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庙之上,万云丛中,一个身形略微发福的中年男子凭空而立,狠狠地咽了一口唾沫,喃喃自语道:“如果不是我疯了,就是这个世界疯了!”
如果此情此景被其他半圣看到,一定会惊得下巴掉在地上,这还是号称“血海白骨”的白半圣么?
白剑秋贵为货真价实的丹青半圣,什么大场面没见过?即便是当年深陷妖族重围当中,孤立无援,也不曾皱一下眉头,哪怕是当年初观圣碑之时,心神激荡,也不曾为碑中圣意动容。
可是在这一刻,白剑秋却觉得身子有些发软,喉咙发干,目光呆滞之间,就像是被吓傻了一般。
白剑秋当然不傻,所以他才知道自己或许看到了能够被载入史册的一幕。
八道圣气加身啊!整整八道啊!
这还是人吗?遥想当年自己初时开智,即便在才光护持之下,也足足诵了一刻钟的诗文,才获得才气灌顶。
相比之下,自己就是个渣啊!
; 难道这小子真的是圣者转世吗?还是说他其实是某个圣者留下的私生子?这等天赋,这等资质,怎么可能只是一个寻常人家的孩子!
白剑秋越想越是心惊,越发觉得苏文有着神秘的背景,传说中某些圣道家族的子弟到了一定年纪,就会出世历练红尘,这个苏文,说不定就是其中一个!
虽然这样的猜测,仍旧不能解释苏文是如何获得八道才气加身的,但至少让白剑秋的心中稍微放松了一些。
否则,若如此妖孽的少年真的只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孩子的话,白剑秋只会感到更加恐惧。
是的,就是恐惧!
当苏文第一次才气灌顶的时候,白剑秋便看出是夺文位的手段,虽然他不知道此举为何会让其他学子的才气中断,但却丝毫不影响他对苏文的欣赏之意。
“没想到,在小小临川城中,竟也出了个能跟当年王阳明媲美的天才少年。”
当第二道才气降临的时候,白剑秋就有些震惊了,毕竟圣言大陆百年以来,可从来没听说过有谁在开智之时就能引得两道才气加身的。
“难道此子拥有着跟黄庭坚黄双圣同样的天赋?”
随后第三道第四道才气齐至,白剑秋险些被吓得掉下云端,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毫不犹豫施展了手段,屏蔽了天机,让其他人无法窥视圣庙中的才气情况,因为他已经隐隐看出,今天这事儿闹大了!
“不行,此事太过重大,必须马上上报圣域!”白剑秋瞪大了眼睛,觉得头皮有些发麻。
谁曾想,事情还没有结束!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又是一道才气翩然而降,然后是第六道、第七道,乃至第八道才气!
当看到第八道才气光柱降下的时候,白剑秋以为自己已经麻木了,但实际上,他竟隐隐感觉到自己的文心都快崩溃了。
最初的欣赏,已经早就变成了恐惧!
要知道,即便是面对妖族半圣的时候,白剑秋也未曾有过这等感受!
事到如今,白剑秋甚至不敢确定自己是否应该将此事上报圣域了,若非亲眼所见,谁会相信?谁敢信!
开智便引八道才气加身,古往今来,哪怕是圣者也做不到!
到了最后,白剑秋在惊恐之余,也隐隐有些期待,这个苏文,到底能不能继续引来更多的才气灌顶?
等了大概有一炷香的时间,空中的才气云团终于再也没了动静,这让白剑秋既略显遗憾的同时,也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终于结束了……”
平复了一下情绪,白剑秋越发觉得自己之前屏蔽天机简直就是无比英明的决定,否则若是被妖族察觉,恐怕会不惜一切代价将苏文的成长扼杀在摇篮当中!
良久,白剑秋吐出一口浊气,感叹道:“没想到,今日能见到我人族圣才横空出世,若无意外,此子将来必定成圣!”
是的,如今在白剑秋的眼中,苏文已经不再只是一个人才或是妖孽,而是,圣才!
念及此处,白剑秋心中暗暗警惕:“不行,这个消息必须要隐瞒下去,否则对这个苏文绝对百害而无一利!”
天才多夭折,白剑秋自然懂得这个道理,若是他将苏文八道才气加身的事情传扬出去,那么苏文从此就别想再得安生了,恐怕立刻便会引来妖族强者的暗杀!
“既然如此,今日在场的所有人,都必须封口!”
就在白剑秋考虑如何隐藏苏文今日所创奇迹的时候,苏文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徐易,眼中的杀意凛然而现。
徐易此时已经后悔了,早知今日,当初他哪里敢去招惹苏文?左右不过是因为一个贱婢,哪里有自己的性命来得重要?
