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鬼,算账。”一个穿着一身丝绸睡衣的中年人将空碗丢在桌上,招呼着小吃店老板,拿着一瓶白酒漱口似的喝着,一大早的却已经有了几分醉意。
“多少钱?”中年人问道,作势要掏口袋。
那个叫阿鬼的老板利落的从铺子里走了出来,随手抓起一根油条包起,送到中年人手上,口中说着:“送的,送的。”
“你可真懂事啊。”中年人指着他醉醺醺的说着,却不客气的又自己抓起两根油条:“我回去了,回去跟我老婆商量一下,减你的租金!”
原来,他正是这个城寨的房东,人称包租公。
阿鬼很时髦的用英文说着谢谢,弯腰告别,却很清楚包租公也只是随口一说罢了。
“包租公,早。”
包租公往自家走着,一路上碰到的城寨人都客气的跟他问着好。
而包租公也一副摇摇晃晃的样子随意回应着,间或跟一些租户开着玩笑,甚至故意让也不知道做什么职业的一个龅牙妹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留下一个明显的口红印。
此时还有许多城寨里的人在排队用着水,一个刚刚轮到的年轻人又刷牙又洗头,甚至同时洗起了澡,不过当他洗到一半的时候,水龙头下的水流却渐渐减小,最终完全消失不见。
“包租婆,包租婆!”那个带着半头泡沫,光着上身的年轻人向着城寨高处的一间房子高声叫道。
啪嗒一声,本来紧闭着的窗户突然打开,露出一个穿着白色睡衣,头上卷着一圈卷发棒,口中斜叼着一根香烟的肥胖中年妇女,正是这个城寨的包租婆了。
“为什么突然之间没水了呢?”泡沫男张手质问。
啪嗒一声,窗户再次紧闭,然后蹬蹬蹬的下楼声中,包租婆来到了排队用水的人面前。
“水费不用花钱啊?你们这些混蛋!”包租婆一副泼妇骂街的样子:“这个月房租也不交,还那么多废话!”
“可是我头洗到一半,你把水闸关了!”泡沫男名叫酱爆,他一副绝不会向恶势力屈服的样子说道。
“我不光现在关,从明天开始逢一、三、五停水,二、四、六间歇性供水,怎——样!”包租婆将最后的怎样两字咬得特别重:“斜眉歪眼,一个个鬼哭狼嚎什么?找死啊!”
包租婆一路骂过去,连那些个小吃店的阿鬼,洋服店老板,苦力强等人都遭了秧。
之后,包租婆逮住了脸上犹自带着口红印,正在女澡堂外探头探脑的包租公,拧着耳朵拉回家。关门之后就是一顿暴打,最后更是整个人被从窗户扔了出来。
包租公无力的身影一路撞到阳台、遮阳棚之后,终于落在地上不动弹了,一个花盆砸下,正落在包租公头上,血液慢慢流成一滩。
在酱爆确认了包租公还活着之后,租户们就纷纷走开了,各自忙起了自己的事情,这样的桥段,他们已经是见多了,谁都知道,包租公每隔几天就会被包租婆暴打一顿。
这就是城市里的一个贫困社区,猪笼城寨的日常了。
……
临近中午,猪笼城寨的大人们在忙着生活和工作,而小孩子们毕竟还是舒服多了,一群半大的小子正在城寨之外的空地上踢着球。
此时,城寨外却突然来了两位不速之客,在踩坏了小孩子的皮球,惹得孩子们一阵大哭之后,才施施然往城寨走去。
这是两个戴着帽子的年轻人,在城寨入口的“猪笼城寨”招牌下方站了一会之后,好像终于选定了目标,慢慢走了进去。
那是一家开在城寨角落里的小小理发店,此时酱爆正在里面吃着午饭,原来他是这个理发店的老板。
“哪位剪头?”酱爆看到有生意上门,赶紧放下饭碗,招呼道。
