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熠拨拨耳朵,往后撤撤,看了眼姐姐又别开目光:“我明天就跟阿端哥学武去。”
“就这样?”顾明月搭起腿,好整以暇地看着弟弟,顾熠低头道:“我不该跟同学打架。”
顾明月忍笑,问道:“因为什么和同学打架?”
“什么也不为”,顾熠不想说,林疆今天没找茬,他还是带着两个伙伴把人给堵住了,三个人却都没打过林疆,还被林疆指着鼻子说“卑鄙”。
顾熠想到父亲说的那事,火便又蹭蹭上涨,就和林疆辩驳了几句,一开始他还占上风,可当林疆说自家姐姐把他姐推到荆棘丛中后,伙伴们也都说是他没理。
顾熠觉得自己很没用。
“熠儿,你告诉我原因”,顾明月伸出手指点了点弟弟脸颊上的一片淤青,惹得他龇牙咧嘴,她不由好笑又有些心疼:“如果你占理,我就和阿端去给你找回场子哦!”
顾熠掀掀眼皮,继而坚定摇头。
正要再问,林弛说着话进来:“明月,你不用逼问熠儿,这件事归根结底是怨广陆,我正是带他来道歉的。”
顾明月站起身,看了眼跟在林弛身边面带不服的林疆,心里对事情原委已明白了七八分,“平原哥,小孩子气性大,因为一句话说不拢便动手的比比皆是,你不用特意道歉的,况且起因在谁还不清楚呢。”
林弛垂眼,“我此来,还是为芙儿之前的做法向你道歉,因为她累你担惊受怕了,明月,对不起。”
“我姐当时的做法确实不妥”,林疆上前一步,紧跟着道:“可是明月姐姐,后来我姐跟你道歉,你却也不能把她…”
“广陆”,林弛声音严厉,“做错了事就不要再说其他的。”
林疆即使不说完,顾明月也能猜出他接下来的话是什么,真不知道林芙兰是怎么说的,她不会主动去解释,但人既然都问到面前了,她少不得要澄清一二。
顾熠目光不善地瞪着林疆,顾明月揉揉弟弟的脑袋,笑道:“广陆,我绝对没有推你姐,是她拉住我,然后又突然甩开我的胳膊,紧跟着你姐就好巧不巧地摔到旁边的荆棘丛中。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做,不过当时她说,我推了她一把,她不怪我,便当抵消她那晚言语不当吧。”
话没听完,林疆就满脸通红,嗫嚅着说不出话来,末了只吭哧出一句:“我才不信你胡说。”
林弛同样窘迫不已,斥了声“广陆”便双手拱拳向顾明月施一个大礼:“明月,对不起,都是我管教不当…”
“没关系的平原哥”,顾明月打断林弛的未尽之言,“有的东西能教来,有的东西却是天生的。”
林弛顿时抬不起头,林疆上前一步:“你,你想给你弟弟报仇,就冲我来,不要欺负我大哥。”
顾明月无辜摇头,她只是说句实话都不行?不过她这般说,也确实有不再和林家走动的意思。
“对不起”,林弛再次说道,继而涩然一笑,“不过明月,没有你的帮助,就没有我家的今天,日后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让人过去传一句话即可。我这便告辞了。”
林疆还想说什么,被大哥一眼看过来,顿时像被掐住了脖子,老老实实地跟在他大哥身后离开顾家。
顾氏和顾攀这时才出来,他们都没对女儿的处理说什么,顾氏拿着一瓶药膏,冷声道:“熠儿,自己上药去,再有下次,不管怨不怨你,娘都得抽你几棍子。”
顾攀权作没看见,把一盘片好的鸭肉面饼放到桌上,对女儿道:“先吃点垫垫肚子。”
顾熠一手拿着药膏,一手捂着肚子,可怜巴巴地看来。
“谢谢爹”,顾明月忍笑,拿起个面饼,抹酱,夹葱丝、烤鸭,每个动作都做得慢慢悠悠,然后递给了越来越委屈的弟弟,“过来,姐姐给你上药。”
“姐姐最好了”,顾熠站在姐姐跟前,一边啃烤鸭一边模模糊糊道:“我以后会对姐姐更好的。”
看着一对儿女的表现,顾氏和顾攀相视而笑。
晚上,许久不动针线的顾明月在灯下直绣到亥时才上床睡觉。
外面正月光如水,两条黑影鬼鬼祟祟地摸到顾家大门口。
“哥、哥,就就是这家?”其中一人结结巴巴低声道。
另一人四下看了看,点头:“梅林里,背靠山,青砖大瓦房,正是这里。”
“你们要做什么啊?”突然有一个声音插进来道。
“你傻啊,东子哥没告诉你?”那人丝毫没察觉不对,看着结巴道:“线人说只要在这家门口洒满鸡血,再扔些鸡鸭狗的尸体,咱们就能入账五十两!”
