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怎么来了?”傅佩瑶跟着张浩进了车间,连忙拽住他的胳膊。
“我刚才出来买东西,刚好碰见一个同事,他说你妈和李茹打起来了,我不放心就过来看看。”张浩的家离纺织厂不算远,步行也就十几分钟,“傅大娘这么一闹也是好事,以后李茹恐怕也不敢再这么明目张胆的欺负你了……”
“我,我妈还不知道咱俩的事儿呢……”傅佩瑶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与忧虑。
“没事儿,你慢慢和她说,我今天也好好表现,争取给未来丈母娘大舅哥和小姨子留个好印象。”张浩笑呵呵的说道。
傅佩瑶脸一红,垂下头上前帮着张浩推出倒骑驴,让傅妈妈坐上去,几个人一起去了医院。
“小伙子,今天谢谢你啊,大过年的折腾你这一趟,快回去吧。”刚到医院门前,傅妈妈便催着张浩回家。
“大娘我等等再走吧,待会儿看完病我在把您推回家去。”张浩说道。
“用不着,我家离这医院近着呢,走道儿几分钟的路,再说我也没那么严重,你赶紧回家吧,家里人都等着你回去过年呢,还有那车,也得赶紧给人厂里还回去,别再丢了……”傅妈妈撑起笑脸说道,待张浩离开,立刻拧住傅佩瑶的耳朵,“我问你,那小子是谁?你和他没什么不清不楚的吧?”
“妈,瞧您说哪儿去了,我们就是同事,就是同事。”傅佩瑶捂住发红的耳朵,眼中泛起一层淡淡的雾气,心中害怕,口中连连否认。
“是同事就好,我告诉你傅佩瑶,那小子可不符合咱们老傅家挑姑爷的标准!”
“妈,那咱们老傅家挑姑爷什么标准啊?”傅佩岚忍不住问道。
“反正那个张浩不合格,还有你,趁早给我离老冯家那小子远点!”傅妈妈瞪了小女儿一眼,正要继续说话,便见傅沛林拿着一张挂号单跑出来。
“你们怎么还不进来,我都挂好号了,今天科室休息,只能看急诊。”
“谁让你去挂号的?”傅妈妈一听立马怒了,回手拍了傅沛林脑袋一下,“我又不看病你挂号干什么?赶紧去给我退了,快去!”
“……不看病您来医院干什么呀……”傅沛林委屈的摸着头。
“我那不是怕那个张浩认识咱家么?你说他送了咱们回来,我让不让他进门坐坐?你这个死脑子,平时怎么没见做事这样爽利?我让你去挂号了么你就自作主张,赶紧去退了。”
傅沛林低头看了看手上的挂号单,迟疑道,“……我还没听说挂号还能退的!”
“我不管,总之这冤枉钱不能花!”傅妈妈怒声说道,“傅沛林我看你就是兜里钱多了,我告诉你,下个月你的零花钱减半!”
傅沛林哀嚎一声,“本来就没多少,还减半?妈,不带这样的!”
傅佩岚看了看捂着腰的傅妈妈,一手抓过傅大哥手上的挂号单,“妈,您今天要是不去看病,以后再有事儿也别怪咱们这些儿女不孝顺,您就自己挺着吧!”
傅妈妈一愣,“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们孝顺您,带你检查身体,结果您呢,不领情还骂人,以后谁还敢和您打交道啊,这孝顺反倒成了错了!”傅佩岚撇撇嘴,两只手捏住挂号单,“这个单子呢,是不能退的,您要是不去看病,我这就撕了……”
“你这个臭丫头就知道气我……哎呦……”傅妈妈抬手要打傅佩瑶,不想腰一动又疼上了,没好气儿的说道,“你们几个还不过来扶着我进去看病……”
从医院离开时,傅妈妈看着儿子拎在手里的几盒药,哀怨的说道,“我就说没什么事儿吧?看着严重,其实就是扭了一下,养几天就好,你们非要我花这冤枉钱,二十多块呢,过个年都够了……”
“行了行了,钱都花了您磨叽到明天也回不来!这都快四点钟了,家里还什么都没准备呢,您准备除夕夜让咱们全家一起饿肚子啊?”傅佩岚翻了个白眼。
“用你瞎操心,我菜和肉都买好了,做十个菜都够用!”傅妈妈嘴上如此说,可到底还是没有继续抱怨,扶住傅沛林的手,加快了脚步。
回到傅宅,同院的邻居李家已经开了饭,李奶奶的三个儿子儿媳带着孙子孙女都回来柳树巷一块过年,热闹的谈话声还有小孩子的欢呼声从屋内传出,傅妈妈不高兴的撇撇嘴,低声嘟囔,“……显摆自己有两个孙子呗,我还六个孩子呢……”
傅佩岚兄妹三个互相看看,好笑的低下头,老太太这绝对是在嫉妒!
