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汐默默陪在冯秀妍身边,不想她心中太难受,轻轻抓了抓冯秀妍的手,想让她不要去在意那些事,却见冯秀妍扯出了个没心没肺的笑容,对她道:“放心,我没事的。这些年,在这齐王府中,我早就习惯这些事了。若我不是丞相的女儿,这府里怕是根本没人会把我这个不受宠的王妃放在眼里,恐怕连下人都敢爬到我头上。”
凤汐抿了抿唇,默默的抓着冯秀妍的手不语,心中越发觉得悲凉,半晌才道:“等这件事结束,我一定帮你离开这里,一定让你去过你想要的生活。”
冯秀妍没再说什么,只点了点头,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
直到正午,整个王府的人才全部聚集在了这布置好的王府正院里。此次唐婉茹的生辰宴,欧阳洛睿并没有邀请任何外人,只是让王府全部人都必须参加,无论尊卑主仆,都必须上桌吃饭。
下人们起先听到这命令还有些疑惑,没想到齐王会这么做,竟然还不计较主仆的身份……可他们都知道欧阳洛睿性格变化莫测,很是怪异,又是喜怒无常,谁都不敢违了他的意,让他不痛快,便也都言听计从。
这生辰宴是在露天的正院里摆的,主桌上坐的自然是欧阳洛睿、冯秀妍、唐婉茹、凤汐、凤羽、钟研曦、尹莫离几个人,而下人们坐的桌子也有四桌,加起来一共五桌。
唐婉茹来的迟些,面上带着淡雅的微笑,穿着欧阳洛睿送她的用天蚕丝制成的紫色华丽罗裙,看起来倒是显得高贵典雅。
只是,她面上虽带着笑容,可在看到那几桌下人坐在周围桌上时,眼中却还是有一闪而过的不自在,被凤汐清楚的捕捉到了。
想来,这唐婉茹作为这王府的侧妃,摆生日宴非但没有邀请皇亲国戚,还让下人上桌,她心里一定不太舒坦。
想到这,凤汐就有些想笑。谁让她打从一进这王府,就看着唐婉茹不太顺眼呢。那就不要怪她此刻幸灾乐祸了。
欧阳洛睿并没有和唐婉茹说,他为她办的这生辰宴只有府里的人,并没有外人参与,他只是和她说要为她办个生辰宴,为此她还开心了好几天。
却不想,这生日宴上却全是下人……这是唐婉茹做梦都没有想到的,故而一时有些吃惊,心里感觉和下人同桌有些怪怪的。
虽然心里感觉不自在,但唐婉茹面上却掩饰的很好,没有再流露出一丝不悦。无论如何,只要是欧阳洛睿为她办的,即便心里不满意,但她都不会表现出任何不高兴的情愫。
也正是她素来把情绪藏得太好,欧阳洛睿便也一直以为唐婉茹是个温婉大方,不会在意身份卑贱的女人,从来没有想过她会不喜欢这个生日宴。
其实,她心里很介意这些虚礼。
欧阳洛睿坐在上座,右边坐着他的正妃冯秀妍,左边坐着侧妃唐婉茹,可他却似压根儿没看见冯秀妍的存在似的,见唐婉茹带着微笑走过来,便起身亲自牵着她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
看着唐婉茹款款落座在欧阳洛睿身边,冯秀妍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就连心底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起伏,似是真的已经对这些都不在意了。她已经不再介意欧阳洛睿的眼里只有唐婉茹。
凤汐却是不由凝眉,心里不大乐意。毕竟刚刚冯秀妍来时,欧阳洛睿没有任何表示,此时唐婉茹却有如此待遇,当着这全府的人,欧阳洛睿如此行为简直就是让冯秀妍这个王妃颜面扫地。
人一到齐,便有几个小厮从地窖里拿来几个大酒坛,挨个桌子为众人的酒碗里添满了酒水。
另外的小厮又忙着挨个给各桌上菜,欧阳洛睿让众人今日不必在乎主仆之分,可随意畅聊,很快几桌便都热闹了起来,甚至还有几个大胆些的下人对欧阳洛睿起哄,让他与唐婉茹喝杯合卺酒,顿时整个齐王府一片热闹景象。
见众人起哄,凤汐担忧的看着始终没有任何反应的冯秀妍,真真感觉这王府里的下人真是太不把冯秀妍这个正妃当个事了,竟然当着冯秀妍的面,起哄欧阳洛睿同唐婉茹喝合卺酒!
这人界一向是很注重尊卑的,除了明媒正娶的正妻,填方纳妾都是不能喝这合卺酒的!何况还是最为注重尊卑的皇家,在这种事情上就更是在意。
可冯秀妍听到众人起哄,只是面上有一瞬间的僵硬,便恢复如常。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她今日的目的是为了查出杀害她孩儿的真凶,无论欧阳洛睿和唐婉茹如何卿卿我我,都与她没什么干系!