“东子哥是谁?”声音又问。
“东子哥是咱们老大啊”,那人拍了同伴一下,“结巴,你今儿咋啦。”
“哥…哥…”结巴越是着急就越是说不出话来,此时又急又吓的已是满头大汗,好半晌才指着黑暗道:“刚刚刚才,不不不是我问问问的。”
“谁谁啊?”那人立即脸色煞白,四下看了一眼,黑黝黝的山影让他惧怕不已,下一刻就胆颤地跪倒在地:“鬼鬼大爷,我们不是故意惊扰,求您绕我们一命啊。”
结巴也满头大汗地跪下,浑身抖如筛糠,只跟着说:“…饶饶命命命。”
乙二忍笑忍得很艰难,这两熊包什么人派来的,熊成这样还敢干害人的事?他无声地从屋檐上落下,半隐在黑暗中,问道:“你们在这家门口洒鸡血有什么目的?”
“目目的?”不结巴那人此时说话也忍不住结巴,他擦擦额头上的冷汗,想了半天才道:“对了,我听东子哥说一句‘这不是要陷害那户人家有邪物吧’,因因为这事儿损阴德,东子哥还额外诈了那线人背后的主家一笔。”
“原来如此”,乙二点点头,又问:“那你们可能知道背后的主家是谁?”
“不不不好办办”,结巴接话道。
乙二沉默片刻,正要再问时,腰间暗哨微动,他立时闪到黑暗中,见到来人,他疑惑不已:“甲一大哥,你怎么也来了?有我们三个保护顾小姐,爷还不放心。”
“并非”,甲一摇头,眼神看向此时还老老实实跪在原地的两个人,“那二人背后的主家是夏侍郎家的嫡小姐,她想要用谣言和诡事把顾小姐指为邪崇,我恰无事,便来通知你们一声,爷已经让人把鸡血还有一些动物尸体抛到那夏雪暂居的容德绣庄,尤其是夏雪房门口,多弄一些,动物就直接用李夫人养的那些什么孔雀、鹦鹉。明天这里或许会有点乱,你们注意着顾小姐的安全。”
夏雪自从上次装着病重到帝京后,便一直住在容德绣庄,此时甲一和乙二都忍不住要为容德绣庄拘一把泪。
你说这李夫人也是,好好的生意做着,暗里还有一个容貌英俊的情郎,就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呗,掺和那夏雪的事情做什么。
现在好了,惹怒爷,还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甲三和亥二呢?”正事说完,甲一便例行关心一下兄弟们执行任务的情况。
“躲在顾家客房休息呢,这边没什么危险”,乙二笑着挠挠脑袋,“我们施行轮班制。”
甲一看看静谧的乡村,点头:“只是还要警醒些。”
乙二答应,爷那里赏罚都很厚,况且又有助他们脱难之情,任何人都不想去试法。送甲一离开后,乙二刚落在那二人不远处就听见结巴压着声道:“哥哥哥,刚刚才是什么?我们能能不能走走走走。”
另一人当即就在他头上捶了一下,低斥道:“你脑子也结巴了,这么久没害我们,那就不是鬼,哥推测着,八成是这家的门神,他现在不定想着怎么处置我们的,你走一个试试,马上就得没命。”
乙二强忍着笑,严肃道:“你们可知道错了?”
