晃晃然,一月时间就过去了。极乐仙君果然没再提收谢陨为弟子的事情。柳晓晨为他错失良而懊恼,谢陨反倒来安慰他,但是柳晓晨犯了倔,一直记挂这事儿,最后谢陨就对他说:“你上次不是说要带我去逛仙都吗,现在我有心情去了。”
柳晓晨于是来了劲,说道:“你终于肯出门了,那好我带你去。仙露阁的琼浆仙露早上会有几份完全免费的赠送给仙客,我们去说不定能碰到这样的运气。”
两人去门房处登了记,然后就奔上仙街了。
琼楼玉宇,雕栏玉砌,仙雾缭绕,真正是幻境一样的仙都。仙众们都腾云驾雾而来,有些不擅长控制祥云,或是嫌控制起来太耗灵力的,都是雇佣了专门提供此项服务的仙人。
街上人不少,但是并不喧哗,大家都给人一种悠然的感觉。
谢陨和柳晓晨,到了主街后就从祥云上下到了街道上。仙界的街道和人界还是不一样的,并没有摊位摆在街道两边,无论卖什么的,都是在楼里营业。大家似乎也没有吆喝卖的习惯。都淡定从容,一派悠然的样子。
两人没逛多久,就看见了柳晓晨所说的仙露阁,往里面走的仙人不少。两人也走了进去,里面虽然不拥挤,但是看起来已经座无虚席。有的正在慢慢品琼浆仙露,有的在等待中。已经没有免费赠送的了。柳晓晨心疼地付了两百仙币。
仙界的通用货币是仙币,仙币是印刻着一些不规则线条的椭圆形树叶状的纸币,颜色是金色,线条是绿色。
有人说仙币上印刻的线条包含着大道规则,若是能勘透其一二,至少都会成就大罗金仙。而大罗金仙,论修为和仙帝是一个级别的。
但这种说法,相信的仙灵似乎不多。或者相信,但是谁也没想着自己能悟出什么来。
楼里因为仙众多,一时没座位,就谢陨和柳晓晨就随着同样没座位的人到外楼阳台站着。
从仙露阁的二楼阳台往下看,就能看见很长一条街,还有街上的一些店铺。柳晓晨指着外面的铺子,一间一间地说:“那是仙衣铺,那是仙脂仙粉铺,那是仙果铺……咱们极乐殿的仙草铺在那里。”
谢陨盯着那书写着极乐殿仙草铺的地方点了下头,也多看了几眼。而这时,一群衣装整齐的仙队忽然从东北方向的街道走了过来,停在仙草铺外面,一群仙队中一个打头,站在铺子门外和店铺里的人似乎在说什么,然后,那些人拿出了一张半人大的纸,铺开后,贴在了店门口。
“咦,他们在干什么?”旁边有人也看到了仙草铺前的情形,于是疑惑出声。
“那不是流云仙子府的人吗?”有人忽然道。
“没错。他们贴画干什么?上面画的什么看得清吗?”
“好像是个人物的肖像。”
“快看,他们在其他铺子门口也贴上了。”
“我下去看看是怎么回事。”有仙众已经不等琼浆玉露了,直接踩着祥云从阁楼飞了下去。
柳晓晨伸长脖子看了看,对谢陨道:“我们也下去看看。”
谢陨:“不等琼浆仙露了?”
柳晓晨有些犹豫,往楼内看了看,这时正好有许多人去了街上,里面的位置空了出来。谢陨道:“我看我们还是品一品琼浆仙露后再出去看个究竟。”
柳晓晨没有反对,和谢陨一起在内间坐下了。立刻就有人端着盘走向了二人。
两只洁白莹润的碗,里面盛着像清水一眼的液体。谢陨看着,心道:这就是琼浆玉露?
柳晓晨却在喝了一口之后,一脸满足地道:“真是美味。”
谢陨遂也就着里面的汤匙,喝了起来。
微甜,爽口,口齿留香,喝完之后,还有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谢陨闭眼颇享受这种感觉。琼浆仙露挺名符其实的。
柳晓晨急着去看街上的热闹,拉了拉谢陨:“走。”
柳晓晨要从大门出去,谢陨却顿住,道:“现在街上人肯定忒多,我们去阁楼上看一看情况。”
于是,两人又返回之前的阳台阁楼处。而这时,往下一看,就见街上已经是仙人满眼了,有的还飘在空中。
难道仙界的仙人也这么不淡定,喜欢看热闹?谢陨心道。并且那么多人……观察了一下情况后,谢陨道:“我看我们不如在这里看,下去太挤了。”
柳晓晨略一犹豫道:“那好吧。”
两人站在琼浆仙露的阁楼处看着下面街道上的热闹景象。那一群贴纸的仙已经效率奇高地贴完走了。剩下仙众们看着各个店铺门外的画,露出思索的表情来。
“琼浆仙露楼外面应该也贴了,我们不如去看下?”柳晓晨提议道。
谢陨见他还是一副很好奇,很想看到的表情,便点头说:“好。”
两人下楼,转角就看见门外围着许多人,都是在看门口贴的图。柳晓晨拉着谢陨也去看。
当看到……一张熟悉的画像的时候,谢陨顿时瞪大了眼睛。
这副肖像画上,画的人实在是太像一个人了——顾杏城。
肖像画上配有文字:各位仙友若是看见此人,请到流云仙子的仙府汇报。
“这人是谁?”
