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迈步走进逍遥坊,起初皱了皱眉,随即便舒展眉梢,唇角勾笑,看着四周装扮撩人的男妓们,眼底划过了一丝深深地厌恶。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光临这里了,但与那些来此寻欢作乐的女人们不同,她并不是为了用自己口袋里的钱来与这帮莺莺燕燕们欢乐的。她的存在,与整个逍遥坊的旖旎都格格不入。
“你怎么又来了?”一声熟悉的声音自身侧响起,语气里满是恼怒之意。
“你们逍遥坊妖气太重,本姑娘想不来都难啊!”她眼神随意一瞥,便瞧见红木柱子后面鼓噪的一抹身影,随即拔腿就往柱子后面的方向奔去。
“哎?你干什么?”老鸨还没反应过来,展黎已经率先抓住了角落里那抹可疑身影的肩膀,但显然,在将其转过来的瞬间再度失望了。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她又一次被耍了。
“我说这位姑娘!你多次来我逍遥坊,却不为风月,我看你是诚心捣乱的吧?”正当她心下懊恼之时,老鸨缓步叉腰走到其身旁站定。
“谁说我不为风月?”她挑眉一笑,“只是你们这逍遥坊也不过如此嘛!男妓还不如临街莺燕楼的带劲,哎!就这些个货色,老娘还真就瞧不上眼呢!”
她假意四下扫了一眼,满脸鄙夷的道。
老鸨听了她的话果然怒上眉梢,“你这丫头,好生挑剔,瞧你这寒酸打扮,只怕即便是有好的花妓你也无钱打赏吧!”
她也不恼,只是暗自摸了摸身侧的钱袋,怕是几日内都要空腹闭关了。
“有无钱两那是本姑娘的事,就是不知您口里的花妓是否真的值上价钱,若是貌似无盐之辈,最好还是不要请出来丢人现眼的好。”
“姑娘好大口气!来人啊!将咱们逍遥坊的头牌暖如公子请出来!”
身后一小倌立刻应声朝着青木楼梯上奔走而去了。
少顷,自楼上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
展黎抬眼望去,只见一红衣羽纱,发挽金冠的男子掩面而出,在小倌的搀扶下碎步自青木楼梯上挪移至展黎身前。
“见过官人。”男子妩媚一礼。
未等展黎开口,老鸨已经轻佻的将男子的下巴抬高,对着展黎道:
“怎么样?此等姿色可能入姑娘法眼?”
暖如垂眼低眉,除了眼睛之外全都被红纱遮住了,单看这一双美眸就足以让万千少女垂涎不已了。
展黎却不屑的冷哼了一声,双手交叉于胸前,翻着白眼话语轻佻道:
“呦!这红纱倒是做工精致,就是不知这纱巾背后的模样是何等的穷山恶水,掀下来,让本姑娘瞧瞧!”
说罢,展黎就欲伸手扯下男子的面纱,却在半空中被老鸨一把拦了下来。
“诶~姑娘好生心急啊!”
老鸨伸出一只手,在展黎的面前搓了搓。
“暖如的红玉面纱岂能轻易揭下?若无钱打赏恐怕日后也就不必开张了。”
“哼!不就是要钱吗?本姑娘有的是!”
语毕,一锭足足的雪花银两便沉甸甸的坠入了老鸨纤细的手上。
老鸨掂了掂分量,皱了皱眉道:“嗯!果然是个寒酸的主儿,只有这区区一锭银子,罢了,看在你是初次来此寻欢的份儿上,就当是给你打个折了,不过,这侍候的银两……”
未等老鸨说完,展黎已经再次掏出了三锭银子放在了老鸨的手中。
“这些应该足够了吧?”展黎再次翻着白眼道。
“楼上请~~~”老鸨一副谄媚的模样,在展黎转身的瞬间,眼神中闪烁出了一丝复杂的神色。
一路上,暖如始终低头不语,进入到了房中之后,待小倌轻轻的将门关好后,展黎再度细细的将暖如打量了一番。
看着男子身量纤纤的姿态,果然是难得一见的尤物,即便是在家族内部也是鲜有。浑身上下从内而外透着一股子魅惑与吸引。
嗯,不愧是花魁,尚未揭下面纱就足以将寻常的女子深深迷惑了。
“你叫暖如是吗?”