“知道知道”,二人听到又突然出现的声音,顿时磕头如捣蒜,头也不敢抬一抬。
“那便走吧”,乙二弹指,一个指甲大的弹丸被射出,到达那二人眼前之前散成粉末,激得那二人连打好几个喷嚏,二人却忙忙捂住鼻子,担心会让这位门神大人不喜。
乙二想到民间传说中撞到鬼神后的后果,又沉着声音道:“念你们还未造成什么恶果,本神饶你们一命,回去后小病两日便无大碍,若再敢来犯,定削掉你们的头颅挂到山南树枝上。”
“多谢大人饶命”,二人闻言又磕起头来,“我们兄弟回去后一定诚心改过,再也不敢做这些阴私之事。”
哈哈!乙二内心狂笑,那两熊包走了好一会儿他还忍不住乐呵。
却不知走出几里外的兄弟俩还在感念门神大人的饶命之恩,因为之前遇到门神,再次经过田地中一片坟堆时,兄弟二人也不像来时那般大气儿不敢出,他们的命可是门神大人饶过的,哪个小鬼还敢不长眼色地来吓他们?
天刚麻麻亮,有勤劳的扛着锄头下地的人遇见在村西口徘徊的郑彩葵她娘,不由奇道:“郑三婶,你一大早就在这边转悠啥,你家的地又不在这边?”
“我过来看看山景儿嘛”,郑彩葵她娘竟也笑眯眯地和问话之人闲聊起来,“二奎,你家二遍地浇好没?这麦苗都要抽穗了,你还锄什么草?”
林二奎满心纳罕,这郑三喜家的难道转性了?不过他是村里小一辈的,还是笑回道:“展大人不是说了吗,那农书上写的,麦苗抽穗时最需要肥料,地里的草又长得快,不锄不是让它跟麦苗争肥料?等我大哥家浇好,我家再开始浇,自打焕子弄出来摇柄水车,咱还用急浇地的事儿?”
“是啊”,郑彩葵她娘神色有一瞬扭曲,想到之前她曾托人把自家四闺女说给顾焕却被毫不客气地拒绝,她就心火旺盛,那顾焕也是,拽什么拽?再有本事也不过是个工籍身份,今儿要是能把顾明月说成邪崇附身,看他们顾家的人谁还敢挨?
郑彩葵前两天回家了一趟,给她娘带回家三十两银子,并嘱咐她在顾明月回家后就散播流言,务必要使人相信,顾明月被邪崇附身才会了那么好的绣技,若再不除恐怕会危害邻里云云。
郑彩葵她娘当时就把胸脯拍得啪啪响,心想这还不容易,村里人哪个不好奇,顾家丫头怎么突然就学会了那么高的绣技?往邪崇方向说,简直不要太容易。
想到这些,妇人脸上带笑,附和着林二奎的话:“可不是,说也奇怪,这焕子以前啥也不会,就一个小学徒,咋地突然间就能造出连帝京里的大老爷都造不出来的水车?”
这时又有两人扛着锄头走来,便笑道:“那有啥奇怪的,农神大人梦里把焕子点拨了呗,帝京里的大老爷算什么?就是焕子他未婚妻家那个于老爷子,也夸焕子绝世奇才,木工界后继之人。没有神仙点拨,一般人谁能有这般本事?”
郑彩葵她娘暗自撇嘴,“你说神仙点拨就神仙点拨,万一是什么吸人性命的邪崇鬼物呢?”
其中年纪最长的林三爷怒目呵斥道:“你这婆娘,混说什么,神鬼也是你能胡乱说道的?”
“林三爷,您别急啊”,郑彩葵她娘还想继续后面的话,便笑道:“我只是觉得稀奇罢了,怎么就他家的人突然会的东西多,你看他家明月,以前啥都不会一个小姑娘,突然间就会刺绣了,还一副能卖到一万两,你们便不好奇吗?”
其他三人闻言都笑了,说这婆娘怎么一大早来村西转悠,原来是又眼红人家了!
