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杭州到京师,最快也要五日,但无人知道,冷清秋适合在两日便到了京师,而后马不停蹄的赶往京师中除却皇宫外最为华丽最为森严的地方——云王府。
层层把守之内的重重院落,灯火昏暗的夜里,凭着高强的功夫,冷清秋在云王府里简直出入如同无人之境一般。最终摸到了一个院落里,房内摇曳着微弱灯火,除却院外侍卫把守,里头竟是一个伺候的丫头都没有。
云王最忌讳他人靠近自己的院子,因此夜间,云王在书房议事时,他的寝室是无人的,正好方便了冷清秋行事。
而他所要找的天心雪莲丹,正是在云王手中。也是在萧君宸口中听过,先帝驾崩后,那药便被萧牧云一并取走了。当时仍不在意,可一听到顾颐的话,冷清秋便想起来了。
这是现在唯一可以救萧君宸的圣药,他一定要拿到手!
可这诺大的云王府里,云王会将圣药藏在何处呢,冷清秋不假思索的想到了云王的寝室。
混进去几乎不费什么劲,那院外把守的侍卫根本没有发现冷清秋。自窗外悄悄的进了房间,除却高大的铜灯烛台上的一点微弱烛光,纱帐之内一片昏暗,冷清秋知道屋内无人,但仍需谨慎,可萧君宸没有多少时间可以等了。
一遍遍的翻过每个角落,床榻,抽屉,柜子都翻了一遍又一遍,但云王的寝室里能翻的地方都翻遍了,依旧没有找到藏药之处。
那可是圣药,难道萧牧云会将它轻易放到库房吗?这寝室应当是最安全的藏药之地,院外的层层把守,根本是防不胜防,有几人能打破那防守?
难不成,萧牧云真的将药藏到了别处?连冷清秋都在怀疑了,正想着趁云王回来之前离开,无意中触碰到了架子上的一尊白玉观音像,还担心它会掉落地上发出声音引得外头人的注意,惊得冷清秋忙去扶。
而那白玉观音像并没有掉落,且似乎底盘是连在架子上的,只稍微歪了一下身子罢了。
反倒是身后响起了轻微的声音,那高大的柜子竟然往边上挪了几寸,冷清秋再回头看了看那尊白云观音像。
原来,竟是机关吗?想到那圣药或许藏在里面,冷清秋想都没想,慢慢的将白玉观音像转了圈,那高大的柜子之后慢慢往边上移开,露出一个一人高的石门,心想里头莫非有什么古怪?
冷清秋将手按在了腰后的短剑,很是警惕的推开那扇石门,本是昏暗的寝室,随着石门的打开,眼前豁然一阵明亮光芒,瞬间见到这样的光线冷清秋觉得有些刺眼,带细看去,竟是石璧上镶嵌的几颗夜明珠,将这不大的密室照的通透明亮。
这是一个不大的石室,里面空落落的什么也没有,只有一面墙壁上,挂着一幅画像,画像上是一个身着明黄衣衫,浑身贵气的男子,负手站在碎石嶙峋的断崖边,望着苍茫落日。
冷清秋走近了些,就这夜明珠的光线,将那男子的面容看了清楚。俊朗挺拔的青年,眉宇带着温暖的笑意,可那张脸,却与萧君宸有着三分相似。
“这是什么人……”
看到那张脸,连是冷清秋也开始惊讶了,这个人,到底是谁呢?
相貌与萧君宸相似,画像又被藏匿在萧牧云的密室里,当不会泛泛之辈,看那画上未染一点灰尘,便知萧牧云定是对其极为珍重。
“看清楚了吗?”
突如其来的声音,使得冷清秋整颗心都提了起来,回身看去,萧牧云正抱臂倚在石门边上,一双好看的眸子笑吟吟的看着冷清秋,很是惬意的问:“看完了吗?”