“他真的要杀我!”这个恐怖的念头从徐易脑中闪过,再也挥散不去。
可是他是苏家堂堂长子长孙,他的叔叔是当朝驸马爷,他今年才十五岁,还有大把的荣华富贵等着他去享受,还有大好的前程等着他去摘取,他怎么能死!
“你不能杀我!我父亲是城守备将军,我叔叔是驸马爷,你若杀了我,绝对逃不了!”徐易口中带着哭音,大声喊着。
苏文微微叹了一口气:“你我本是同窗,若不是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招惹我,我又怎么敢杀你?”
徐易闻言,眼中一亮,随即急声道:“苏文,不,苏兄!以前是我有眼无珠,小人之心作祟,从今往后,我发誓再也不敢与苏兄为敌,之前对你所造成的伤害,我苏家愿意全力赔偿!”
苏文笑了笑,并没有接话,而是自顾自地说道:“以强者之尊,欺辱弱小,残害他人,按圣律,当死!”
说着,苏文再向前迈了一步,脚掌踏在徐易的小臂之上,沉声再道:“身为文人之辈,不顾斯文,意欲行**掳掠之事,按圣律,当死!”
“立圣庙之内,百圣座下,心怀不轨,妄图出手打断他人才气灌顶,按圣律,当死!”
苏文每说一句话,身上的气势便更盛一分,而反观徐易,脸色越来越苍白,眼底全是恐惧之色。
终于,苏文说了最后一句话:“如果赔偿有用的话,要圣律来干什么?”
“所以,你可以死了!”
徐易闻声,剧烈挣扎起来,凄惨地叫着:“不!我父亲不会放过你的!我叔叔不会放过你的!我徐家更不会放过你的!”
一边喊着,徐易心中的求生**让他重新燃起了勇气,猛地将手臂从苏文脚下抽出,然后反手握住了掉落一旁的短刀,朝苏文的小腿刺去。
苏文见状,脚尖轻轻一点,身形翩然而退,徐易手中的短刀根本连他的裤腿都没有碰到。
此时徐易眼中的恐惧已经变成了疯狂,他大笑两声,说道:“哈哈!苏文!你杀不了我!你不过是刚刚经过才气灌顶,根本不可能使用诗词的力量!”
徐易说得很有道理,苏文刚刚获得文位,文海中所储存的才气必然很少,而且苏文也未必就懂得战斗所用的诗词,要知道,并不是每首诗词都能用来杀敌的!
比如像孟浩然的《春晓》,便显然不具备伤人之用。
可惜,徐易并不知道,苏文恰恰就知道一首战词!
下一刻,苏文双唇微启,寒声道:“襄王梦里。草绿烟深何处是。宋玉台头。暮雨朝云几许愁。飞花漫漫。不管羁人肠欲断。春水茫茫。欲度南陵更断肠。”
这正是当日在城主府当中,黑衣人对殷无殇吟出的那首《减字木兰花》!
词毕,但见苏文的身上涌起一阵淡淡的赤色光芒,如果仔细观察,会发现在苏文的手腕处,一道极为黯淡的纸型图案悄然浮现。
下一刻,徐易仿佛眼中的苏文消失了,圣庙也消失了,只剩下无边的黑暗,沉重的黑云凭空而现,只朝他狠狠压来,冥冥之中,徐易似乎看到了徐家破败凋零,族人惨死,让他心伤肠断。
徐易并不是殷无殇那样的文道强者,他只是一个文位都未曾获得的普通人,所以只用了三息的时间,他的心肠便已经寸寸断裂!
“啊!”
圣庙中回荡着徐易那无比凄厉与怨毒的喊声,随即归于死寂。
一丝血线从徐易的嘴角滑落,他瞪着无神的双眼,缓缓倒落在地。
徐家的长子长孙,临川城城考榜首的天才少年徐易,就此断肠而死。
这是苏文第一次施展才气手段,在看到徐易惨烈无比的死状之后,苏文的脸色也隐隐有些发白,但他,并不后悔!
强忍住胃部的翻江倒海,苏文收回目光,正要转身,却听得一声幽叹从身后响起。
“如此年纪,刚刚获取文位,便以鲜血洗礼,这对你以后的文心,恐怕会产生不好的影响啊。”
苏文闻言,瞳孔紧缩,暗暗握紧了拳头,然后他回过身来,正看到一双充满了惋惜的眼睛在看着自己。
那人显然也察觉到了苏文的警惕,微微一笑,说道:“初次见面,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白剑秋,半圣下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