林二奎道:“三婶,不拘明月是怎么学到的绣技,咱们全村人都跟着得了实惠,您这时候又来编排人,那也太坏心了。要知道啊三婶,就是爱做恶的鬼,那也是有菩萨收的。”
说话他就哈哈大笑,三人没再理会这妇人,扛着锄头大步离开。
郑彩葵她娘在村西转悠半天,也没拉着一个愿意和她聊这个话题的人,眼看着太阳渐高,她饿得肚里咕噜乱响,只得咒骂着往家中走去。
“贫道这厢有礼了”,正走着,便听到一道洪亮的念号声,看见眼前出现一个仙风道骨的道人,她暗道晦气,摆手道:“我可没钱施给你。”
道人笑着摇头:“贫道不为化施而来,只是路经贵村,遥望此处黑云罩顶,疑是邪崇现世,才来走这一造。”
郑彩葵她娘顿时眼皮一跳,小心翼翼道:“大师,您可能看出黑云在哪里聚集?”要是能把这道士拉到顾家就不愁旁人不信她的话了!
这时正是下晌的时候,旁边路过的村人不少,闻听村子里有邪崇,皆驻足停下,七口八舌道:“道长,您既然看出不对劲儿,可千万要帮帮我们啊。”
“道长,您能望出邪崇是什么不?”
还有人道:“你这道人别信口胡诌,我们顾家村供奉着三清道祖真身,有什么邪崇敢到我们这放肆?”
不管村人说什么,道人一律笑着点头,他突然抬手道:“贫道自小从师父修习,别的本事不说,天眼却是早在十岁就开启的。我观你们这村子,的确有邪崇,且此邪崇阴气极重,应是附在女子身上,若不早早料理,恐致全村造祸殃。如果我看的没错,此时已经有十几条生命死在她的手下了。”
“什么…”,听说邪崇已经害死人命,村人们大哗,一个个皆变了脸色,纷纷开口求道人指点迷津,而人群也在道人身边聚集。
“邪崇就在村西”,道人拂尘一指,“请众位随我来,如我料不错,那家人门口定还有残留血迹。”
正说着,顾概排开人群走来,他虽心中不满,还是礼貌见了一礼:“道长有礼,道长修道之人,还是莫要信口恐吓我村中百姓,若是引起恐慌,恐怕县令大人轻饶不了您。”
道人淡然一笑:“看你头顶红光微弱,应是这村中之长吧,贫道一心求大道寻长生,路遇邪崇作恶,自然是要收走的,免得她为祸一方啊。”
顾概皱眉,对神鬼之事,他同样心存敬畏,但却也不想让一个不知道哪跑来道人在心里蛊惑人心,“我们顾家村风清气正,又有先祖护佑,应不会有什么邪崇,道长还是早早离去为好。”
顾家村一向平顺没事,这个道人出现,恐怕是想靠着胡说一通恐吓村人然后骗钱。
“我天眼之下,向来不会有什么错误”,道人似无奈摇头,“村长可莫要因为一念之差,便害得全村百姓性命。”
此言一落,村人们纷纷焦急劝道:“村长,这位道长刚才说了,那邪崇已经在我们村害了十几条人命了,这可不是小事,您还是让道长看看吧,帮咱们把邪崇清除。”
“十几条人命?”顾概神情顿时严肃,“一大早平平静静,谁家死人了?若真有我还得让人速去报官。”
听说出了人命,顾概内心也凛然一抖,十几条人命,那可不是小事!
道人心内着急,唯恐这村长真把官府的人叫来,然他面上依旧风淡云轻:“贫道说的是生命,村人们理解错了,我透过天眼看到,就在村西,徘徊着十几条鸡鸭鹅狗之冤魂,这些必是昨天为邪崇所害的,现在过去,兴许还能找到那些鸡鸭鹅狗的尸体。”
鸡鸭鹅狗?刚才还神情惶惶的村人们顿时蒙得不知所措,一个年轻人突然吐了口唾沫:“你妈,一大早逗我们玩呢!”
道人脸色一沉,“先是这些家禽,那邪崇吸足血,就该你们了。”
众人刚放松的脸色又变了变。
郑彩葵她娘却是激动不已,挤上前道:“道长,您还是快帮我们指出是哪一家,把那邪崇除掉吧。其实我早就有个怀疑,俺们村有个小丫头,突然间就会了绝好的绣技,诡异得很呐…”
“郑三喜家的”,顾概怒道,“你胡咧咧什么呢?”