如临大敌一般,再看到萧牧云出现时,冷清秋便将手按在了剑柄上,这点萧牧云自然也看到了,他也不着急,侧身让出了道,悠然道:“你叫冷清秋是吧,宸儿身边的人……这密室太小,怕是放不开手脚吧?出来聊聊吧。”
既然被发现了,冷清秋也知道这密室不是久留之地,看这萧牧云,似乎有话要说,他便顺水推舟,慢慢走了出去。
站在了寝室内时冷清秋才发现,虽然四处的烛火已然点燃,但是萧牧云似乎没有惊动任何人,他是只身一人来捉贼的?
冷清秋不解的回头看他,那人也步出了密室,转动观音像将密室再度藏匿起来,而后,还双手合十,就像一个虔诚的信徒一般,对着那观音像拜了拜。
冷清秋越发看不懂,但他也知道,虽然萧牧云武艺不精,但是此时只要他喊一声,自己要逃走便很麻烦,而且还无法拿到圣药。
萧牧云慢悠悠的踱步到榻前坐下,随意地指了指边上,“坐吧,你是宸儿的人,在皇叔这里无需客气。”
可是他在皇帝面前明明是那般嚣张无礼的……若非那日潜进祖庙,得知了萧牧云的秘密,冷清秋就不会被追杀,逃离千里之外,也不会坚信萧牧云不会杀萧君宸。
便依言坐到了一侧,冷清秋还未开口,萧牧云又笑道:“你可会下棋?陪本王下一局吧。”
低头看去,榻上的小几上,摆着一副棋盘,上面本已有一局残局,白字将黑子紧紧困在其中。冷清秋拧了眉头,说道:“我不是来下棋的……”
“你不会吗?”
对方只轻飘飘的一眼扫来,冷清去便感觉到了强大的气势,他不知道萧牧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此时最好不要与他产生冲突。于是只能点头说道:“会一点,皇上教过我。”
“师承宸儿?”萧牧云似乎有些惊喜,“那更好了,宸儿的棋艺,本王倒是从未领教过。”
他却将几近赢局的白字递给了冷清秋,自己捻起了那圆滑漂亮的黑子。冷清秋并没有拒绝,只是心里的惊讶颇多,这时候的萧牧云,似乎与人前暴戾冷厉的云王殿下相去甚远。
心不在焉的顺着萧牧云的意胡乱下了几着,便是冷清秋也忍不住了,但萧牧云似乎很满意的样子,每一步,都在细细的思量。这棋局,应当是他自己在下,只着赢面少的那一子,真是奇怪的爱好。
“云王殿下……清秋来此,并非是要邀您手谈的……”
萧牧云抬起赖洋洋的眼皮看他一眼,看不出眼里是笑意还是其他什么含义,“那你说,你偷偷潜进本王的府邸,到底是为了什么?”
冷清秋想着萧牧云大抵也是不希望萧君宸死的,但是却不能轻易说出萧君宸的现况,但他没想到,萧牧云让他惊讶的地方真是太多了。
因为他还尚在斟酌,萧牧云的下一句话便让他震惊不已了。
“是来找天心雪莲丹的吧。”
虽是问话,却已然是肯定的语气,冷清秋不知他是从什么渠道得知这个消息,一想到萧牧云权势滔天的本事,便了然了。
他们就好像一颗颗棋子,被人捏在手上仍不自知。
这样的认知让冷清秋心里漾起了层层惊恐,那他回京师,来云王府偷药,这所有的一切,是否也是在萧牧云的掌控当中?
他什么都不知道,也不能确定任何事情,但是此刻也明白自己不能退缩,他还要将圣药带回去救萧君宸。
仿佛猜透了冷清秋心中所想,萧牧云将那黑子捏在指尖把玩,嘴角挂着阴冷的笑,“自你进了京师,本王就知道你回来偷药。本王也知道,宸儿受了重伤,非这圣药不能救。”
冷清秋张了张嘴,正要问他既然如此,为何不早些将药拿出来时,萧牧云又替他解了惑,“当然,本王也没有预知的能力,只是从你进京之后,你的所有事情,本王都猜了个大概。”他望向冷清秋,眼里带着几分审视。
“冷清秋,你这个人,很不一般呢。”
冷清秋顺着话淡笑道:“王爷过奖了。”
“不不……”
萧牧云摇了摇头,那双眼睛在对方身上细细打量着,似乎想将冷清秋的里里外外看个通透,“本王查不到你的来历,从本王见过的所有人里,你是唯一让本王无法摸清底细的人,你说,你到底是个什么人?”