另一方面,冯秀妍心底也隐约觉得,欧阳洛睿到底是个皇室正统血脉的王爷,理应不会在这众人面前与一个侧妃喝合卺酒才是。
可让冯秀妍没有想到的是,欧阳洛睿见众人都热情高涨,面上难得浮现了一抹温和的笑颜,只见欧阳洛睿转过头与唐婉茹相视一眼,淡淡一笑,便直接举起了自己面前的酒杯,作势要与唐婉茹喝杯合卺酒。
唐婉茹见欧阳洛睿举杯,面上流露出几分惊讶之色,又惊又喜,很是受宠若惊,心底刚刚的不快瞬间烟消云散,只觉得幸福的要晕过去了。她没有想到欧阳洛睿竟真的会听这些下人的话,竟然真的要同自己喝这只能同正妻喝的合卺酒,这让她如何不受宠若惊?
一时间,唐婉茹只觉得心脏跳动的快而剧烈,目光柔情似水的看着面前的欧阳洛睿,又有意无意的略过了欧阳洛睿另一旁已然僵硬在座上的冯秀妍,心中不免有些得意,连带着她看冯秀妍的神色,都带了些蔑视与挑衅。
只是,她这个表情刚好是欧阳洛睿目光的死角。说起来,唐婉茹嫁来这王府的一年多来,这还真是从来没有正面和冯秀妍流露出什么不恭之色,从来都是谦卑有礼,只是这一刻,她实在有些激动的难以抑制自己的心情。
唐婉茹想,她到底是完完全全得到了欧阳洛睿的心,眼下欧阳洛睿愿意同她喝这合卺酒,岂不是在全王府人面前证明,她唐婉茹才是他欧阳洛睿心中的正妻?
唐婉茹没有任何犹豫,也丝毫顾不上顾及一旁冯秀妍的心情,当即便举杯要同欧阳洛睿喝下这合卺酒。
凤汐面上不由一沉,心下十分不快,见冯秀妍也是神色僵硬,目光闪烁的看着欧阳洛睿和唐婉茹,看起来面色也有些苍白,心想,欧阳洛睿此举真是伤了冯秀妍的心。
她到底是个外人,不方便在这王府里多说些什么,也只得看着冯秀妍难受,却什么也说不了。
倒是一边的钟研曦咬了咬唇,又张了张口似是想说些什么,却被她旁边坐着的凤羽及时阻止了。
钟研曦咬着唇,扭头看向身边的凤羽,只见凤羽向她缓缓摇了摇头,她便明白了凤羽的意思,当即不甘的闭上了嘴,没再说话。只是心下却有些不快,就连她这个妖都知道,凡人之间该遵守的尊卑之礼,这欧阳洛睿真是太过分了,难怪小公主那么不待见他。
在几桌人的起哄下,欧阳洛睿同唐婉茹双双站起身来,两人的手交错缠绕而过,身子前倾靠近,闭上眼将酒杯里的合卺酒一口吞下。然后睁开眼相视一笑,才又坐下来。
冯秀妍面上都掩饰不住那抹僵硬之色,只能假装没有看到他们在干什么,心中却是泛起了苦涩,面上扯起了一抹苦涩的笑容,她脑中不由想起了四年多前,她同欧阳洛睿的新婚之夜。
那一夜,她一个人在婚房顶着红盖头,等到深夜欧阳洛睿才来。那个时候的她,还不曾对欧阳洛睿有一丝一毫的情谊,还只是单纯的想和他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的过一生,却不想欧阳洛睿一进门就不给她好脸色,冷嘲热讽句句伤她自尊,她本就不是自愿嫁给欧阳洛睿,心中不甘,便毫不示弱的顶了回去,却激怒了欧阳洛睿,导致酒后的欧阳洛睿对她用了强……那是他们的新婚之夜,可他们却并没有喝那杯合卺酒。
而如今,她这个欧阳洛睿明媒正娶的王妃,却眼睁睁的看着欧阳洛睿在大庭广众之下,与他的侧妃卿卿我我的喝着这杯合卺酒,心下难免不是滋味,只觉得心中悲凉。
冯秀妍想,欧阳洛睿到底是从未在意过她这个人,她对他来说,真的只是个保命符罢了……欧阳洛睿心中的正妃,大概也真的是唐婉茹,而不是她冯秀妍。
如此一想,冯秀妍面上的笑容也不由多了一抹嘲讽之色,那是她对自己的嘲讽。
想来还真真是讽刺,欧阳洛睿还真是丝毫不顾及她的感受,如此,她也再没什么好留恋的。
原本她心底里多多少少还是会纠结,还是会不舍,但这一刻,欧阳洛睿算是彻底绝了她所有的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