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行良久,劳城外除了那迷失在梦境中的比萨姆科,众人都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埃斯法也终于来到了劳伦狄亚城里。
跟在城外听到的声音联想得到的场景截然不同,这里的声音虽更加嘈杂,但一进入街道,却没有看见一个人,声音皆是从大城内部与临街各个不同的地方发出,让埃斯法这个敏感于声音的人觉得那街道的尽头处正燃烧着让人无法靠近的地狱毒海。
埃斯法在街道中央缓步前行,他注意着街道两边的建筑。
他连日奔走,早已疲惫不堪,正需要一个地方供他休息,而眼前就是一家牌匾上写着住宿二字的客店,那是一间格外老旧的三层楼阁。
埃斯法快步走上前。
大门正关着,屋内没有一丝亮光,店主似乎已经打烊沉睡了。
“毕竟这样喧杂的声音实在惹人心烦,他们除了关上门用睡觉来屏蔽噪音还能干什么呢?”埃斯法心思道,但他并没有走开,难忍的饥饿与疲惫让他暂且放下了平时应有的尊重,当当地叩响了那褐色大门。
“有人么?”他加高了声音道,“真是多有得罪,我知道你们现在可能已经安睡了,但我实在太过疲惫。”
他反复地敲打着,但没有人反应。
“喂,老婆,你听,外面有客人在敲门呢。”睡在三楼之上一个中等个头的小胡子从床上坐起,敲打着躺在他身旁不远处的一个妇女说——为了能够随时站起来,他们都穿得严严实实的。
“诶呀!”那妇女整个脸顿时皱了起来,挺身坐起大骂道:“不是说让你不要吵我么!我好不容易趁着外面寂静的时间间隙才睡着的,现在外面那么嘈杂,整夜也不用指睡个好觉了。”
“是有客人来了。”那小胡子说。
“瞎说,外面这么乱哪还会有客人,你是多少天没有见客人想他们了吧。再说了,再过几日,这里就要被冥洛军团的人强拆了,我们也要赶快搬离这里,还做什么生意啊,小心连身家性命都丢了,真是没有心,没有想法。”
埃斯法对声音的敏感让他从这混乱的声音中闻见了屋内两位夫妇的低语声,于是他再次敲门并加高了音量道:“两位善人,你们发发慈悲,在下连日赶到这里,已经几日没有休息与饱餐一顿了。”
“听见了么?客人已经几日没有休息了,我这就去开门。”那小胡子对着老婆憨笑道。
“不行!”那妇人拉着脸严厉地说,“现在外面有多乱你还不知道么?就不用说魔族人进攻东驰四木的事了,你看现在的大街上,每日每夜都有因劳累或冥洛军团人的鞭打而死去的穷苦百姓,国家这都不曾监管。冥洛军团的人现在耀武扬威,整日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也不会受到惩罚,万一我们打开了大门他们趁着时间进入屋子杀死我们我们也无话可说。”
“瞧你这话说的。”小胡子说,“现在虽然非常混乱,但也不能事事都谨小慎微啊,如果冥洛军团的人真的来了,按照你所说,那外面的客人岂不是难逃厄运了,不管怎样,我都要去开这个门。”
话罢,他伸手燃起一根粗蜡烛穿起鞋子向楼下走去。
“你给我站住!”那妇人指着小胡子厉声道,“今天不管怎样,你都必须听我的,要不然我们就不是夫妻!”
“瞧你这话说的。”小胡子回过头无奈道,“我不是打个比方么,那冥洛军团的人不是没来么——”
小胡子顿了一会儿,又抬高了嗓门说,“再说了,就算是他们来了,他们也不是见到谁就杀谁的,你以为他们杀人上瘾啊。”
小胡子思考了一会儿,继续说:“再说了,就算他们见一个杀一个我们也不能见死不救啊,每个人都有困难的时候,活着都不容易。”
妇人有些不耐烦,她甩了甩手臂,“快去吧,快去吧,我可教你识几个臭字了,说话竟有条有理。”
“这是我自己的心得,不是你教的。”小胡子昂头骄傲地说,走在楼梯上,他摇了摇头,悄声嘀咕道:“真是妇人之见。”
终于走到楼下,待他将屋内四面八方的蜡烛全部点燃后,他大步走上前去,快速抽掉门闩,将门吱的一声两手拉开。
“客人,您请。”他没有见埃斯法的面貌,就猫下腰一手向前尊敬地说。虽然已经连续很多天没有客人来到这里,但他的热情依旧不减往日。
屋子内摆放着四张供吃饭用的褐色大桌子,大桌子上放置着内部盛满鲜花的精美花篮,埃斯法环顾一望,整个屋内都挂着鲜花与绿叶,装扮得十分新鲜别致。
那小胡子向外探了探,将门关合。
“请问客人,你只是想住宿么?还是想……”话刚说到一半,他转过头,看见埃斯法所穿的白色大衣和背后所背的琴箱,知道他不是本地人。
“请问主人,你这里可以给我提供一些本地的衣物么?除此之外,你们这里可以吃些饭菜么?”埃斯法问,他转过头行了个低头礼说:“真是抱歉,打扰你们休息。”
“奥奥……”小胡子反应过来,“瞧你这话说的,怎么能说打扰了呢,我们这些做生意的谁不希望多来几个客人呢,正所谓有钱不赚非君子么?”
