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的脸色和语气一致的和蔼,一起在我脸上与眼中停留了会儿,又继续倾述了他要说的话。
“寡人在思虑,难不成寡人比寡人自个儿想象的还要幸运,不但得了‘凤仙’的相伴之福,还附有相助之泽?”
他神色间既有试探,也有期盼。
谍战细作戏我看过不少,人最痛苦的莫过于被试探的时候要遮掩聪明说糊涂话,尤其是面对了解自己的人,此时与嬴政对话,我比他们那些间谍轻松的是,我不用枉费心机做戏在睿智老练的嬴政跟前。
“相伴奴妾可做,相助,奴妾却是不敢妄言的。”
我没有本事助嬴政谋定天下,也没有能耐信服秦国朝野容许我参政,我能做的,只有带着我的秘密、陪伴在嬴政身边而已。
“那个年月的苏妲己魅惑商纣王,虽然为达一己之私毁了天下,然而那也是基于她有焚毁之才,商纣王有得天谴之罪,福祸皆有因果,奴妾与王上,和他们可是不一样的。”我说着,动情看向嬴政,道:“奴妾,不会做王上的苏妲己。”
我感受不到嬴政有暗语指控我妖媚之意,可是我依然是觉着真诚的我自己有委屈到红了眼睛的感觉。
我不知道我何时在嬴政面前处得如此的矫情,居然已经到了受不得一丁点说道的地步。
嬴政不是精虫上头的商纣王,他的火眼金睛自然容不得苏妲己的阴谋,大秦的江山命脉、也在他的掌控下落不到旁人的手中,故而他很是自信他能玩转一切的能力。这会儿见我红了眼圈,他隐隐浮笑了。
“寡人不是女色至上的商纣王,自然也不会去爱一个妖言惑主的苏妲己,寡人只是听得你方才的忠谏关怀之意,一时感慨罢了,怎惹得你如此感情用事了?”
我料到嬴政有这样想的可能了。但我不能确信,直到此刻听到一向不怎么言语心声的他这么说,我才算欣喜的安心了。
伴君如伴虎,即便是被嬴政宠溺的这个档口。我也不敢掉以轻心,怕一个不留神会遭逢杀身之祸,毕竟,我现在的生死还不是我一个人的。
“今日若不是王上您及时赶到,奴妾怕是有大苦头要受了,故而奴妾感念王上的恩宠,心里容不得一丝不忠的念头。”
我是真心感激嬴政的,依着他要处理政务的情况去想,就算是我被罚、他也会给李夫人几分面子不出面调停的,而且很有可能他连在意欲禀报琐事的奴役之言都不听的情况下便忙起了他自己的事情。可是他不但听了,而且还来了…
我眼中又聚了些迷幻的泪花。
提起刚才的事情,嬴政含笑的面色沉了下来。
“若非你机灵,引吭高歌,寡人也不会得讯来寻你。寡人坐于政殿不得你柠水之奉。还当是你过于劳累、先行歇息了呢。”
他果然是有纵容我随性之心的。
“王上有命,奴妾如何敢违背。”
我窃喜着,羞涩的柔声答了。
嬴政看出了我的难为情,他盯视着我,也浓了不少的笑意。
“若是她人,寡人自然不会如此想,然而对你。寡人却是琢磨不透了的。若说违背寡人的意思、就地歇息会招惹灭顶大祸,然你也通晓的,你惹了寡人几回了?”
他对我问责,然而却无责怪之急难,我懂他纵容我的心思,于是乖巧地去平息他不平的火气。
“奴妾再不敢了。”
我语气和顺。表情更是柔弱的恰到好处。
嬴政被我融化一嗅颜,音色也出口的缓和了不少。
“却也不全然是坏事,如此波折,寡人反又能确信了你的心意。”
我的心意?我求救而已,他看出了什么我不曾在意到的事实?
收到我疑虑的目光。嬴政谦和笑笑,对我解释了他的话意。
“寡人知你的秉性,以往只是在频临危难时、你才会发挥你的聪明才智,以慧解围,那是因你不在乎生死之外的事;
然而今时不同,佶籽虽清高,她却不会要了你的性命,你寒地高歌之计乃是为了招揽寡人而起,这代表你心中除了生死,还有寡人。”
他这样理解我求助的内涵,是不是太过宠溺我了?