“就是啊,明月丫头还把绣技教给村里的女孩,邪崇能干出来这事儿?”有人紧跟着反驳。
“非也”,道人抬手,强压心中激动,这妇人应该就是那人在村里安排好的吧,这就好办了,“这正是邪崇迷惑人的障眼法,待我算来…此人是不是一年前突然绣技大增?”
村人们愣愣点头:应该是吧。
“正是此人”,道人一甩拂尘,“此乃是五十年恶灵所聚,害起人来,恐怕这一个县城的人都不够她吃的,趁她刚刚动手,与我早早捉了她来!”
性命可能要丢,还是一位仙风道骨的道长所说,村人们顿时紧张起来,他们都看向顾概:“村长,你要为咱们村人的性命考虑啊,让道长去看看吧,也不一定就是明月啊。”
顾概心中暗骂,这一言一语之间就指向翩翩,恐怕人正是冲着她来的,然而面对惶惶的村人,他又知道此事能疏绝不能堵,否则天长日久传说之下,他们顾家好好的一个丫头真要被说成是邪崇了。
叫一个顾姓的年轻人去通知更多的顾家族人,尤其是顾柏一家过来,他便带着人往村西而去。
“道长,您不是有天眼?”路上,顾概客气笑道,“我也不敢瞎指路,还是您带着我们走吧。”
道人笑笑,“贫道正有此意,免得那邪崇看到贫道而暴起伤人。”
“大哥,这是?”顾攀看着一开门,就涌进他家的这许多人疑惑不已,“还有这位道长?你们有何事?”
顾概在见到那道人弯儿都不拐地直往顾攀家中来,就确定人是冲翩翩来的,他敬鬼神,却也不相信随随便便就能遇到高人,这其中定有猫腻,面对顾攀的询问,他使了个眼色:“这位道长说有天眼,能看到邪崇,就找到这儿来了。”
“对了”,说着他看向那道人,“道长不是说看到这边有什么鸡鸭鹅的冤魂,还说能见到尸体,怎么我二弟家干干净净的?”
“对啊”,跟过来的七八个年轻小子也打呼哨起哄“那什么尸体啊血迹啊在哪呢?”
“这”,道人掐起手指,心内焦急,明明那人说好的,这边已经布置好了,他一进村没发现这里的人有丝毫惶惑,便想着可能是那家人警觉,早早把东西收拾干净了,但仔细寻找,血迹鸡毛定能找到一两滴的,谁想…“那邪崇比我预料到的还要法力高深,恐怕早已将尸体收走了,众位四处找找,应该能见到蛛丝马迹,再一个…”
道人说着向顾攀见一礼,“施主,你家正是黑云笼罩之地,还是快让那个突然就会了绣技的孽障出来吧,她早已经不是你的女儿,为邪崇所附身了。”
顾攀脸上显现怒火,顾氏更是不客气地舀一瓢水泼到道人身上:“我让你一大早就来我家胡咧咧,我闺女是不是我闺女,我这个当娘的难道还不清楚?”
“无知蠢妇”,道人抹着脸大骂,“若非不想看到无辜人枉送性命,贫道会管这等闲事?”
顾攀则看向欲言又止的村人,“怎么,各位也都是跟着来逼我家闺女的?翩翩可都是你们看着长大的,从未有对不起你们的地方吧!”
“二哥”,一个汉子道:“咱们也是让道长看看,万一真有那什么,驱走便好了…”
“什么邪崇?”顾明月边问边对镜插好两朵米黄色的珠花在发髻,朝连连朝她摇头的欧阳薇安抚一笑,她扬声问着出门来:“谁是邪崇?光嘴上说说可不成。”
顾明月早想过可能会有人拿着她精湛的绣技和厨艺说事,是以早就想过应对之法,她笑着直视那道人,按手一礼:“道长,露两招给我们看看我们才能相信你说的话啊!我听人说,学道的法力高深,开过天眼的更是了不得,能毫无障碍的穿墙而过,还能断头复生,还能把弱弱小草眨眼变成大树,刚才我听到概大伯说您是开着天眼找到我家的,何不先把您的绝技给示范一下,再来论我是不是邪崇?”
