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法师感到忧虑的时候,墨菲同样感到无比的挫败。
他跌跌撞撞地回到了房间,将房门紧紧地锁上。他其实也不知如果法师将别的房门他的房间连通,那么这个小小的门锁是否还能起到作用。但他仍然这样做了,他就是想暂时逃避一下。
他脱力般倒在床上,他的手心和唇间还残留着特拉斐尔的温度与味道,但他的心中却一片冰冷。他刚刚几乎是用尽了全力去挑/逗法师,如果说墨菲除了长相之外还有什么特长,这种事可能勉强能够列入其中。
他能感觉到特拉斐尔的呼吸甚至都变得急/促起来,这让他对自己的想法无比的笃信,身体的反应最为诚实,尤其是法师这样总是一本正经地说着拒绝或是逃避话语的人。特拉斐尔升高的体温让他越来越激动,但就在他准备进入正题的时候,现实却狠狠地扇了他一记耳光。
身体的反应最为诚实,但法师的身体毫无反应。他不相信特拉斐尔的心里对他毫无感觉,但他的身体却清楚明白地告诉了墨菲,他的确是毫无感觉。
这让墨菲不禁猜想方才特拉斐尔的喘息或许是出于隐忍,颤/抖或许是因为厌恶,而升高的体温也许是由于愠怒。而这时,特拉斐尔将他推开了。
他绝望地等待审判,即使他说自己不会放弃,也不接受拒绝。但事实上,来自心上人的打击可能会比他想象中的更大。
然而特拉斐尔没有责骂他,甚至连训斥都没有,就像法师在事前没有阻止他那样,事后他仍旧将这件事轻飘飘地带过了。
可墨菲并没有因此而感到解脱。他将自己埋进松软的被子里,这是在他从特拉斐尔的床上搬过来的,法师虽有微词但也没有强硬地阻止。此时被子上似乎还残留着特拉斐尔的气息,那是比松木还要清新又沉稳的味道,墨菲曾无数次地闻着这股味道幻想着特拉斐尔。
但此时再问道这股气息,墨菲的心里只有说不出的沮丧。为什么在他做了那么多的努力之后,特拉斐尔仍然没有接受他,甚至更悲观一点,法师是不是根本就从未将他放在眼里,就更罔论放在心上?
墨菲又一次地走进了死胡同,他试着不去想这些,但那种锥心刺骨的感觉逼着他直面现实。这些如有实质的沮丧捆绑着他,使他无法动弹,也无暇思考别的事情。
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门也不进食,紧闭的房门连续三天都没有打开过。
特拉斐尔认为以墨菲的情况来看,他也许会需要一些自己的空间。而且就连法师自己这几天也忙于纠结由墨菲的亲/吻所衍生出的情感,而无暇他顾。
法师塔中的气氛一时有些古怪,就连埃尔维斯也在只剩下了两人的餐桌上小心地提起了关于墨菲的事情,但都被特拉斐尔敷衍过去了。
在这样的心情之中,三天并不显得如何漫长,但足够将心情大致梳理一通了。始终盘踞在墨菲心里的坚定与不甘终于压倒了那些新生的沮丧,冒险的结果虽然并不好,但那些过往他并不认为完全没有意义。即使特拉斐尔在此时拒绝了他,但他知道自己仍然渴求着对方。
他现在既然已经无法放弃特拉斐尔,那么他就会坚持下去,哪怕只有一点可能性,他也会紧紧地抓住。即使这一丝希望也完全消失殆尽,他仍旧会坚持于自己的心意。
这个想法一生出来,就像那些疯长不死的毒蔓藤一样占据了他全部思维,他猛地将自己从床上剥离出来,冲出了房间。
他像一阵风似的冲进了特拉斐尔的书房,他其实并不知道法师的确切位置,他只是急切地想要找到法师,对他诉说他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
幸运的是特拉斐尔就在书房里,而且正独自一人。
他正握着一支笔,手边摊开了很多书和卷轴。但它们仍维持着一个小时前的模样,他沉浸在字的思维里,一个字也没有写下去,这三天里他的效率低的吓人。而门被粗鲁地推开的声音惊醒了他,他抬起头就看见墨菲站在门口。
特拉斐尔看向墨菲,所有的疑问以及斥责全被堵在了喉咙里。恶魔看上去很糟糕,他头发蓬乱脸色苍白,眼下甚至还有一圈青黑。不用询问,特拉斐尔就已然明白此时墨菲是如何的痛苦。虽然不想承认,但是特拉斐尔此时也不由地感到一阵难过。
如果墨菲能够读懂法师此时的心情,那么他所有的负面情绪都会立刻消失殆尽,但是他没有那种能力。于是他只是用同样因为急/促而显得有些粗鲁的动作将门关上,几步跨到特拉斐尔的身边,握住对方的肩膀,然后紧紧地看进法师的眼睛里。
