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还没有调养妥当,一个惊天的消息几乎将我击倒一样压了过来,让我像是至今不相信赵高真的死了一样、昏了我的心神:
蔺继相要自宫为监了!
这就是嬴政盛怒之下要我看的他的能力吗?
余槐一再强调不许我出寝殿受风,可我却还是忍不住想要出去透透风声,怎奈我即使是有心,却也无力去亲自走出齐溪宫、证实这个对于我来说惊天霹雳一样的消息了。
自宫?
蔺继相要自宫?
蔺继相为了留在内宫中,要自宫?
我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这个消息!
“可是王上胁迫他的?”我拽着洛葱的衣襟不能松手。
洛葱任由我拉扯着,手脚紧张的待命、生怕我一个不慎强力跌倒在床榻上了。
“相爵没有回函,奴婢问了他身边的人,说是相爵不回应此事,无从知晓。”她也很苦闷。
不是要蔺继相做胡亥的师傅吗,一个公子的师傅需要自宫吗?我真是要疯了!
“夫人万不可为了见王上再出事了呀。”
洛葱看我神情痛苦,生怕我再想出什么幺蛾子来,先哀求着避免我再自残了。
撒手、在洛葱紧急拉扶下倒回床榻上,我受冲击的昏症消退一些,神志稍稍回缓、无力的落下了眼泪。
“必是他自愿的了,否则王上逼迫不了他做这件事情。”
蔺继相男子汉大丈夫、气性顶天,如非他自己愿意,嬴政就算是要挟他、他也能以死或者叛乱着拒绝此事吧,何况他还是客、是为嬴政筹备庆典的功臣,他如何会被突然的这样处置了人生?
那嬴政是怎么找他谈的,要他留下来、且如此不惜伤害自个儿呢?
“夫人,您若是觉着苦楚难忍,就哭出来吧。”洛葱无奈的劝着我。
苦楚是我在这个世界的常态。抛开和蔺继相与嬴政的相处不谈,我真的很少有快乐过。
没错,在男尊女卑的世界里,接受了二十五年男女平等教育的我注定要不快乐,而且在先人们的游戏里,没有我反抗的权利和说话的资本,即使是嬴政给了我这项自由,我也只能将事情捣鼓的越来越槽糕。
我动弹不便,为了孩子和蔺继相、也不敢再轻举妄动,恰逢静夫人等人在为后位的事宜做最后的谋划、也顾不得来“探望”我。所以我也是清净中独自烦扰了。
庆典不以任何人的意志为转移地如期举行,尽管庆典开始前静夫人、李夫人等人与前臣交往慎密,尽管王翦等有功之将频频传来进谏晋封赵夫人等人登后位的消息,尽管前宫内殿人人焦虑不安又各展其能,但庆典还是由嬴政一语定了乾坤。
大典开始的恢宏奏乐响侧了内宫的各处空间,可是内宫没有一个王妃能够出席见证这局历史性的大场面,不过庆典的主要决定倒是适时传达到了每一位后妃的手里。
厚厚的竹书摞在书案上,我听着传来的庆典乐声一条条翻阅,大抵确认了几样关乎我的事宜:
嬴政登基为皇。此称皇帝,人称陛下,自称为朕,从此“朕”这个称呼只嬴政一人能用;
嬴政的天下不封后位。不封太子;
林儒封为常侍,伴嬴政左右,赐名“赵高”,享赵高俸禄;
六国城墙拆除。护城河疏通相连,统一文字,统一货币。统一地域,统一思想,统一车道;
和氏璧为国印之正,名曰“传国玉玺”,凡需批阅之书皆需盖印,见玺如见皇帝亲笔;
六国贵族女子、充盈于秦王宫中,
李斯任为正丞相,蒙恬荣封内史、并以此职出征匈奴,王翦官拜美应侯,冯去疾拜相…
头痛的厉害,我放下竹书,听着前宫传入的青铜乐声,泪水不止的流了下来。
“夫人,您就是心太善了,不然今日您就是与王上并肩登上大宝的皇后了。”洛葱惋惜着、忍不住借此劝谏我。
长叹一口气,我早已知晓了今日的结果,可我还是失落感十足。
“我哪里是善心,我是不得不为之啊!静夫人她们功德显赫的夫人都没有那个命,我何来与王上共进退的资格,怕是若我登上去,王上的这场庆典又要引发起言语的动荡了。”
我一个八子夫人孩子都没有生下来就荣登后位,那这天下可就有谈资议论了。
洛葱心中清楚,按着这个时代的规矩、我做皇后似乎有欠妥当,但如今嬴政妻儿满堂却一人登基、在她看来却是一样不合常理的了。
“而今没有皇后,大家不是一样议论纷纷的,然而王——皇上不说什么、谁又敢多舌了去?”看我认可她的话,洛葱又继续道:“夫人,您往后不要对那些不值得的人心慈手软了,您不登后位,处处让着她们,可她们对不做正宫的您下手时、可不会感念您的恩德的。”
看着她不甘心的模样,我既感同身受、却又无魄而为。
“狠手…我实在是下不去啊,看来我若是想继续这么胆怯下去,就只能善心了。”
想想要将同宫的那些可怜的女人们一个个都踩在脚下,我实在于心不忍,临阵掉了链子。
怒我不争,却又急不得训斥,洛葱欲言又止几番,强压教导的**,换了方式问我。
“夫人觉着,何为善心?”