“正是奴家。”
声音温柔却不造作,妩媚却不惹人生厌,嗯,不错!
展黎在心里暗自想着。
“听说你们逍遥坊是花妖的产业,果真有妖吗?”
“官人说笑了,不过是外界传闻罢了,这世上又有几人真正见过妖呢!怕是即便见到了,也都失了性命吧!”
暖如始终保持着谦恭的语态,不惊不惧。
展黎在心里冷哼着。
笑话,逍遥坊若是真的无妖,她展黎两个字就倒着写,她可是伏妖家族第二十七代传人,伏妖族的圣女,对妖气的敏感程度那是与生俱来的,已经整整三个月了,她来到郁金城已经三个月了,就属逍遥坊的妖气最重。
马上就是她二十岁的血月神劫了,若是不能尽快抓一只千年花妖渡劫的话她极有可能被血月吞噬,到时候即便是她的亲生母亲,伏妖家族的嫡系血脉彦肌公主也难保她的性命了。
瞧着面前的暖如,展黎忽然不知道要如何处置了,尽管她是伏妖无数的伏妖族圣女,但对于男女之事还是一颗青涩的小菠萝,除去对逍遥坊妖的不屑外此刻的暖如更是让她微微有些羞涩。
“官人,时候不早了,让奴家服侍您安歇吧!”
说罢,暖如已经缓步上前朝她走来了。
“等等!”展黎瞬间面颊升温道,“你,你先别动,我,那个……”
“怎么了官人?”
见展黎半天不应允,暖如已经兀自开始为自己宽衣解带了。
“你干什么?”展黎瞬间捂住了自己的脸,快速背过身去。
“奴家是要服侍您的呀!”暖如的话语依旧如春风扶柳般轻柔,只是听在展黎的耳里却更使脸颊发烫了。
“不,不必了!你……今晚不用服侍我了,就这么呆着吧!”
明明已经转过身去了,展黎却依旧紧闭双眼道,最后还不忘加一句“不许脱衣服!”
暖如扇动着蝶翼般的双睫,瞧着背对着自己不断颤动的女子,眉眼忽而变得温柔了起来。
这伏妖族的圣女也不过如此嘛!刚才还骄傲的像个小公主一样,现在却羞涩的不敢看他。
趁着展黎背过身去的空档,暖如悄悄地将腰间的一颗琉璃珠捏在了手中把玩。这珠子果然是好宝贝,竟然能完完全全的将他身上的妖气掩藏的一丝不漏,就连伏妖族的圣女都未曾察觉,看来哥哥还真是神通广大呢!
“官人~”暖如小心的叫了一声。
对方并未有所回应。
“要不……您还是到床上来歇息吧!”
展黎依旧没有反应。
“官人……”
“官什么人?怎么?就这么想让人家宠幸你啊?”
这时,一声浑厚的声音自暖如身后响起。
“哥哥?”暖如瞬间眼神一亮,回转过身来,果然见到了一身素衣的花暖放,此刻,这位有着倾世容颜的佳人正眼眸含笑的望着他。
“傻小子,还是这么傻乎乎的!每次我来,若不出声你都难以发现!”花暖放宠溺的上前,挑了挑男子的红纱道。
“是哥哥武功高强,小弟才未曾察觉。”
暖如微微颔首,低声道。
“行了,就属你嘴甜!这丫头已经被我迷晕了,你在门口帮我望风,若是有人来了就立刻通知我,去吧!”
“嗯。”低低应了一声后,暖如莲步轻移至门外,小心的将檀木紫玉门关好,将一身红纱迅速褪去,只留里面的一身夜行衣,转瞬间便与夜色融为一体了。
而此刻房内的花暖放也已经动作麻利的将展黎扶到了床上。
双掌合十,在眉间处绽开,花暖放一只手酝出一股妖力,在展黎身上的几处重要的穴道上重重的点了几下,床上的人儿立刻皱眉呜咽了一声。
再度将手收回,花暖放妖眼一开,惊得他赶紧又闭上了眼睛。
“血月神劫!”
