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你是何方妖怪!!”
老尼面色铁青,她可不相信潘玉真是修行者,实在是没法相信。潘玉年纪不过双十,即便有缘可以踏入修行界,最多不过修炼十载而已,而她本人呢?已经修炼了两百多年。
潘玉十年就能追上他两百多年苦修,让她如何可以接受。
相比较潘玉自己修炼,她更加相信潘玉被人夺舍,才有了今日成就。
“师太何必顽固,我刚才已经言明,这是一个日新月异的世界,在尘世之中,何尝寻不到求道之路!”潘玉感慨道,对老尼倒是有了一丝怜悯之心。
老尼只是一位跟不上时代发展的老顽固而已,她还在坚持自己想要坚持的一套,认为只有自己正确。然而,她早已被世界所淘汰。
一生追求只是错误,是何其悲哀。
“妖孽,休想扰乱贫尼佛心,今日我便降服你这妖孽!”老尼不愿意跟潘玉多言,管你是谁,管你百般狡辩,还是手底下见真章吧。
潘玉虽然怜悯老尼,却绝对不会束手就擒,剑身一展,剑气冲霄:“师太赐教,在下自然不敢不从!”
眼看着大战就要上演,墙外突然传来一道佛号:“阿弥陀佛,两位且慢动手!”
言毕,一位身材消瘦,面容干枯,身上却穿着精致袈裟的大和尚从门外走了进来。
“法善大师!”
潘玉一惊,连忙收回宝剑,说道。以前他确实小觑这位酒肉和尚,如今踏入修炼界之后,方知法善大和尚实力深不可测,他根本无法抗衡。
法善脸上挂着笑容,冲着潘玉道:“潘施主修为一日千里,实在是可喜可贺!”
潘玉摇了摇头:“在大师面前,明玉倒是献丑了!”
法善大笑:“有那位前辈指导,你早晚能够超越我!”说完,转过头看向一边的老尼:“痴儿,你如今依然不明白什么是修炼吗?”
“愚僧!”老尼根本看不上法善,瞪着眼睛喊道。
“愚僧?”潘玉一阵纳闷,这些“法”字辈,应该都是佛法传入东土之后,佛祖亲自挑选渡化的弟子,无论道行还是佛法都是精深,怎么会被一个懂点法术的老尼姑叫做愚僧呢?
法善却生气,依然问道:“我且问你,你手中阴阳镜碎片从何而来?”
老尼道:“与你何干,这阴阳镜碎片是我在祁连山……”
然而还不等她说下去,法善和尚就接口道:“是在祁连山疏勒南山摩柯洞中吗?除此之外,尚有袈裟一幅,蒲团两只,羊皮禅卷三册。”
老尼姑大惊,“你、你怎么知道?”卜算也没这般准法。
法善和尚摇摇头,“因为那就是贫僧丢在那里的东西。数百年前,贫僧曾在那里受师尊点化,领悟佛法。大彻大悟之后,舍去身上长物,师尊要我将那些东西留在那里,以代有缘人,说数百年后或有一段师徒缘分。后来不知怎么,见那样东西却在潘公子身上,心下好生奇怪,这潘公子并无什么佛缘,没想到应在你身上。”
潘玉恍然明白,为何凭身上这镜片连法海都看不透她的真身,法善怎么能一口道出,原来此物曾落在他的手中。
“休得胡言,给我掌嘴!”老尼姑却是大怒,愚僧怎么可能跟佛祖有关系,又凭什么收她为徒!