众人早已听得呆呆怔怔,初看到顾明月而心神失守的道人也回过神来,他更迫切地想带走这个女孩子好好玩弄,可又被她的话弄得下不来台,突然就沉脸暴喝一声:“你这孽障,为祸乡邻不说,还敢胡言乱语,若是你老老实实跟我离开静心修炼,我还能饶你一命,否则…”
“否则如何?”顾明月在欧阳端搬过来的椅子上坐下,坐姿端正优雅,问话之间却气势全开,“道长,你光说不练,难道是唬人不成?别说断头复生那种难度大的,您就给来一个穿墙术啊,否则大家怎么相信您说的话呢?随便一个人说我是邪崇,我可是不认的,道长如果使不出来真本事却还要诬赖我,我可是要和你去对薄公堂的。”
她说着眨眨眼睛,尽显少女天真,却一下子把道人气得说不出话来。
顾攀和顾氏见道人情状,立即眉开眼笑:“正是,你使不出个一二三来,我们定要拉你去见官。”
少年们这时也起哄道:“是啊道长,穿墙术不成的话,你把这墙根儿的小草给催开花了也行,要不然我们还真不能相信您说的话。”
“你们这些小子,怎敢对道长不敬?”郑彩葵她娘急忙开口,“道长说她是邪崇她就是,道长和我们素不相识,怎么能一下子就找到她家?二哥二嫂,你们可别被骗了,这已经不是你们闺女啦。”
“我闺女怎么得罪你了?”顾攀怒气翻腾,“再敢胡说,别怪我不客气!”
顾氏却拿过屋墙边的扫帚向道人和郑彩葵她娘舞去,“谁叫你们一大早来污蔑我闺女?”
“你们”,道人甩袖躲避,“愚夫愚妇!”
顾焕这时喘着粗气挤过人群进来,喊道:“哪个污蔑我家翩翩,站出来让爷瞧瞧。”
更多的人已经发觉这就是一场闹剧,而他们之前竟然还真被吓得心神不守,少年人多在顾焕那里做活,也是根本没相信这道人一篇瞎话的,此时见顾焕过来,一哄上前揪住那道士,喊道:“焕哥,这不嘛,一进咱们村就说有邪崇,完了郑三喜家的还没搭一句话,他就把话题扯到翩翩身上,恐怕是有什么人想要翩翩的绣技故意弄得这出呢!咱们这不正让他露两手瞧瞧呢,翩翩说让他来个穿墙术他不敢,我们就说把小草催开花,这人还是不敢!”
“你们想干什么?”一直淡定的道人登时慌神,根本没想到那女娃就一句话的功夫,情势便立即转变。
让他没想到的还在后面,顾焕活动着双手走近前来,“呦,这是哪里来的高人啊!听说高人们都有神功护体,不怕打的,也别麻烦您展示神力了,那多麻烦啊。我给您一拳,不就试出来了!”
话落,一计铁拳就砸在道人鼻子上,登时鼻血直流。
顾焕大惊道:“哎呦喂,这还真他妈流血了,你道士的护体神功呢?”说着神色狠厉地揪住道人领口,“说吧,收了谁家的钱来整我妹子?”
“没有”,道人仰头不屈,“那就是个邪崇…”
顾明月在一旁好笑地看着,拉住也要上前给一拳的欧阳端,正要开口说话,只闻人群外响起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顾明月脸色顿凝,还真是铁了心得要整死她,和尚的说服力可是比道士要大,这是先上小碟再来大餐的节奏。
顾家人心中也都是这么疑惑着,这和尚恐怕同样来者不善啊!
顾焕转头就道:“秃驴滚一边去,没看到旁人家里正忙着。”
同样跟来的大伯娘指了指儿子,连连向和尚道歉:“师傅莫介意,小孩子脾气爆。”
得罪个道士没什么,但和尚们都是佛祖座下弟子,那可不敢得罪。
“无妨,贫僧慧通”,和尚面色慈善,抬手向众人施过佛礼,“小施主,打扰了,贫僧是大菩提寺的长老,每月都要到乡下布施讲经,今天本要去十几里外的小汤村,但却心中一动走来贵宝地,未进村,便遥遥看到贵村四方天空红光大盛,贫僧当时就知贵村有贤人存在。现观小施主面相,正是那贤人无疑啊。”
正飞速想对策的顾明月怔了怔,这人怎么回事?