傅沛齐此时正在大屋,见母亲和兄姐回来连忙放下手中的书迎了上去,见傅妈妈扶着腰,脸上还贴了纱布,关心道,“妈,您这是伤哪儿了?怎么还跟人家打起来了……”
“问你三姐!叫人欺负的跟小老鼠似的,还有脸瞒着,没出息!”傅妈妈斜着眼睛看了一眼傅佩瑶。
傅佩瑶尴尬的低下头,小声说道,“我回房换件衣服,这就去做饭。”
而最先进屋的傅沛林将药放好,自觉任务已结,也不理会地上几人的谈话,自己脱鞋上炕,打开电视躺着看了起来。
傅妈妈见三女儿溜走,大儿子又只管自己,不满的哼了一声,转身拉住傅沛齐的手慈爱的说道,“不用担心,你妈我身体好着呢!你是不知道,那个臭/娘们被我打得那是唉唉叫,脸肿的都看不出原样了,那叫一个惨,哈哈……”
傅沛齐板起脸,略带指责的说道,“妈,不是我爱说您,年三十的您跑去和人家打架,真是闲得慌。带着伤过年,小心明年一年都不太平!三姐被欺负了您得教她怎么自己解决,而不是替她去打架,您都这么大岁数了难道还能护着她一辈子?”
傅沛齐这话让傅佩岚听着很不舒服,难道帮自家人出气就是闲得慌?打架是不对,自家三姐也确实需要再教育,可这话从傅沛齐嘴里说出来,她怎么听怎么读觉得冷血淡薄!
傅佩岚这边腹诽着,那头傅妈妈已经神采奕奕的接话道,“我要是有一天打不动了,那就得你们上啊!有的人他就是欠打,绝不能惯着!咱们老傅家的儿女可不能被外头人欺负,咱们得团结对外,一个打不过,那就两个一块儿上!”
傅妈妈的话说的铿锵有力,堵得傅沛齐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拿起炕桌上的书说道,“我先回房了,吃饭时叫我。”
“沛齐,大过年的别那么刻苦,看一会儿就歇歇吧。”傅妈妈冲着傅沛齐的背影喊道。
傅沛齐胡乱的点点头,加快脚步回了自己房间。
而这边傅妈妈已经看到了桌上的两兜水果,喜滋滋的问道,“谁来拜年了?还送这么多水果,真是客气!”
“谁会大年三十来给您拜年?是我买的。”傅佩岚哭笑不得,深棕色的眸子忍不住沁出点点笑意,自家这个老妈,只要不将矛头对准她,行事还挺招笑的,想法更是奇特的很。
傅妈妈听后讪讪的笑了笑,随后目光一转,突然注意到傅佩岚身上穿的毛大衣,脸上有些不自在,“买新衣服啦?这料子可挺好,还是毛的呢,挺贵吧?”
这丫头一个人单过又读了大学,居然还有心思买新衣服,真是不知俭省!他们这一家子今年一冬都没做上一件新装呢……
傅佩岚眼睛一动,笑着说,“我自己做的。”
傅妈妈瞪大了眼珠子,有些不相信,“你能做出这么好看的样儿?”
