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喻寒倒没留意对方的表情,将目光转向叶香偶,叶香偶一愣,见他穿戴周全,启唇问:“你要出门?”
裴喻寒今日赶去友人筵宴,为此点头,答得简短:“我先走了,你好生招待杜姑娘。”话落,已是错身而过。
杜楚楚目送他渐远的背影,波光眼底下,流转尽是依依不舍,倏然一叹:“唉,你表哥他是不是讨厌我啊,看起来冷若冰霜的……”
“没有没有,他就那德行,跟谁都一样。”叶香偶属于典型的记吃不记打,裴喻寒一走,立马又活蹦乱跳,讲话也没规没矩上了。
杜楚楚颇为遗憾伤心,小声嘟囔着:“也不知下次,该何时能见到了……”
咦。叶香偶在旁听得清晰,眨下眼睛:“楚楚,难道你对我表哥……”
被她察觉,杜楚楚两颊儿陡地爆红,直如四月火烧云一般。
叶香偶难以置信似的,嗓音不禁拔高两度:“你喜欢他?”
尽管她们俩相识甚短,但一见如故,杜楚楚心底已将她当作知己朋友,是以不打算隐瞒,羞羞地点头默认。
叶香偶张着嘴半晌,下巴有些要掉下来,感到意外:“不、不会吧,你不觉得他那副冷冰冰的很吓人吗?
杜楚楚却立即反驳:“哎呀,你懂什么,那叫不怒自威,遗世拔俗,哪里就吓人了。”想这八字还没有一撇呢,杜楚楚就开始护上心上人了,“我先前早听阿姐说过,若说淮洲最是人品英俊之人,当属裴府的当家少主了,我本是不信,非要亲眼目睹一回,结果没想到……果真是清骨神秀,丰采飘逸,有如明珠在侧,朗然照人……”她跟念着诗句一般,满满陶醉之意。
叶香偶也才恍然大悟:“原来上回你乔装成小仆,就是为了见一眼我表哥?”
“嗯……”杜楚楚想到什么,赶紧拉起她的手,“小偶你别误会,我虽然喜欢你表哥,可我是真的想跟你成朋友,想跟你一起玩,今天我也是特地来找你的。”
叶香偶当然没在意,揉揉鼻子:“嗯,我知道呀。”
二人对视着嘿嘿一笑。
话说开后,杜楚楚便隔三岔五地来找叶香偶玩,二人年龄相符,又性格相似,很快成为无话不谈的朋友,而杜楚楚这般勤着来裴府,叶香偶本有点担心,但裴喻寒一直没有开口阻止,似乎是默许杜楚楚可以拜访的意思,这把叶香偶高兴坏了,想她长久禁足府中,连个谈心知己都没有,如今终于有了一位小伙伴,可不欢喜得像枝头小麻雀一般唧唧喳喳。
这日杜楚楚带来一个剔红食盒,打开盖子,摆出一碟蜜汁蜂巢糕。
“呀,好精致。”叶香偶光是瞧着,就已经馋涎欲滴,忍不住抿了抿嘴巴。
杜楚楚显得别样兴奋,出声催促:“我亲手做的,你快尝尝看。”
于是叶香偶拈起一块,喂入口中,杜楚楚则一直盯着她,紧张兮兮地问:“味道怎么样?
叶香偶舔了一圈嘴角的残渣,最后竖起大拇指:“嗯,好吃!”
杜楚楚拍了拍胸,似乎松下一口气,然后从食盒二层又取出同样两碟。
叶香偶当她是做给自己的,一本正经地道:“你怎么准备了这么多,我一个人吃不完的。”
“谁说光是给你吃的了。”杜楚楚嫌她脑子转不过弯,翻个小白眼,面颊随之被天际晚霞映照似的,生生红润了起来,“你说,如果拿给你表哥,他爱不爱吃?”
这回叶香偶脑子再笨,也琢磨过味来,敢情她这是沾了某人的光啊。
“怎么,莫不是你表哥口味太叼?”杜楚楚就担心这个,她是杜老爷的宝贝疙瘩,光瞅那一双芊芊玉手,便知是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主儿,可为了给裴喻寒做糕点,不仅亲自下厨,更请来专做细点的厨娘师傅授教,只做这蜜汁蜂巢糕,她就花去大半个月功夫,今日终觉称心如意,才敢拿来先让叶香偶品尝评价,孰料叶香偶此刻闷不做声,可不得急着追问。
叶香偶叹气,跟她解释:“不是,你做得极好,只是我表哥素来不喜甜食,只怕拿去,他也不肯吃的。”
“原来这样……”杜楚楚敲下脑壳,喃喃自责道,“怪我怪我,先前也不打听一下。”一时怏怏,对眼前的蜜汁蜂巢糕也爱不起来了。
叶香偶倒是美滋滋的,裴喻寒不吃,就全归她了呗,一连又吃了两块。
杜楚楚瘪着嘴问:“小偶,那你倒说说看,你表哥平时都有哪些喜好?”