“如此一来,奴妾却也耽搁了王上的正事了。”
我侥幸着嬴政对我的所思,心中泛起无数的甜蜜情意。
嬴政见我不胜娇羞,也隐隐笑了。
“你不是说过,要寡人适量放松的嘛,今日——”他沉吟一下,对着殿外的赵高喊了话:“赵高,传令蒙毅,今日之事明日再奏。”
我闻言一愕,从嬴政的命令中听出两个讯息来:一是嬴政来的匆忙,甚至都没顾得上解散会议;二是嬴政解决了事情之后,他没有要离开去继续政务的打算了!
嬴政能够马不停蹄的赶来查探我的身体状况,足以见他对我的紧张程度,虽然他对我心有难解之结,可是,正因为如此,才更显得他的那份心的珍贵——我可以把我自己交给他,完全不顾他的心结去交给他吗?
赵高听到嬴政说话,要禀报的话这才有机会说。
“喏!启禀王上,众位夫人都在院中等候探询溪夫人的身子骨儿呢,请王上示下。”
赵高禀报的消息不知是在嬴政的意料之中,还是嬴政本就不在意这种形式,他神色不变,浅笑着看向我,征求我的意见。
“这会儿的关怀可比方才烈风中相助弱多了。你可想见?”
他明显表现出了他不相信我会想见的意思,而我,也确实没有要见她们的意思。
“奴妾身子无碍,可以不见吗?”
我俏皮笑笑,拒绝式的询问。
嬴政依然平稳着面色,听到我的答话,很自然的转头去吩咐了赵高。
“说溪夫人无事,让她们都下去吧。”
赵高略微有些惊异,他大概想不到,一向主张内宫和睦互爱的嬴政为何会拒绝她人友好探视我的举动,尤其还是那么多的王妃一起来的情况下,但嬴政已经表明了心意,他也只好遵从了。
赵高惊异不理解的嬴政的心思,我都懂,故而待赵高离去、寝殿又一次回归二人世界的娴静之后,我莞尔对着嬴政笑了。
“谢王上。”我谢的顽劣,也谢的真诚。
对于我通晓他心意的事实,嬴政并不多做表态,他只是专心看着我,逐渐凝重的笑意使得整座宫殿都在降低欢悦的息调。
“你——”他拖长一些尾音,思虑了会儿,继而松口气,展颜笑了,道:“你有何疑问,尽管问来。”
我又一次惊异了神色:嬴政看出我一直在强迫我自己不许提及的疑惑之意了?嬴政的双眼是有多透亮人心啊?
既然嬴政要解惑,我又想知晓,那我就顺水推舟、直问好了。
“奴妾欲知,王上怎会到达李夫人责备奴妾之处到的如此之快?”
我是想问,嬴政可是听了赵高收集的耳目的线报才来此的,亦或者,他除了赵高,还有其他的忠义之奴在为他看管王宫。
不知道嬴政有没有听明白我问话中欲知他“线报何来”的侧重点,但他没有就势答话,而是选了别个“怎会到达”的问点赞许了我。
“寡人听闻此处喧嚣,又得知你于寒风中停滞高歌,当即便通晓了你必是难以前行的处境,故而转脚便来了此地。
对你,寡人不得不称奇嗟叹,你的安危就好似有魔力吸引一般,这就让寡人提步来了。”
他虽然神色洒脱,语气平实,可是我看得出,他粗狂的面部是有暗显的羞喜的,而且这邪能那么难得的从他嘴里说出来,听在我的耳中,我依然是狂喜于心的了。
狂喜,自然是难抑的,沾沾自喜的我玩心越闹越盛,这会儿是难以死死的掌控了。
“王上方才听闻奴妾受困之意,与年初王上寿诞之险时对奴妾的担忧之意相较,可是一样的迫切?”
我想知道蔺继相谋刺嬴政的那回,嬴政以身做诱饵解除掉我那么艰险的危机,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可是和今日一样不愿我受伤或者消失的心态。
因为迫切的想知道他的迫切程度,所以我问的有些突兀。
嬴政见我问的**,他有些不适应的清了一下嗓音,在我营造的他难得遇着的、他在被动的氛围里、宽厚的笑了。
“寡人也没想到寡人在看到你性命堪忧的那一刻,居然会头脑发热的冲过去,那种情况还是第一次出现在寡人身上;
今时不同往日的是,你只是冒犯了佶籽受罚,并非是仿若当日寡人亲见你丧生一样的险难,然而寡人亦是心急如斯,就这么匆匆的来了。
你——当真是魔女一样的存在!”
我问的**,嬴政答得也是毫无避讳。
我心里满分的感激,对嬴政给我的关怀和爱护,也对嬴政今日“大方”的向我当面道明缘由。
“从头细数,王上之举若不是以爱心之名解说,还真真的有许多的不通之疑,诸如当年车夫人——”
我又一次失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