为什么她的劫难总是那样多?就只因为她是神女转世吗?可这都已经是第三世了啊!为什么?上天还是不肯放过她?不肯放过他们?
难道这一次一定要他赔上性命才能保她周全吗?难道他的等待注定再次落空吗?也终究是以他赔上性命而告终吗?
整整一夜,花暖放始终守在床边,寸步未离。
直到天亮后,方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
揉着发痛的太阳穴,展黎费力的从床上爬了起来,在看到身旁丝缕未着的花暖如时瞬间瞪大了眼睛。
飞起一脚就把某男踹到了地上。
“你……你你你……你怎么会在我的床上?”
展黎赶紧低头瞧了一眼自己,暗自呼出一口气,好在自己的衣服都在,一件不少。
“姑娘记性好差,这明明是暖如的闺房,这床……也是暖如的。”
暖如故作无辜状,一只手随意抓起地上的衣裙将自身隐蔽处遮挡了起来。
仔细打量了一下四周的陈设,果然不是自己的房间。再次揉了揉自己的头后展黎才想起自己身在此处的缘由,瞬间瞪圆了杏眼,怒道:
“你这妖精!好生狡诈!居然敢戏弄本姑娘,说!你们逍遥坊到底有没有花妖?还是说……你就是花妖?”
“姑娘说的哪里话?奴家听不懂。”
暖如一边假意羞涩的低下头一边故作无意的撩动了一下遮住身子的衣裙。
弄的展黎立刻用双手捂住了眼睛。
“你流氓!”
“官人~~”
展黎始终闭着眼睛,并且用手遮挡着,直到感觉到身前一热才又惊得睁开了眼睛,看到暖如的脸放大在眼前的时候,展黎想都没想,再次飞出一脚,踹在了他并不坚实的胸膛上,果然,暖如再次被踹飞到了地上。
“你们逍遥坊全部都是流氓,就是个流氓窟!本姑娘一分钟都不想多待下去!”
语毕,展黎愤然踹门离去了。
笑话!他逍遥坊本身就是寻欢作乐的场所,根本就不适合她这种未经世事的小姑娘前来,也只有用这种方式她才会羞臊的离开,否则若是再与她纠缠下去,妖气外露可就不好了,哥哥是千年花妖,还能抵挡一阵子,像他这样的百年花妖要想从伏妖圣女的手中逃脱性命那几乎是不可能。
不过……做戏嘛!就要做足全套。
“官人~~官人,不要走~~~”
于是,大厅内便上演了一幕“痴情”妓男苦追“无情”嫖客的戏码。
只见展黎怒气冲冲的自楼上大踏步离去,而咱们的头牌公子暖如身上松松垮垮的吊着他的一身南海红纱衣裙,踉跄着从房内泪奔而出,撞得那檀木紫玉门摇摇欲坠,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即便如此,暖如都不忘用他招牌的红纱纱巾遮住那倾世美颜,只留一双满含热泪的双眼,让看到他的人都不忍为之心疼,都在责怪那负心的女子是有多么无情。
展黎简直要被气炸了肺,一个飞身便从楼上飞了下来,落地时还不忘用一双杏眼狠狠地瞪上一眼楼上的娼夫,脚步加快的离开了逍遥坊。
然而楼上的人儿在众目睽睽之下眼白一翻,如秋风扶柳般的晕了过去。
“呀!暖如公子晕倒了!”人群中有人大声尖叫道。
这一声呼唤成功的吸引住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三楼栏杆处,一紫衣女子眉宇间始终带着一丝阴霾,一双猩红的双眼死死盯着展黎离去的方向。
身后的随从也是表情愤怒的样子。
“主人,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为何……”
“好了!知道了还不赶紧派人去查!”女子不悦道。
“是!属下这就去办!”
待随从离开以后,女子不经意的将一枚银针甩了出去,直直的插在了某一暗处的人身上,瞬间那人便直挺挺的倒地了,再没了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