“我告诉过你,我不接受任何否定的答案。你的眼里此时看进了太多的事物,但没有一件能进到你的心里。”他说,“可我就是要进到你的心里,让你的心里你的眼里只有我一个。即使你这样拒绝我一次,我仍然会继续尝试,不管你拒绝几次,我都不会接受。我可以等,我也有耐心。你不论是逃避还是拒绝,我都不会放弃,直到我们都回归本源再也无法相见,不,也许会在下一次的生命里再次相遇,到那时我仍然会追求你。我要的不仅仅是一个答案,我要的是你的肯定,直到你完全将你交付于我为止。而在此之前,不要妄想能够摆脱我。”
他一股脑地将这些话全部说出来之后便开始感觉忐忑,他有太多的情感想要表达,而他不知道能否将这些准确的传达给法师。
墨菲的一番剖白与坚定而真挚的眼神让特拉斐尔几乎有些心软,但是最终他只是轻轻地握了一下墨菲紧握着他的手,低声说道:“你总得再给我一些时间。”
这不仅仅是一次和以往相同的逃避,他们之间有太多的问题需要考量,种族是一方面,身份也是一方面。墨菲长久地待在大陆难保不会遇到危险,而特拉斐尔也无法抛下一切就这么和他一起回到魔界当中去。他们无法就这样义无反顾地结合,但被墨菲的话语所牵动的特拉斐尔此时已经明白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也许终有一天会对墨菲抱有相同的情感。到那时他会如何选择,他不知道。但此时他想,到了那一天,如果墨菲仅仅寻求肉/体上的片刻欢愉,那么也许他并不会拒绝他。
然而墨菲并不知晓法师真正的想法,他看着特拉斐尔的眼神渐渐因为失望而黯淡,但很快又重新变得灼热起来:“那我就等,我会证明我比你想象得更加执着。”
特拉斐尔放在膝上的手动了一下,他几乎忍不住想要去拍拍墨菲的脑袋,可他最终忍了下来。对方满含热情的眼神令他不得不移开目光,他把视线重新落回那些书页上,才觉得脑子冷静了一些。
“你再给我点时间。”他如同呢喃一般,小声地再次重复了一声。
这段时间是多久,墨菲没有追问,而即便他追问特拉斐尔也无法给出确切的结果。两人的关系又回到了之前那种微妙的平衡,但又更多了一些暧/昧。
在那个起始于冲动的吻之后,年轻的恶魔就明显的放肆了起来,这些热情让特拉斐尔几乎招架不住。
就在事态越来越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的时候,一件事情的发生令特拉斐尔暂时顾不上思考他与墨菲的感情纠葛。
埃尔维斯的父亲去世了,这个噩耗毫无预兆地随着其他无关紧要的信件一起送到了特拉斐尔的书桌上。
一群盗匪闯进了埃尔维斯出生的那个小村庄,掳掠了那个村庄的钱财与生命。
特拉斐尔将埃尔维斯带回法师塔的时候,年轻的学徒只有八岁,而再过不久,他就将要年满十八岁。将近十年的相处让特拉斐尔对这个学徒再了解不过,他生性淡薄,对什么事都保持着同样的冷漠。但这也使得那些极少数能令他放在心上的人和事都占据着极大的比重,比如法师自己,比如他的父亲。
就在前不久,当埃尔维斯协助特拉斐尔完成一个有些艰涩的研究之后,法师告诉他他离自立门户不远了的时候,他还计划着要去家乡附近建立自己的法师塔。
回忆着当时讲述关于父亲,和家中农场的事情时难得露出孩子气的一面的埃尔维斯,特拉斐尔心中一片沉重。他不愿去打破这个自己非常喜爱的学生心中的那一点期盼,但他也无权向他隐瞒这件事。
于是在经过思考之后,特拉斐尔将埃尔维斯叫到了书房之中,让他坐在自己身边,为了倒了一杯加了很多糖和奶的热红茶之后,用最委婉的话向他讲述了这件事,又表达了自己的遗憾。
埃尔维斯的脸上上一秒还带着由于老师对自己的优待而产生的喜悦,下一秒就变成了彷徨与悲伤。
他请求着特拉斐尔将这件事再叙述一遍,就好像自己刚刚听到的话仅仅是因为听错了,当特拉斐尔再说一遍,事情就会变成一种模样。
特拉斐尔在他眼泪流出之前紧紧地拥抱了他,他能为他做的就只有这么多了。
而直到被纳入了法师温暖的怀抱里,埃尔维斯仍旧眼神迷茫地小声重复着那句话:“我的父亲,到哪里去了?”
他睁着眼睛,眼神却没有焦点。在他自己也没注意到的时候,眼泪就已经沾湿了法师的袍子。
“他会回归光明神的身边,然后灵魂重归宁静。”特拉斐尔抚/摸着埃尔维斯光亮的头发,小声地安慰着。虽然他并不信神,但他想,对于埃尔维斯,此时有个精神寄托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可他无法预料的是,以他这句话为开端,命运的不可抗力最终将他和埃尔维斯都推向了无法回头的境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