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洛睿背过身去,眼中噙着泪水,将手中的孩子交到一旁接生婆的手中,努力抑制着自己的音调,冷声道:“把孩子抱走。”
接生婆颤颤巍巍的接过孩子,应了一声,便赶紧把孩子抱了出去。
冯秀妍见接生婆要把孩子抱走,情绪更加激动起来,更加歇斯底里的叫喊起来:“把孩子还给我!你们不能这么抢走我的孩子!还给我还给我!!!”说着又极力的挣脱凤汐扶她的举动,一用力便从床沿上掉了下来,整个身子都扑倒在了地面。
凤汐赶忙俯下身来,蹲在冯秀妍的身旁,想要把她扶起来,可冯秀妍却顾不得凤汐的动作,只仰着头,看着接生婆离去的方向,涕泗横流的伸手想要够过去,却终是什么也拦不住。
欧阳洛睿就那么定定的站在原地,蹙眉看着冯秀妍痛彻心扉的模样,心下不忍,却不发一言。
直到听到接生婆出去的关门声,冯秀妍整个人就如被人抽走了魂魄似的,一下子便瘫软了下来,瘫坐在了地上。
她泣涕如雨,呕心抽肠,一只手紧紧的按着自己的心口,揪着自己胸口处的衣襟,无助的哽咽着,喘不上气来,就好像快要窒息一般,指尖泛着森白之色。
凤汐只得轻轻环抱住冯秀妍的身子,让她感受到,她的身边还有自己,她不会是一个人,她也不会丢她一个人。就这么默默的抱着她,在她的身边无声的陪伴着。
半晌,冯秀妍才终是哭出声来,狠狠的捶打着自己的胸口,肝肠寸断的大声哭着,让人只是听着都觉得悲伤,能够感受的到她的痛苦,她的无助。
冯秀妍大哭出声的同时,也无助的抱住了凤汐的身子,头埋在凤汐的肩上,身子一抽一抽的,就像是个脆弱的孩子,失去了自己最宝贵的东西,哭的是那么的伤心。
欧阳洛睿眼看着自己的王妃悲痛成了这般模样,心下百感交集,悲痛的同时又不由有些烦躁,他倒是宁愿,此时此刻,冯秀妍的脆弱能是对着自己展露的,她的无助和痛苦,都应该对着自己这个夫君展现,而不是对着另一个女人,他宁愿她现在抱着的人,是他这个夫君!
这突然不知从哪生出来的念想,让欧阳洛睿自己都惊愕了半晌。可耳边充斥着冯秀妍歇斯底里的哭声,欧阳洛睿终是忍不住自己心中的烦躁,上前俯下身,将冯秀妍从凤汐的怀抱里拉了出来,双手往下一伸,便直接将冯秀妍大横抱起,动作粗鲁。
他抱着她的手在半空中顿了顿,他第一次发现,自己的王妃竟然这般轻,他抱着她,简直就和抱着一只小鸟一般,感受不到什么重量。动作也随之温柔了一点,任冯秀妍如何推拒他,他也没再暴躁,而是轻轻的将她放在了床上,并将那沾满了血的锦被丢到了一边,又从柜子里翻出了个干净的锦被,摊开给冯秀妍盖上,声音也软了不少,“地上凉,你刚生产完,要好好坐月子才行。”
说完,也不等冯秀妍说话,欧阳洛睿便又转身离开了冯秀妍的床沿,似是有点手足无措。其实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做,这完全不是他大脑的指挥,而是下意识的本能反应,等他反应过来,他已经做完了也说完了……
顿时,欧阳洛睿只觉得自己一定是被鬼给附身了!不然,他怎么会做这些连他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不可思议的事?还说出那般体己的话?
这哪里还是他欧阳洛睿的性格……
凤汐在一旁眼看着欧阳洛睿这一系列的动作,也没有阻止他抱起冯秀妍的动作,只觉得这是他这个做夫君的该做的。
可她却没想到,欧阳洛睿把人放下就要闪了,不由皱起了眉头,目光不悦的看着欧阳洛睿离去的身影,抿了抿唇。
就在欧阳洛睿到了房门口,准备伸手开门的时候,身子却顿住了,似是犹豫了一下,他终是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本王去处理孩子的后事,劳烦姑娘在这陪着本王的王妃,本王会安排下人给你们收拾住处。”
如今,欧阳洛睿也不知道该叫炫清什么,现在的太子妃是叶卉儿,若是叫炫清太子妃,明显是不大合适了,只得叫“姑娘”。毕竟,这些事的来龙去脉他毫不清楚,也不好随便下结论。
可欧阳洛睿却清楚,冯秀妍在这世上并没有什么朋友,只有这炫清与她交好,眼下,欧阳洛睿也觉得,由炫清来陪着冯秀妍是最好不过的。而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冯秀妍,他一向是不会安慰人的。何况,他现在自己心里也十分难过,死的,到底也是他的孩子……
欧阳洛睿说完,便没再多做停留,伸手打开了房门,也没看门口的凤羽和钟研曦,直直的便走向他的书房。
凤羽见欧阳洛睿出来,见他黑着一张脸,却不难看出他眼底的那抹悲伤,心下忍不住叹息一声。
钟研曦则是目光怪异的看着欧阳洛睿的背影,只感觉有种怪异的感觉萦绕在周身,说不出的奇怪。
凤羽一转眸便看到了钟研曦目不转睛的盯着欧阳洛睿的背影看,挑了挑眉,淡笑道:“你也感觉到了?”