道士眼中刚刚聚起的喜色越来越淡,直至完全消失,在和尚的话告一段落时便咬牙道:“慧通大师看得出贤人,就看不出邪崇吗?”
村人们却沸腾了,这是慧通大师啊,皇上都礼遇的一个老和尚啊!到他们村里来了!
当下没人再理会那道士,纷纷上前来回一佛礼,并表示想邀请慧通大师到家中用茶。
顾焕却没被慧通大师的名号镇住,更没被刚才的夸赞迷惑,他冷冷看着,准备一有不对就出手。
面对人们的热情,慧通大师身后的小沙弥及时出来挡住,慧通的目光却落在人群外静静看向这里的女孩子,他突然就惊呼道:“佛祖啊,贫僧有生之年,竟还能遇到鸿运终生的人!”
鸿运伴随终生也就罢了,她的面相中竟还隐隐透出至贵之势……不过这也不奇怪,那位携紫气降生的人托他过来,不就是要为这个少女解围?
怪不得这段时间含彰周身的紫气越来越旺,恐也有这少女的相助之功吧。
好,好啊,这二人正是天生一对,有他们在,天下苍生之运格也会越来越好,不出数年,恐怕再无饥馑矣,人人都吃饱穿暖,我佛就功德圆满了。
慧通大师心中一直在狂欢的大吼,面上的神情也没平静到哪去,两三步走出人群,恭恭敬敬地朝少女施一佛礼:“女施主,贫僧可能向您讨碗水喝。”
众人:…谁能告诉我这个慧通大师是不是真的?对一个小丫头说您!脑子没毛病吧!
顾焕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顾明月淡淡一笑,不接和尚的话,想看看他在玩什么把戏。
“大师,有水”,顾氏见这和尚是来为自家说话的,当即便笑着要去端水,“家里还有些素食,大师若不嫌弃,请到客厅用些吧。”
“我去给您端饭”,顾攀紧跟着道。
夫妻二人都觉得这和尚就是来帮自家闺女的。
“无需无需”,慧通摆手,再次笑眯眯地看向顾明月,“贫僧想向这位小女施主讨杯水”,说着看看顾攀夫妻,又看向众人:“这位小女施主命格极好,能得她一碗施舍,胜贫僧诵经十年之功。”
呵!众人顿时倒吸口凉气,明月丫头的命格真那么好,那他们能不能也讨一杯水喝?
看出众人神色,慧通笑道:“于我们修佛者有益,于众位只是平平淡淡一碗水而已。”
“女施主”,慧通再施佛礼,“您若能施贫僧一杯水,以后每年贫僧都到贵村讲经三日可好。”
竟是来帮她的?还帮得天花乱坠!顾明月不由失笑,只是不知道是谁把这和尚请来的?
顾概正满脸着急地想替侄女答应,就见她点头道:“自然可以,我为大师做一餐素斋吧。”
慧通一张老脸顿时笑成菊花,“多谢女施主。”
“想不到大菩提寺的慧通大师也会受人金…”,道人怒吼的话突然截止,顾焕摘下道人的头巾塞到他嘴里,笑道:“哥们儿,还有心情胡说呢?等着啊,马上咱们就送你到县里,好让县太爷查查,到底是什么人指使你来害我顾家的女儿。”
慧通转身招手,“了缘,你也跟着贤人施主一起走一趟,请县太爷务必要查出幕后主使。”
小沙弥恭敬应是,顾焕看看那老和尚,终是弯腰一礼道谢,顾攀夫妻二人同样欣喜道谢。
顾明月看了眼缩着脖子想悄悄出去的妇人,提醒到:“焕大哥,把郑彩葵她娘也一起带去吧,说不定她背后也有人指使呢。”
郑彩葵她娘听此,转身就要跑,却被欧阳端两步过去挡住。
顾焕笑道:“郑三婶子,跟着走一趟吧,放心,县太爷不会冤枉好人的。”
妇人立即面如土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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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昨天写完就睡了,没修改,本想早点起来捉捉虫传上来的,谁知道一觉睡到七点多—_—||明天准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