冷清秋心下一震,未想到萧牧云竟也调查过他吗?面上已然谦和笑道:“清秋不过是初涉世的一介山野村夫,王爷多虑了。”
“本王有一种预感,”萧君宸的话显然是不信的,他眼里别有深意,望着冷清秋的眼睛,慢慢的说道:“你将来,会是让宸儿最头疼,最难除去的敌手。”
闻言连冷清秋也忍不住笑了,“王爷多虑了,清秋怎敢与皇上为敌?”
萧牧云也笑了起来,清俊的容貌在冷清秋面前也毫不逊色,“那便看着吧,总有一日,你会走上这条路,宸儿他定不会想到,你会成为他的敌手。”
似乎话题越来越诡异,冷清秋不愿再接下去,正色道:“云王殿下,您既然知道皇上急需圣药,还请立即将圣药赐予清秋,您知道,皇上他等不了多久了。”
“是吗?”萧牧云不以为然的笑了笑,轻抿一口茶,才慢悠悠的说道:“可是本王,为何要给你药呢?若是本王不给,你待如何?”
冷清秋将手按在短剑上,道:“那就别怪清秋无礼了。”
就当没看到他的威胁之意,萧牧云望着冷清秋另有深意的笑道:“冷清秋,药本王可以给你,但是,那药你也不是白拿的。”
冷清秋警惕的看着他,问道:“那王爷想要清秋如何?”
“当真是风华绝代的妙人,难怪将宸儿迷得神魂颠倒。这一身红衣,天下竟找不出第二人能与你相比。”望着那一张足以倾城的容貌,萧牧云慢慢靠近冷清秋的脸,唇角带上一抹阴冷笑意,“那,你与本王做个交易如何?”
京师与杭州,来回只用了五天便归来,冷清秋真是速度惊人,且那圣药,当真让他拿到了,其他人无不是惊讶的,连那赵长歌看冷清秋的眼神也多了三分敬佩。
原先冷清秋脸色太过苍白,黎清殊怕他是赶路太累了,让他回房歇息,但他执意要等到萧君宸醒来。圣药不愧为圣药,将药服下后,顾颐再施了针,萧君宸便慢慢转醒过来。
那床边守了几日几夜的赵长歌便激动得热泪盈眶了,顾不上什么矜持了,扑在萧君宸怀里哭得梨花带雨,“萧君宸,你终于醒了!你知不知道本小姐被你吓坏了……”
似乎碰到了心口的伤口,萧君宸倒抽了口气,吓得赵长歌立马起来,着急的道:“怎么了?是不是我碰到你伤口了?”
她说着又要哭了,眼睛红肿的样子使得萧君宸忍不住笑了笑,声音还带着虚弱,无奈的打趣道:“我才刚醒来,就被你吓到了,大小姐怎么还能怪我呢……”
他艰难的伸手去给赵长歌擦眼泪,眼里似乎带着几分宠溺,旁人是无暇去看,早已纷纷退了出去。
但在边上等候多时,却一直被无视的冷清秋见到这场景,也默默的退出了房间。黎清殊正倒了水要给赵长歌递过去,见冷清秋突然走了,那茶水便也不倒了,急急忙忙地追了上去。
“清秋!”
听到黎清殊的声音萧君宸才转过头,却没见到他想见的那个人,苍白的面上有些闷闷不乐。赵长歌见他如此,又担心的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又不舒服了?我去叫姓顾的再过来……”
“不用了!”拉住急忙忙要出去叫人的赵长歌,萧君宸苦笑道:“不用担心,我没事……”
话虽如此,但是在劫后余生,终于醒来后,还是没有见到冷清秋这个事实,的确让他很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