“恩。”钟研曦冷着一张小脸,郑重的点了点头,神情颇为严肃,转而对凤羽带着困惑道:“可我却不知道到底是什么。”
凤羽笑而不语,并没有回答钟研曦的话,而是目光意味深长的看着这紧闭的房门,眸中一闪而过一抹精锐之色。
凤汐在房里默默陪着冯秀妍,待冯秀妍哭累了,凤汐为她塞了塞背角,把她包裹的严一点。凤汐知道,此时此刻冯秀妍的心底一定是凉透了,身体能暖一暖也是好的。
冯秀妍哭累了却又变成了木偶一般,双目又无神的盯着床幔看,眼睛眨都不眨,泪水顺着她的眼角不断滑落,可她却不再出一声,似是不知疲倦。
凤汐看着这样的冯秀妍,无奈的低声叹息了一口气,半晌,只得悄悄运气了点法力,手指轻轻一弹,手中的点点星光便击中了冯秀妍的身子。不出一分钟,冯秀妍便缓缓闭上了双眸,沉沉的睡了过去。
看着冯秀妍因为自己的法术而陷入沉睡的状态,凤汐心疼的看着冯秀妍明显苍白瘦弱的面颊,伸手为她捋了捋耳边凌乱的头发,又再次轻柔的为她掖了掖背角,摸了摸她的额头,这才缓缓站起身来,动作轻柔的没有发出任何动静。
她只是,想让冯秀妍好好的睡一觉,也好平静一下。
而她自己,也还有需要做的事情。
凤汐轻手轻脚的来到门口,打开房门,便看到随意倚在门口栏杆上的凤羽,以及凤羽身旁的钟研曦。
两人见凤汐出来,齐齐看向凤汐,等着凤汐开口说话。
凤汐沉默了两秒,面色凝重,思索了片刻,便直截了当道:“哥哥,我需要你帮我去找一个人!”说出的话,完全没有凤羽拒绝的余地。
凤羽目光关切的看着凤汐,只道:“说吧,天上地下,只要是你想找的人,我一定把他带来你面前。”他对凤汐,从来就是这么宠溺,不需要任何理由。
凤汐抿了抿唇,看着自家哥哥的目光也染上了感激之意,声音也终于轻松了一些,“尹莫离,帮我找到他,以最快的速度带他来这里。”
“那个神仙和凡人所生之子?那个半仙?”闻言,凤羽不由挑了挑眉,倒是没想到凤汐会让他去找这个人。他虽和这半仙从未有过什么交往,可却是听说过尹莫离的事情的,也就知道一些关于尹莫离的事。
“恩!他是圣医,医术高超,我想让他帮我一些忙。哥哥你见到他,只要说是炫清的好姐妹冯秀妍的事,我想他一定会来的。只不过……”凤汐面上有些踌躇,犹豫了片刻,终是道:“你不要告诉他,是我让你去找他的,也不要告诉他,我还活着的事。”
凤羽见凤汐一脸认真的模样,心中已有一番思量,只问道:“你认识他?在凡间?”
“恩。”凤汐再次点头。
见凤汐肯定,凤羽更是确定,这尹莫离,又是一个同那青丘少主白洛薰有关的人。想来,这尹莫离应该还是个和白洛薰关系不错的人,不然,凤汐也不会特意嘱咐自己。毕竟,只有和那白洛薰有关的人,凤汐才会让他不泄露她的事。
凤汐当初一重生,便让他们对所有人隐瞒她重生之事,尤其要瞒着白洛薰,而他和青浅也照做了,凤凰山上也没有任何消息传出。想来,白洛薰至今应该还不知道,凤汐还活在人世之事。
“好。”没有任何犹豫,也不问缘由,凤羽干干脆脆的便答应了下来。一切,只要凤汐开心,对他而言,就是好的。他不需要问任何理由。
这便是,他这个哥哥对妹妹的宠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