“不知道。”
“应该不是哪位上仙,但光这么看,感觉此人不凡。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人?”
“也许是下界修来的。你们都忘了,前段时间不是好像说有修士入我仙界么。”
“嗯,可能。只是流云仙子找个下届修者干什么?”
“不清楚,也许是哪位仙的转世也不一定。现在历练完,回来上界了。这不挺平常的事儿嘛。”
……
***
谢陨在柳晓晨的带路下,逛到了仙街的艺术街。这艺术街自然是和艺术有关的。音乐绘画舞蹈等相关的艺术业差不多都集中在这里。花轩,画廊,还有即兴作画场。琴殿,歌殿,还有自由表现场。舞蹈,有一开放的舞蹈场所,还有一封闭的舞蹈场所。都专攻其道的仙众在此切磋,还有业余者报名表现。
谢陨看着那浓厚的艺术氛围,顿生一种向往之感。看到在偌大一个广阔仙台上挥毫泼洒的仙众,他觉得有点手痒,但最后还是镇定着。然而当看到琴殿里有绝世好琴,他就不由自主地走了进去。走到一把置放古琴的案前的时候,一位仙人忽然出现在旁边,对他道:“这位仙友要弹琴还是斗琴?”
谢陨回神,看着来面前的人不解道:“弹琴和斗琴?”
“对,弹琴的话,可以从南边小殿出去外面的小竹园,小松园等地自弹自娱。若是要斗琴的话,那就看你要和谁斗,还有看对方愿不愿意接受挑战。若是双方,或是几方都愿意,那就要同时自选一地点弹奏,然后根据斗试主题的表现优劣定胜负。”
“我不斗琴,只弹琴。”
“你要弹琴啊,今日本殿内的小竹林和小松林,还有一小溪桃花林都有仙众先占了,并严明不得再进人,所以你若要弹的话,那就只能用传送阵送你去较远的地方了,您看您是更倾向于在何处弹?”
“传送阵来回的时间是多少?”
“就一瞬之间。”
“那……”谢陨话未落下,柳晓晨忽然道:“你会弹琴?若是只是好玩想弹弹,我劝你还是算了。被琴道的仙众知道你不会弹,占了琴乱弹琴,肯定会批判你的。你若要弹,还是先去学一学后再说吧。”
谢陨:“……”
“仙友不会弹琴吗?”服务的仙人问道
谢陨正要说话,这时一位女仙走了进来,四处看了几眼后,走到谢陨这边,抱起古琴对服务的仙人说:“我换把琴,前时那把已经放在柜台前了。”说完也不等仙人答话。飞快地就不见了。
谢陨看着空空的琴案,对服务的仙人道:“今日就不弹了。”
仙人歉意道:“这位仙友,不好意思,那位仙子是琴道的,天天都会来弹琴,痴迷琴中,不大注意周围。”
谢陨表示不介意,然后与柳晓晨出了琴殿。
出了琴殿,两人经过一敞开,没有围栏的广场,只见许多仙人聚在这里,不知是在干什么,还陆续有仙众赶来。谢陨去看柳晓晨,柳晓晨:“我找人问问。”说着抓住一走往广场的人:“请问仙友,前面是在干什么?”
“佛殿的人来讲佛法,你不知道?”来人说完后,飞快地奔去了广场。
柳晓晨拉着谢陨就要过去,谢陨停住脚步,问道:“我观这些仙众也不像都是学佛的,怎么都去听佛法?”
柳晓晨对谢陨嗤笑道:“你傻不傻,现在都宣扬佛道殊途同归,听佛也是可以悟道的。何况看样子应该是佛殿很有名气的人来了。你去听听说不定受益匪浅。”
谢陨被柳晓晨拉去听佛法。他听着,渐渐地出了神,这真的是佛,如听梵音。
不知过了多久,谢陨觉得有些晃,脑海里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穿着佛衣……目光空净深远,仿佛能涤荡万丈红尘,又能悯万物……
“喂,你没事吧。”柳晓晨扶着摇摇晃晃仿佛就要倒下的谢陨,急忙道,“你怎么了?”