这个世界上哪里有善恶的定论,所谓善恶一念间,想要良心安一些,大抵都是要欲求少一些的了。
“善心就是寡欲吧。”
无欲无求,自然也就没了伤害别人的理由。
“寡欲的话,何以有精彩的世事发生呢?您不求,旁人却道您是在求的,到时候您不犯人、人却犯您时,您想要寻求正理儿都是难的了。”
这倒是真的,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江湖”的恩怨自古很难说得清谁对谁错,有时候你不去招惹别人、别人真的可能会反过来有意无意的伤到你,而那会儿如若你寡欲担求,那就只能无节制的吃亏了。
我早就不想要被动的任人欺辱了,可是我也实在不想主动的去害到那些本就悲情女子们的人生啊!
“行了,这个千年之后都不曾解开的难题、咱们就不要说了。”我心烦意乱,摸不清楚自个儿的心意。
“千年之后?”洛葱迷茫的惊异道。
我一慌,愈发的难过了。
“都说了我是转世占卜师、会法术了。”我糊弄她道。
洛葱看不透我是在憋气还是在玩笑,她仔细看着我的神色,正在观测我的心意,殿外的从人来禀报说穹阳宫有人求见。
我坐正位置,宣了来人进来。
“给溪夫人请安!”内监进来跪拜。
“起来吧,”我好奇嬴政登基之日会找我做什么,于是急问:“可是皇上有何所命?”
内监起身时扬了扬头,在听到我问话时又动了一下头颅,这让看清他容貌的我甚觉熟悉、也由他联想到了那肥嘟嘟的赵高——他常常跟随在赵高身后做事的。
不过这并不令人意外,因为穹阳宫的人跟着赵高身后很正常,让我意外的是他的言词。
“回溪夫人的话,并非是皇上有命,而是爵爷要奴才来探望溪夫人。”
我心跳骤停半拍,为他的一句“爵爷”而激动难平。
“你,是他的人?”
难道赵高的身边,一早就有他的人存在?他知道那么多事,做了那么多事,是因为他一早就在各处布置了人手、连赵高的身边都渗透了他的眼线?
“奴才一生效命爵爷!”他肯定了我的问话。
蔺继相掌控了穹阳宫,定然是要将穹阳宫的人大换血的,不过我以为他还没有来得及站稳脚步,没想到他已经开始运营一切、而且只是由幕后站到台前的转换罢了了。
“他要你来看本宫?”我有些窒息。
这么重要的日子,嬴政都忙的不可开交,他却分神要人来照看我,如此关怀、若是被人瞧了去,那他可就危险了。
往后的日子里,他一直要这么无微不至的话,那我们就都不安宁了。
“喏!爵爷担忧溪夫人今日不爽气,特来要奴才来传达他的心意,告知夫人打今日起、夫人不再是一个人无依无靠,此后您的安危困扰只需交付于他,有他在,您就不会受到伤害。”
最怕的事情,偏偏就这么被证实了。
我忐忑着心神,巨大的恐慌感笼罩在心头:这个曾经在我初入这个世界时给过我无限安稳感觉的男人,而今我最大的飘忽惧怕却是因为他了。
“你叫什么名字?”我看着他,强忍胆怯。
“奴才椽子。”他答。
我冷颜看着他,言词也泛着冷意。
“椽子,你记住,此后在本宫面前,只有皇上的赵高、没有你的爵爷。
回去告诉赵常侍,他选择的路他自己走,本宫也有自个儿的路途,我们井水不犯河水,本宫亦不需要他的帮衬。”
如此回执大出椽子的意外,他惶恐抬头看我,忍不住惊叫出声。
“溪夫人?”
我断然回绝了回复他惊异的必要。
“下去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