“我大哥。”两个年轻人中瘦的那个,正是电影中的主角阿星了,他指着身边那个大胖子说道,目光忍不住奇怪的看了一眼酱爆也不知道是否故意穿得极低的裤子,还有那露出小半边的屁股,而后又赶紧移开了视线,他阿星可没有那样的爱好。
咔咔嚓嚓的剪发声响起,不一会就又停了下来。
“剪完!谢谢,五毛钱。”酱爆收拾着工具。
“哇!”阿星刚刚有些走神,观察着地形,想着待会如何行事,此时看到同伴已经完全变了个模样的发型,不禁惊叹。
“很漂亮吧?”酱爆得意的展示,他的剪发技术确实不错,称得上又快又好,可惜他没有碰到欣赏他技术的人,反而是碰到了两个存心找茬的人。
“干嘛剪那么漂亮?”阿星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问道,让酱爆愣在当场。
“谁叫你剪那么漂亮的?找茬啊?”阿星提高了音调,而刚刚一直静坐不动的胖子听到暗号,登时将外套挣脱,露出一身的肥膘,但是比那肥膘更加显眼的,却是他胸口上画着的那两把巨大的交叉斧头。
稍微有些见识的,就会知道那正是斧头帮的标志,但是胖子身上的这两把斧头,却也实在大得过分了一些。
然后,阿星装出一副息事宁人样子,一边劝着坐在椅子上的这位大哥,一边劝着酱爆,最终的目的,也不过是要酱爆“赔点医药费”或者“多少拿点出来,摆个十桌八桌,要不半桌也行。”
“哦,原来你勒索我。”酱爆哪里还不明白自己碰到了什么。
“大哥,大哥?”阿星呵呵一笑,见酱爆不上当,打算再威胁一下他,于是叫起了坐在椅子上的胖子,但是叫了几声才发现,那个胖子已经就这么坐着睡着了,这可实在有些掉链子了。
“你死定了,我大哥一睡醒就砍人!”阿星心中暗骂了一声,只能赶紧补救道:“哇,你看他就要醒了,马上!”
“我—不—怕。”酱爆平静的说道:“就算杀了一个我,还有千千万万个我。”
然后酱爆让开身体,阿星马上看到,城寨里已经有大群人发现了这里的异常,正慢慢围了过来。
碰到像阿星这样的小混混找麻烦,城寨里的人还是比较团结的。
“出头鸟啊?斧头帮大哥在里面睡觉,哪个不怕死的,上前一步啊!”阿星还想着靠斧头帮的大名吓退这些人。
可惜,所有围观的人都上前一步。
于是阿星无奈提出单挑,但是随便挑了几个对手,有大婶、瘦子、老伯、小孩,最终却发现没有一个是他能欺负得动的。
城寨里的都是些劳苦大众,就算大部分只是普通人,却也不是阿星能够轻易欺负的。
然后,酱爆就叫来了包租婆。
“他勒索我。”酱爆告状道。
于是,阿星被包租婆拿着拖鞋追打出去老远,任凭阿星一再放低语气,却也没能躲开包租婆的殴打。
“有种啊你!我叫人!”阿星逃开几步,在口袋里掏掏摸摸了起来。
“腰里揣着死耗子,冒充打猎的,我看你能叫谁。”包租婆才不会被这一看就是普通小混混的家伙吓倒。
而最终阿星从口袋里掏出的,果然不是什么高端的东西,只不过是一个炮仗罢了。
“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阿星煞有介事的说完,将炮仗点燃扔出了城寨之外,引起一阵鸡飞狗跳。
“等死吧你,你别走啊!你啊,买棺材吧你。”阿星一边说着一边走向了城寨大门,其实却是想偷溜了。
然后所有人就看到,城寨外走来一群身穿黑西装的人,为首的那个胖子,头上正冒着烟,帽子头发都被烧焦了一半。
“谁扔的炮仗?”那个胖子一边擦着汗,一边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