夫人和王夫人坐了,道:“旸儿明年要在京里参加春闱,敏儿不放心他,带着三个孩子一同上京了。”
邢夫人依旧是木木的摸样,王夫人则是暗中捏紧手中的帕子,倒是王熙凤惊呼道:“姑母要来京城了,早就听说姑母最像老祖宗了,不知道是怎样一个神仙摸样的人。”
贾母笑呵呵道:“她来了你就知道了,不过我也有些话嘱咐你们。”邢夫人和王夫人赶忙站起来。“我就这一个姑娘,又远嫁南边,十几年没见过面的,她好不容易进京一次,我自然回偏疼几分,她是出嫁的姑奶奶,身份尊贵,受不得起,你们做嫂子看在我老婆子的面子上多担待些。”
又对王夫人说道:“虽然凤丫头管家利索,可是她毕竟年轻,比不得你知道敏儿喜好,你明日里领着凤丫头收拾出一处院子来,务必要干净精致,里面的摆设也不必从公中出,直接从我私库里领就是了。万不可出什么差错,若是她受了委屈,我可是不饶你们的。”
王夫人手中的帕子扯得更紧了,垂首应道:“老祖宗放心。儿媳定会料理周全的。”贾母“嗯”一声又道:“我派鸳鸯给你打下手,也省的出什么差池。”王夫人咬了咬牙,挤出一个笑容:“是。”
王熙凤看着自己姑母快要挂不住的笑容,忙道:“鸳鸯姐姐可是老祖宗调理出来的,最是灵巧不过的了,我可要好好跟鸳鸯姐姐学学她的本事。”
贾母笑道:“和你舍近取远,你直接向我学便是了。”王熙凤叹口气,面上露出为难之色:“我也想学老祖宗的本事,可是老祖宗和我就是一个山顶一个山坳,我想学可一时也登不到那山顶,只能慢慢往上爬了。”
贾母闻言笑起来,邢夫人撇了撇嘴,见没她什么事情,就借口屋里有事,王夫人也借机告辞了,贾母颔首,去在两人刚走出去时道:“敏儿家的三个孩子也一并来,他们初次来外祖母家做客,你们做舅母的少不得要给些表礼,我可是丑话说在前面,可不许丢我们贾家的脸面。”贾母想起大儿媳素来吝啬,语气有些严厉:“你们要是拿不出来一份体面的表礼,我老婆子帮你们出就是了,不许选些哇瓜裂枣。”
留下的王熙凤觑着贾母的神色道:“老祖宗,瞧着梨香院如何?小小巧巧十几间房,景色又好,还有门可以直通外面。”
贾母却摇头道:“太远了,而且那院子名也不好,梨,离。”贾母思索一会道:“我院子后面的香海院就很好,里面那几株冬日里开的俊,你姑母也喜欢。”又拉着王熙凤的手细细的嘱咐着:“咱们这里比南边冷多了,你记得派人把炕烧上,选上等的银霜炭,敏儿喜欢花花草草,你记得往屋子里多摆几盆花。”
王熙凤一一称是,见贾母面带疲惫之色,服侍贾母离开后方离开,刚出了贾母的院子,便见到王夫人身边的金钏请王熙凤过去。
王熙凤一进屋便看见地上还留有一套茶具的碎瓷片,忙示意金钏派人打扫干净。王夫人正坐在炕上,一边的周瑞家的正给她顺气。
王熙凤道:“太太可别气坏身子了。”
王夫人捏进手中的佛珠道:“老太太留下你做什么?可是嘱咐你贾敏上京的事?”她气狠狠道:“不过是个外嫁的姑娘回趟娘家就这样大张旗鼓,劳动哥哥嫂嫂,也不怕折寿了。”接着便向王熙凤数落:“将来这府里还不是你们的,老太太倒是有什么好东西都先送给她一份,公中的不够,私库里还要添置,也没见她对你们这样好过!”王夫人不由得拔高了声音。
王熙凤在娘家就听说过自家姑母与小姑子不和的事情,劝道:“姑太太也难道回来一次,太太先忍忍,事后谁不说太太宽宏大量。”
王夫人冷哼一声道:“你向来能干的,这件事就交给你了,横竖都是从老太太的私房里出,里面都是好东西,想她也不会瞧不上。”
“对了,还有件事情要交给你,你嫁到南边的姑母带着你表弟表妹来京城了,说给你伯父祝寿,你先收拾出一处院子来。”王熙凤闻言倒是笑起来:“这可好了,家里可热闹了。我年纪小,也不知道小姑母,表弟表妹有什么喜好。”
“他们是不挑了,你看着收拾便是。”
王熙凤又奉承王夫人几句,这才带着一身疲惫回了自己的院子。贾琏已经回来了,懒洋洋的躺在床上道:“大晚上的,你去哪了?”
