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被那声音蛊惑，沐暮几乎是下意识地，抬起步朝他走去。
见少女乖乖听话，洛泽衍的目光又转向叶黎，平静道：“带人进来。”
叶黎怔了下，马上反应过来，晕乎乎地答应一声，脚步漂浮地出去了。
临出门前，他回头看了一眼，看到那人默然把手中的药膏递了过去。
——哎呀妈呀，吓死了，还以为这冰碴子要亲自给妹子涂药呢……
好吧，是他想太多……
叶黎神思恍惚地出了门，听着轻微的关门声，转过身来，看着走廊两端枝叶繁茂的各种植物，愣了片刻。
他确实看不出来，自家洛神对那女孩子，到底是怎样一种态度。
但可以确定的是，很特殊。
太特殊了。
也许还没有什么异样的情愫，因此可以继续保持淡漠的神情。但这样的在乎，已经超出了他对洛神认知的限度。
他盯着垂下来的藤蔓看了一会儿，忽然弯了弯嘴角，愉快地决定——
啊。过一会儿再回去好啦。
“谢谢。”
女孩小声地道了谢，有些拘谨地站在桌边，伸手接过那支药膏。
她很小心，甚至没有碰到他的指尖。
修长白皙的手放下，轻轻落在桌边，洛泽衍看向一旁的蒲团，声音中没有什么情绪，只淡淡道：“坐吧。”
沐暮应了一声，偷偷瞄了他一眼，然后选了个比较淑女的坐姿，跪坐在柔软的蒲团上，拧开药膏的盖子。
旁边的人便伸了手，默默拿过桌子另一边的方镜，随后支在她面前。
他身上淡淡的香，让人有些脸红心跳。沐暮飞快地又看了他一眼，只见他低着眸，睫毛垂下的阴影淡淡，漂亮的手指支好了镜子，然后抬起眼睛。
沐暮马上低头。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毫不意外地发觉自己有点脸红。她脑袋里也有点晕晕乎乎，恍然间不知今夕何年了。
洛神的……态度……
她一直对他的冷淡耿耿于怀，虽说他现在……也没具体表现出什么……
可至少——他问了她的伤，在她和艾薇儿之间，他似乎是向着她的。
这一瞬间，什么委屈也没了。那个贵族的金发姑娘固然有人宠，但只要洛神不在乎，她就也没什么好在乎的。
少女小心地把药膏涂在手上，低下头去，盯着镜子里自己的脸。
手指把药膏涂抹开来，凉凉的感觉带来了些许痛感，但她却连眉都没皱，只是轻轻地重复动作，同时抿了抿唇，忽然抬眸，小声道：
“洛总，上次那件事……”
她停了停，似乎不知道怎么问下去。
她想问，他当时被格里斯·安德森泼了一身冷水，有没有生病了？
可是这话，却是问不出口的。
她这场傻里傻气的孤身救援，大概永远也不能让他知道。包括那些暗中的提醒短信、重生后在辉煌的初见……
她必须尽数隐瞒。
不然，怎么办呢？
告诉他那都是她做的，然后回答自己怎么逃掉了监控、销毁通讯记录、甚至躲过了血液样本里的DNA检测——最后，要告诉他，自己其实是个重生的人，身上还带着两个莫名其妙的异能吗？
单是想一想，她都想象不到。
在听到这些骇人听闻的话之后，眼前的人，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她或许可以承受他一如既往的冷淡，可以默默保持礼貌而疏远的距离，却永远不想被投以异样的目光。
重生，异能。
听起来十分酷炫的词汇，隔绝了她与正常人的一切深度交流。
如果他不信，那她就是个自说自话的神经病。如果他信了，那她无疑会是个……异于常人的……怪物。
她抓着药膏的手指微微缩紧了些，低头垂下眼睛，才接着问：
“……您没有受伤吧？”
那人淡淡回答：
“都解决了。不用担心。”
少女擦药的手微微停了停。
他回答的，自然是那次她扑上去挡子弹的时候，那支狙击枪的问题。
不过，反正是一件事，也没差。
既然都解决了，她就放心了。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轻轻点头，露出一个微微的笑容：“嗯……那就好。”
其实她也知道。
这次对她的维护，也许，还是看在那次“救命之恩”的份上。
洛神这个人，是非恩怨，一向分得清楚。他对她好，不可能无缘无故。
不过，她也是……真的满足了。
干嘛要在意对她好的理由呢？他这样的人，能靠近一点，她就很幸福。
少女的眼神柔软又澄澈，那一瞬间，似乎阳光都要比她的笑昏暗几分。
洛泽衍默默看着她，没有说话。纤长的眼睫，遮住了他眼底淡紫的光影，只露出一片蝴蝶黑的美瞳色泽。
这样沉默而专注的注视下，他看到女孩又微微红了脸，接着掩饰地咳嗽一声，赶紧低下头去，拿指头戳着自己脸上的伤，不再抬起头来了。
他淡淡看着她的动作，并不做声。
艾薇儿跟着叶黎进来后，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美到极致的画面。
古代款式的宫灯立在桌子一边，阳光把一切拉出长长的斜影。少女低头盯着镜子，肩头的长发倾下，小脸微红。
而旁边的人，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漂亮的眉眼，也许因为安静的缘故，少了几分凉薄的颜色。他看起来只是淡然的沉默，却并不冰冷。
岁月静好，时光无声。
艾薇儿再也迈不动一步路。
她感觉双腿像有千斤重，要抬起来都异常困难，心跳也很快，砰砰砰的声音，似乎直要跳出胸腔。
前面的叶黎摸了摸鼻子，从呆愣中回神，觉得自己似乎还是回来早了……
听到他们进门的动静，少女微微抬了抬眼睛，朝这里看了一眼。
她旁边的人，这才把视线从她身上移开，同样沉默地看了过来。
叶黎下意识地站直报告：“洛神，人带来了，还需要做什么？”
一旁的沐暮忍不住抿嘴笑了下——不知道为什么，似乎每个认识洛神的人，都会对他有着难以言喻的敬畏。
她刚刚露出笑意，就见身边的人转眸看向她——视线相对，那人墨色的眼底，冰凉微微消散。她无辜地眨了眨眼，听到他声线撩人，淡淡问：
“要她怎么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