“当然我说的是凭借正当手段得来的。”那小胡子笑着补充。
他快步上前,用衣服袖子将桌子和椅子仔细擦了个遍,笑道:“客人,您坐在这里,您想吃些什么,我让我老婆现在就帮你弄。”
见埃斯法盯着他,他指着他的袖子笑道:“没什么的,这袖子很干净,这是我新换的衣服。”
其实埃斯法在思考的是他为什么要拿干净的袖子擦并不算干净的桌子,埃斯法没有多加思索,坐在那桌前的大椅子上,平静地说:“主人不必那么费事,我吃什么都可以的。只是要给我找一件本地的衣服,给我一个独自的房间。”
话罢,埃斯从袖间掏出几张银色的纸票,拿在手间给小胡子店主看,“你看这些钱可以么?你们拿着这些钱可以到商人的手里换取很多本地的钱。”
小胡子接过纸币,一怔道:“这是什么,这些就是废纸么?怎么可以称之为钱呢?”
正在这时,店主的老婆拿着蜡烛走了下来,她边走边笑道:“很久没有来客人了。”
走到下面,见埃斯法的面貌,她即刻惊呆,上前几步,一手拿过丈夫手中的钱,仔细看了看之后,将丈夫拉到一旁,背着埃斯法悄声道:“我们遇到贵人了,这些钱是只有在天国才能见到的纸币,而这位客人看妆容必定是天国的名人——至少也是个大官或者声名显赫的艺者,你看,他的瞳孔都是蓝色的。”
“是这样么?”小胡子笑道,“可这钱我们也花不了啊,他说找商人换取,现在我们都不敢出门啊。”
“换什么换,这些钱不换也能值很多钱。”妇人说,她走上前,恭敬地问道:“请问这位远道而来的贵客,您到我们这里有什么要事么?”
“什么都不要问,外人问起,你们也什么都不要说,不要说我来到过这里,不要说你们见过我,否则会惹来杀身之祸。”
“杀身之祸?瞧你这话说的……”那小胡子话刚说到一半,就被他老婆堵住了嘴,“不要在这里废话,快些按照客人的吩咐去做。”
吃过饭,埃斯法在房间里换上店主给他拿过的衣服,并用黑条纱布遮住额头,挡住他额头上拈境浮兰花瓣标志,西尔飒斯人与天国人的长相基本相同,这样他在人群中就不是那么显眼了。
纵使外面的嘈杂声哄哄一片,此刻的屋内在他看来却是格外寂静,因为他已经太累了,这致使他躺在床上枕着琴箱就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
在梦乡里,他梦见那儿时小个子的他哭泣的场景。
“父亲,母亲!”他跪在地上嘶声呼喊,那屋内洁白的床铺淌满了鲜血,他触到可怕的血迹,瞳孔中凝出撕心裂肺的悲痛,母亲大病未愈病倒在床上,父亲因为对母亲忠贞不渝的爱而刺死了自己。
“为什么医生医不好你的病?”他哭泣着高声呼喊,突而,他看到母亲温暖的双手抚向他的脸颊,那双手将他的眼泪截断在鼻翼。
“没什么的,我可爱的埃斯法,我们每个人都要保证自己懂些医术保持强健的体魄就好了。”母亲以极其温婉地声音说,母亲自埃斯法出生那天起就患了重病,这是她活着的时候经常与埃斯法说的一句话。
“为什么会这样,父亲,母亲!”他抱紧父亲遗留下的古琴也就是他现在背着的这个狂奔出门外,那圣地门龙大道一望无际,眼前一片雪白,他在大道上狂奔,声泪俱下地痛哭。
“喂!埃斯法!”这时,突有人喊他,“你这个小个子是叫埃斯法吧?”
他回过头,暂时停止了哭泣,却见一个身着白衣的高大男子正伸开双手冲他微笑着,路边的人都尊敬地称他为帝上。
“来,小家伙,你很悲伤是么?投入我的怀中吧,让我来拥抱你。”那男子平静地笑道,“拥抱有一种炽热的力量,站起来吧,成为一个坚强而有作为的人,这才是你应该做的。”
那男子的眼神中有种奇伟的大爱,那大爱让他无法抗拒,他站在原地,双手抱着比他身体还长的古琴。
“嗯!”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咧开嘴伤痛得涕泗横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