王熙凤一边解钗鬟一边道:“去老太太和太太那里了。姑母和薛家姑母都要进京了,老太太和太太让我收拾院子去。”
贾琏来了兴致:“姑母要从扬州进京了?”“怎么了?”王熙凤对着镜子娇笑起来。
贾琏翘起二郎腿:“姑父在扬州任都转运史,那可是个肥缺中的肥缺,你好好奉承了姑母,说不定她手里漏出来的就够我们吃的了。”
王熙凤撇了撇嘴:“你可别骗我,不过是个外放的地方官而已,甭说跟我们王家比了,就是比咱们府上,也比不上的。”
“你懂什么,你且看看姑母每年送的节礼就知道了。”贾琏说着,“听说姑母家的表弟已经是举人了。”语气里带着艳羡。
王熙凤不以为意,她伯母还想着把她堂妹许给林家的表弟,可却被林家拒绝了,她的表情淡了几分:“林家没了爵位,只能靠着可取出身,举人算是么,在京城里遍地都是,咱们有爵位的人家自然不用和那些人争什么。”
她起身坐在贾琏身边道:“还有薛家姑母也要一同进京了。要我说,薛家原是皇商,后来又捐了官,家底肯定不薄。太太让我安排处院子备着,你看那处好?”
贾琏眯了眯眼含糊道:“你看着安排就是。”王熙凤生气的推了几下,贾琏却一把搂过王熙凤道:“冤家,大晚上的老是提别人做什么。咱俩之间才是正事。”
穆峥也接到了林家要上京的消息了,自然明白林海是送家人来京城避祸,他原本留了两名暗卫在林家,不过此次不同往日,又派了两名暗卫去扬州。又有信中林旸拜托他帮忙修缮林家的宅子。他自是义不容辞,命公主府的管家去料理此事。
穆峥授官之后,是和自己的祖母住在公主府的,他祖母喜静,一直在后院的佛堂里吃斋念佛,前院也就住着穆峥一个人,他想起自己住在林家的时光了,突然觉得偌大的公主府冷冷清清的,只有他和祖母两个人。
念及祖母,穆峥便往佛堂去给祖母请安,他到的早,濮阳公主还没有出来。穆峥便立在佛堂门口等着,不多时便听见门吱呀一声,穆峥赶忙扶住满身沾满檀香味的濮阳公主。
濮阳公主扶着孙子的手道:“你今日回来的到早。”“衙门里没什么事情。”穆峥低语,他年纪还小的很,在外人看来不过是沾着祖上光才被皇上看中,自然没人敢将事情交给他做。
濮阳公主爱怜的拍拍孙子的手道:“不着急,你才几岁呢,别人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被家里人捧着呢,那像你这么争气,你好好看着别人怎么做事,好好学着,等你年纪大了,别人自然会把事情交给你。”穆峥不置可否,祖母一向不争不抢,可是有的时候有些东西不是等着就有的。
穆峥把林家要上京的事情告诉了濮阳公主。
濮阳公主算了算时间,有些惋惜道:“可是不巧了,他们来的日子,我还在寺院呢。”过些时候就是昭惠皇后的冥诞,每到这时候,濮阳公主总会去庙里斋戒一个月,为昭惠皇后祈福。
穆峥皱了皱眉头道:“祖母年纪大了,山上的寺院又冷,在家里斋戒是一样的。”濮阳公主摇头不语。穆峥知道祖母心意已定,也不在劝说,自他记事起,每逢昭惠皇后的忌日、冥诞,濮阳公主总要斋戒一个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