“爱信不信!”傅佩岚脱下大衣挂在衣架上,从内袋里掏出准备好的三百块钱放到桌上,推到傅妈妈面前,“比当初答应的钱数少一点,我现在手里没那么多,余下的过两个月补上。”
当初她离家时承诺只要傅妈妈不拦着她上大学就一个月交给家里六十八,如今已经过去半年,这生活费还一直没给呢。虽然那时迁户口是自己偷的户口本,可到底还算顺利读了书,作为女儿,她也不愿意每次都和傅妈妈争论这件事,如果用钱能买来太平,她觉得很值。
至于为什么只给三百而不是全额,是因为不想让傅妈妈觉得她的钱来得容易。虽然是亲母女,可是毕竟她不是独生女,家中还有傅沛齐这样将她视为眼中钉的弟弟,凡是留一手是必须的。
傅妈妈愣了愣,她从没想过有一天居然会真的从小女儿手里拿到生活费,见到桌面上的三百块钱,眼中闪过渴望,可最终还是摇摇头,别别扭扭的说道,“我可不敢要你的钱,你不让我掏钱供你读书就成了……当裁缝也挣不了几个钱儿,你自己留着吧,不然以后你交不起学费或是在外头吃不上饭了指不定背后怎么骂我冷血呢……”
“得了吧,我哪儿骂得过您啊?”傅佩岚见傅妈妈居然还拿起乔来,啼笑皆非,“您可是身经百战,不嫌我给的少就阿弥陀佛了!”
“……你这个臭丫头,整天就知道气我。”傅妈妈脸上微微泛红,抬手抓过桌上的钞票塞到棉袄你,撇着嘴说道,“你以为我不敢收啊?我养你十八年,让你长的健康又漂亮,如今也该是你回报的时候了,你敢给我就敢要!”
“……谁也没说不许您要啊……”傅佩岚轻笑。
“不过,小四,你给我交个底儿,你这当裁缝一个月到底能挣多少钱?”傅妈妈眨眨眼睛好奇的问道。他们柳树巷附近的菜市场也有一家裁缝铺,不过据她观察一个月的收入比起工人也没多多少,只是如今小女儿半年就给了她三百,加上她自己的房租水电学费生活费什么的,傅妈妈在心里加了加,这算起来的总数可不少啊……难道佩岚还能比人家缝纫铺的老师傅挣得还多?
傅妈妈的眼睛扫过衣架上挂着的羊毛大衣,倒真是怪好看的。
傅佩岚听见傅妈妈的问题,又见她眼睛一眨一眨的,轻嘲道,“挣多挣少又能如何?我的钱要是不够花您还能贴补我啊?”
“你这丫头,我这也是关心你不是……”
“您还是多关心关心沛齐吧,就他那么个看书法,别大学没考上先把眼睛弄成千度近视!”傅佩岚冷哼。
“呸呸呸,你赶紧给我呸掉。”傅妈妈板着脸连声说道,“大过年的怎么胡言乱语,我们沛齐明年保准考上好大学,百分百的!小四你再胡说看我怎么收拾你!”
看见傅妈妈一副紧张样,傅佩岚瘪瘪嘴,要是明年傅沛齐没考上是不还得怪她诅咒的?
“懒得和您说,我去帮三姐做饭。”傅佩岚扭头去了厨房。
傅三姐见妹妹过来连忙另找了一条围裙帮她系好,姐妹俩在厨房里切切炒炒,终于在六点前做出了一桌好菜,八菜一汤,四荤四素,对于傅家来说,已经是难得丰盛的晚餐了。
晚上傅妈妈又带了两个女儿包了饺子,因为要守夜接神,傅佩岚也没回梧桐巷,和傅三姐回到了原来的屋子住了一夜。姐妹两个许久没有一起睡,趴在被窝里叽叽喳喳聊了一个多小时。
期间傅佩岚问起了张浩的事情,傅三姐迟疑了好久,最终只是长长的叹了一声,什么都没说。傅佩岚见她如此,明白自家姐姐恐怕还处在纠结与矛盾中,也不愿意再勉强她说出心声,只鼓励她拿定了主意就勇敢争取,如果觉得不值得,那么放弃了也别后悔。
傅三姐握住妹妹的手,重重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