谢陨被柳晓晨的声音唤回了神,眨眼一看周围,发现已经没了人影。
“都走了,你一直站在这里,一动不动,我叫你你也不应。我还以为你领悟到了什么,于是就等着。看你这样,不像领悟了,倒像魔障了一下。”柳晓晨用疑惑地眼神看着谢陨道,“奇怪,没听说谁听了佛法会魔怔的,又不是听了魔音。”
***
因为谢陨忽然状态不好,两人本来打算一直逛到晚上的计划作罢了。柳晓晨拽着谢陨回了极乐殿,然后还让殿里的仙医来看了下。听仙医说没事,不用服药后,柳晓晨才算消停下来。
谢陨怔怔然在屋里坐了一下午。晚上的时候,他走了出去,沉默地走在路上。也不管走到哪里,就走在两边都是比人高的树木的小路上。
看着暗夜,只有月光洒落的小道,谢陨就想着曲径能通往何处呢?
他这一生,经历算是离奇,但是经历的时候似乎又没什么奇不奇的。就是这么经历了。他总以为自己最了解自己,却发现自己并不了解。也许他自己才是最迷惘的人,不知道现在是谁,过去又是谁。
“释广”这个名字初醒就听到过了,但他想,他和他没什么关系。可是那个脑海里出现的人,就是叫释广,一个声音就那么一直叫着这个名字。带着全部的信任和快乐。但是谢陨却觉心疼。
比人界要明亮的月亮悬在头顶,月辉也格外清冷一些。冷月下,前方传来不甚明朗的说话声。谢陨驻足。
“流云仙子应该知道那人可能并未到得此间,为何大张旗鼓地寻找?”
“我也不太清楚。”
“你不是真知吗,你知道地一向比别人多。”
“真知也不是什么都知道,不过我大胆猜测一二。听说佛殿那边已经对释广古佛的回归不抱希望了。打算将释广的佛殿重置后迎接新的圣佛。”
“新的圣佛?”
“没错,听说佛殿推算出有新圣佛诞生。”
“这就算迎接新佛也不应该废除释广的佛殿吧。”
“你以为佛殿那边就没有斗争了。人类相斗,仙人相斗,佛,你别看我佛慈悲的样子,其实也有考量。”
“如果释广的一切都抹除了的话,那他可真的就是一点回来的希望都没有了。”
“穹宇,你忘了,还有其他界,还有其他道。顾杏城不是走了道途吗。”
“真知,顾杏城的道途有道无基。险。何况现在的情况看来,他根本没能进入仙界来。不知去了哪里。”
“说得也是,流云仙子费了老大的劲,结果似乎并没能把人带进此界。她这也太执着了,小心触犯仙规,堕入仙劫。”
“你以为还是几个量劫以前,仙不得谈情爱?现在成双成对的多着呢,只是大家不像人类那样非要弄个婚姻证明来。仙人也不爱随便在公共场合秀恩爱。”
“真知难道不明白我指的是什么,流云仙子一直插手凡间,虽然都打了擦边球,但是做过了,或者被告了,那就不是那么容易蒙混过去的事情了。”
“谁去告?你吗?”
极乐仙君沉默道:“仙界这边就是品行参差不齐。”
“极乐界那边人人高尚?那你怎么来了仙界?”
“极乐界那边确实人人无私欲,但就是太无聊了点。”
“呵呵,你要知道世界之所以精彩就在于有好有坏,有美有丑,有高尚品格,有低劣之人。有生有死,有乐有苦,有喜有悲。其实简单来说就是人有七情六欲、美丑善恶、高低贵贱。这有对比面才精彩不已。
“只部分赞同你的说法。”极乐仙君如此说道,抬手拂过垂下的树枝,转身走上左手边的小路。真知仙君随后也转身走来。而前面的极乐仙君却忽然停住了步伐。真知仙君探身往前看去,就见一个人影站在十步之内。
他们竟然完全没有发现有人偷听?这人是谁?
“周回生?”极乐仙君辨认出来。
谢陨愕然回神,看着路角的两位仙君,他一时也不知说什么。脑海里还回荡着听到的佛殿那边要废除释广佛殿的事,心里一个声音呐喊着不。
极乐仙君和真知仙君几步迈到了谢陨面前。极乐眼神微冷地打量,声音不喜不怒道:“怎不说话?”