叶香偶一边嚼着糕点,一边转动眼珠子:“嗯……他喜洁,偏独处,爱穿白衣,不吃甜食,其他的……其他的……”她思付良久,“唉,我也说不好,你知道我表哥成天冷冰冰的,我跟他接触不多。”
杜楚楚却把这几点牢牢记下,然后有些脸红心跳地问:“那他说……他喜欢哪类女子?”
叶香偶表情居然颇为古怪,朝她胸部瞄了瞄,也有点脸红心跳地道:“他……他好像喜欢……那种大的……”
“大的?”杜楚楚不解。
叶香偶含含糊糊说不清,也干脆不说了,转念想到秋薄罗秦婠婠之类女子,怕杜楚楚一头热的扎进去,作为闺友,自然得跟她提个醒儿:“不过与你说实话,我表哥身边可是有很多红粉知己的。”
杜楚楚却道:“这有什么,自古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同样,俊雅檀郎,佳女契慕,况且我早就想到法子了。”
“什么法子?”叶香偶接话问。
杜楚楚盈盈一笑:“我若得夫君,从此教他眼里只有我,心底只有我,让他只喜欢我一人,不就好了?”
叶香偶大概没料到她说出这一番言辞,愣头听后,只觉甚为有理,一副大彻大悟的表情。
自那之后,杜楚楚又开始做芝麻萝卜糕,每回来定要叶香偶品尝,害得叶香偶吃了好久一阵的芝麻萝卜糕,简直要吃出内伤来了,如今一瞧见萝卜糕,她都恨不得找个细缝躲起来。
但这次杜楚楚不若以往,将食盒往桌子一搁,眼圈微红,泫然欲泣。
这把叶香偶吓了一跳,赶紧问:“楚楚,发生什么事了?”
杜楚楚吸着鼻子,扭头扑进她怀里:“小偶,我心里难受。”
叶香偶拍拍她的肩膀,就听她满是伤感地道:“你说咱们相识也有两个月了,可每次遇见你表哥,他对我似乎都是爱答不理的态度,我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得知她是为裴喻寒的事伤心,叶香偶很快整顿下措辞,有些笨拙地安慰:“你别难过,你也知道像我表哥那种性格,是极难相处的。”
杜楚楚抬起头,拭下弥漫在眼角的潮湿:“可是我如今一日不见他,心里就跟猫抓似的,茶不思,饭不想,睡觉也常常梦见他的样子,白日里更是恹恹的,做什么都提不起神……你说我是不是害了相思病呀。”
叶香偶被她逗得“扑哧”一笑,戳下她的脑门:“亏你有自知之明,可不就是相思病。”
杜楚楚伸手捂住脑门,嘟着嘴:“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这可把叶香偶难倒了,她从小到大还没喜欢过谁,对于感情的事压根没经验,何况对方还是裴喻寒,要她出主意,只觉比登天还难。
她左思右想,绞尽脑汁,总结道:“总之……总之这个问题急不来,得徐徐图之。”
她说了跟没说一样,杜楚楚听后泄气,紧接着脑中灵光一闪:“小偶,要不你帮帮我吧?”
“呃?”叶香偶愣住。
杜楚楚紧紧握着她的手,仿佛当她是救命稻草一样:“你在你表哥面前多提提我,替我讲些好话,然后……适当地帮我试探试探你表哥……”
一听要她试探裴喻寒,叶香偶猛地张大嘴巴:“这个……这个……”
杜楚楚可怜巴巴地哀求她:“小偶,我这也是没办法了,整个裴府只有你能在他面前说的上话,你就帮帮我吧。”
她一心想着裴喻寒,此刻更快哭了出来,叶香偶不好拒绝,略一沉吟,然后点点头:“嗯,那我试试看!”
杜楚楚高兴得差点手舞足蹈,环腰抱住她,满心欢喜地道:“小偶,你真好。”
杜楚楚离开后,叶香偶竟是紧张了一个下午,等到临近黄昏,方拎着那盒装着芝麻萝卜糕的食盒,朝书房走去。
那时小厮端着碗盏出来,叶香偶鼻子灵,很快嗅到一股浓苦的药味:“少主病了?”
小厮颔首:“是啊,少主染上风寒,这两日咳得厉害,大夫先前开了药,这才服完。”
原来裴喻寒病了……
叶香偶想他刚服完药,便道:“我进去看看他。”也没让对方通传,径自步入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