然后话音方落,只听一声脆响,老尼姑竟毫不留情的给了自己一巴掌,那雷音对法善毫无作用,却落在了自己身上,真的成了“给我掌嘴”。
“这等要求还真是奇怪!”法善和尚捂着嘴又是一阵乐。
老尼姑更是气炸了肺,不顾仪态风范的喝骂起来,法善只是不理。但只要老尼姑使用雷音,必然落在自己身上,让她到后来再也不敢用攻击姓的言法。
法善摇头叹息,“可怜我法善如此爱笑,竟然有这么个苦大仇深的徒弟,罪过啊罪过。”一边说着却一边笑个不停,像是某个笑点很低的观众,正在看单口相声。
潘玉跟潘王颇觉好玩,一个要收徒,结果反而被另外一个人收为徒弟,确实有趣。
老尼姑终于在喝出一声“不准说”之后,彻底沉默了下来。
法善摇头叹息,“哎,活到这个份上,便是再活一百年一千年又有什么意思,无处不是活地狱,哪一天才到得了极乐世界。你身在苦海,又怎么度人出苦海呢?”言罢将手指在老尼姑的眉心轻轻一点,“人的心一老,就忘了怎么笑了!”
潘玉便眼见着老尼姑浑身颤抖起来,每一寸肌肤都在颤动,脸上的皱纹一条条收拢,全身的骨骼都在嘎吱作响,而后一点点的收缩。身上的缁衣渐渐变得宽大起来。倏忽之间,原本的干巴巴的老尼姑,变成了水灵灵的小孩子。
“枯木逢春!”潘玉心中暗惊,这可不是寻常的幻术,而是真正的逆转了生死之机,让枯木得以逢春。
老尼姑只觉得浑身酸痒难当,偏生动弹不得,还以为法善是要用什么法术来折磨她,只是咬着牙苦忍,待到诸般痛楚消失。看自己的手变得幼小,肌肤白里透红,连忙托着宽大的缁衣来到溪水旁一照,吓的连退了好几步,质问法善道:“你……你对我做了什么,我怎么变成这样!”
她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却连声音都变得稚嫩清脆,比起原本那破锣似的声调,好听了无数倍。
“变?这不就是原来的你吗?”
“快,快把我变回去!”老尼姑,不,现在应该说是小尼姑,吓得脸色发白,总算是见识了仙家手段。
“莫要不识好歹,法善大师是在耗费自己的寿元道行为你延寿。”潘玉喝道。
这当然不会没有代价,不然的话能够延长寿元的蟠桃也就不会如此珍贵,谁人又能轻易牺牲自己百年寿元呢?
小尼姑望向法善,只见他依然是笑意盎然,隐隐却带着一丝疲惫,细看处,似乎比方才又老了一些,而自己浑身上下却充满了活力,知道潘玉所言非虚。
小尼姑一脸的复杂,“你……你为何如此?”寻常修行者的寿元有限,她自知时曰无多,才选择弟子,准备传承衣钵。此时此刻无疑给她的修行之途,带来峰回路转般的转机。
“我说过了,我们有一段师徒缘分,若是你早早死了,岂不是没趣。而你也不妨好好体会一下当初的心境,多笑一笑。”
小尼姑一时默然,回顾溪流中自己的倒影,随着溪流的起伏波荡,两百年前的情形依稀显现,那时候的自己可曾欢乐?上一次笑出声来,又是在多少年前?
尼姑不同于僧侣,在这个时代,有几个好人家的女子会去出家为尼。青灯古佛只能削减伤痛,却不能带来欢快。于是乎,想要抹去脸上悲伤的纹路,再来一次的话,一定要刻下微笑的痕迹。如果能将一生笑着度过的话,死之将至的时候,就一定不会留下遗憾。
“师傅!”小尼姑对着法善躬身下拜,诚心诚意,人若以诚待我,我又焉能不以诚待人。她念起自己想要收潘玉为徒时,耍弄的手段,设下的心机,不由汗颜,个中境界已然分明,真正的佛法,并不在于禅房中的三言二语的机锋。言尽“慈悲”二字,又何如施一小善与人呢?
“今日方知何为得道高僧!”两人拜师之后,虚空中突然传来一道感慨声。
法善好似早有所觉,一点都不惊讶,反而双手合十,笑吟吟的说道:“今日消去百年前的缘分,倒是让居士见笑!”
“怎么会,你让我重新认识什么是大和尚!”话音刚落,一道人影突然出现在院中。
青衫白衣,衣袖纷飞,容貌清秀,像是一位普通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