谢陨张了张嘴,说道:“抱歉。”
极乐仙君面不改冷色。气氛一直微凝,真知仙君就笑道:“也不是什么不能听的事情,这位小朋友大概是无心的。穹宇何必生气。”
极乐仙君:“我们说了这么久,他想必也听了许久,竟然不知回避,还隐匿了声息,显然就算开始无意,后来也是故意。”
真知仙君看向谢陨。谢陨垂目,没有反驳。真知仙君笑言:“你殿之事,我就先走了。”说落,人已经没了踪影。
极乐仙君看着谢陨道:“明日到我跟前来工作一段时间。”这人看起来总有些可疑,还是放在身边观察观察。
谢陨抬眼看了下极乐仙君,声音平静无波地道:“是。”
***
翌日,谢陨与柳晓晨说他要去极乐仙君处,柳晓晨高兴不已,以为谢陨重新被仙君收为弟子了,挥挥手就让他快去。
谢陨看着兴奋的柳晓晨,摇了摇头,然后踩着祥云往极乐仙君处去了。
极乐仙君住在极乐殿东殿的紫极殿。谢陨在门前停下后拿出钥匙坠搜索到该殿,然后点了编钟,两秒后,里面一个童子开了门,对谢陨道:“怎么这么晚才来,仙君已经等着了,快点。”
谢陨走了进去,在童子的带领下,快速前进,速度比踩祥云还快。
十几秒后,谢陨在一花园里见到了极乐仙君。他身边左右随侍着一少年一少女,那少女谢陨见过,名字也记得叫碧似。
极乐仙君见谢陨到后,就对左右两少年道:“你们先退下,这段时间由周回生伺候左右。”
碧似和那个少年都是一愣,少女愣后就默默退下了,那少年却道:“仙君,你这是不要我们伺候了?”
极乐仙君看向少年,语气淡淡道:“你回仙帝处。”
少年顿时跪下道:“仙君,我不是这个意思。”
极乐仙君皱眉看着跪着地上的少年,说道:“我说过我这里不需要跪。”
少年讪讪站了起来,说道:“是,仙君。”
极乐仙君看向少女碧似:“你带他下去。”
少女乖巧地应了,拉着少年走了。少年似乎也被极乐仙君震住了,不敢再多说什么。走得远了,少女对少年道:“仙君虽温和好说话,但是你可别忘了形。仙君说什么,有你反驳不愿的份吗?”
少年诺诺称是,但还是委屈道:“那个人看起来就不是能伺候好仙君的。”
“不许胡说。”少女敲了少年一下。
少年委屈地捂着头。
……
谢陨开始在极乐仙君处当小厮的日子。做极乐仙君的小厮很简单,偶尔泡个茶,在有客人来的时候随侍在身后,要接递什么东西的时候动个手。除此之外就没别的什么事情了。仙君经常是不需要人跟在身边的。这时候,谢陨要么就待在紫极殿一隅发呆,要么就是待在自己的房间里。谢陨成了极乐仙君的随身小厮,为了方便随叫随到,管事的给他换了住处,转移到极乐殿来了。
因此,清闲的时候,谢陨完全可以待在自己的房间里。而在极乐殿,好像无论做什么都感到不到忙碌,都十分清闲。来到极乐仙君处后就更清闲了。之前打理仙草还要天天准时做。而伺候极乐仙君,一个星期才有两三次需要随侍在侧。
住在紫极殿的人不多,除了极乐仙君,就只有谢陨和一个门童。本来那两少年少女也是住这里,不过在谢陨顶替了他们的位置后,两位移居出去了。那门童是雪狼化形,除了对极乐仙君比较温顺,在其他仙众面前还挺威严的,与谢陨说话也是一派沉稳威严的样子。就像现在,他严肃地看着谢陨,说道:“你怎么能在仙君没开口前就自己偷懒不随侍在侧呢?”
谢陨看着他,慢吞吞地说道:“仙君不需要,何必呢?”
雪狼皱眉道:“你自己偷懒,仙君可以说不让跟,但是你不能自己偷偷歇下了。”
谢陨想了想,说道:“那行,下次仙君没说,我会一直随侍左右。”
雪狼终于舒展了眉目,看着谢陨道:“好好伺候仙君,别不经心。”
谢陨点头。
从第二天开始,谢陨便在极乐仙君出了卧室后就一直随在身后。极乐仙君初时诧异了下,见他一直随时,就吩咐退下。不过,转眼他要换地方待的时候,他就又会跟随在侧。极乐仙君若有所思后,见他安安静静也不怎么说话,且又想到要对其观察一二,于是便经常让他跟在身旁。出门会友的时候,也没让他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