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第4卷]
第304节297过关斩将
洛雯儿看着穆莲生行了礼,六块玉牌很随意的拎在手中,随着敞袖滑落,仅余丝带在袖口外微微飘动。
他的确行动缓慢,然而更显气定神闲,仿佛在他心中,此番通过皆在意料之中。
他虽有着雪陵人与生俱来的清傲之气,却并不孤高自诩,就那么悠然而淡定,任风拂起衣袂,颇有仙姿。
似是感觉到有人在关注自己,抬了眸子,冲洛雯儿微勾了唇角,动作细微得稍纵即逝,然而恬淡中别有一番俊逸风流。就像一幅极淡极淡的水墨画,初时仅是匆匆一瞥,因色彩不甚浓烈而忽略,却总有那么一笔两笔的线条吸引了你的注意,于是不觉回首,细细打量,于是更见高妙。
洛雯儿正如欣赏一幅画一般的看着穆莲生,却听评判席上传来一名男子激越的话语:“这瓶‘月上柳梢’我之所以用沉香木代替花梨木,是因为……”
“住口!”乾家老头很没有风度的拍了桌子。
也便难怪他激动,这又是一段与王家有关的风流韵事。一位妃子与乾家的调香师有了私情,而这位调香师此前为王后调制了一品香,名为“冠绝京华”,里面就有一味花梨木。这个妃子非常喜欢这品香,便要调香师为自己同样调制,却又酸溜溜的暗示,她与王后地位不同,也不过是东施效颦罢了。
于是调香师便将花梨木换了沉香木。二者气味极其相近,但因为二人的私情,便命名为“月上柳梢”。后来私情被揭穿,虽皆处以极刑,这品香倒留了下来,竟是取代了“冠绝京华”。只不过后来有人认为这事毕竟不够光彩,又将沉香木换做了花梨木,然而今天……
不能不说,几乎每一品名香后面都有一段传奇般的故事,皆是她从书局里的藏书发现的,当时看得是津津有味。而眼下见乾家老头气得胡子直翘,也觉得有趣。
话说调香师不仅要求手艺高超,亦要样貌过人,再加上常年于香气中熏陶,家传的教养,自身的提升,可谓个顶个是人中龙凤。尤其是男人在投入做某事的时候乃是最为迷人,而香品一向供应宫廷贵族,使用者又多是女子,更多是闺中寂寞,所以有些事情自是难以避免了。
可是各大调香世家似乎没有意识到此事的严重性,依旧在恪守着“传男不传女”,莫非是想利用这等韵事来扩大声誉?
而前面那位年轻人虽然被拍了桌子,兀自喋喋不休。
乾家老头气急,竟将手边玉牌抓起丢向此人。
他就手接住,连连道谢。
亦多亏了段玉舟对她进行的脑补,洛雯儿认出此人就是去年险些打败穆家夺得魁首的乌兰国人蓝效昕,不过因为在最后一刻桂冠易主,于是受了刺激,精神有些不正常了,却不知今年怎么又来了。
方才她与段玉舟在前面与评委争论,但是她也没有忽略场中的动静。当时她看到蓝效昕已经捧了托盘往这边走,却在听到争论时停住脚步,毅然转身,重新调配了一品香。
不过他的技艺的确无可挑剔,亦是过了第二关,捧着牌子乐呵呵的往回走,路过穆莲生的时候,无比仇恨的瞪了他一眼。
评委席上有些乱,因为今年史无前例的出了这许多岔子,皆是因为那个女人,似乎打她第一次开口,混乱便由此产生了。
怪不得要“传男不传女”,女人果真是祸害!
在最前方的段玉舟听得清楚,不觉回了头,冲洛雯儿勾唇一笑。
胡纶便觉得主子又开始不淡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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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轮仿香结束,过关者共六人,为有史以来最多者,其中三名雪陵人,乾、丁、穆各占一人。
按照比例,雪陵人虽然占了一半,但明显比不得往年了,往年都是“内斗”,今年则杀出若干个意外,其中一名是从不涉猎斗香大会的无涯人,还是个女子。
一时之间,街头巷尾,茶楼酒肆,到处传着“洛云”这个名字。《京城彩韵》也一反常态,每日刊行,不过只是一张布满字的二尺见方的纸,洛雯儿有点怀疑这是报纸的雏形。
不过她也没心情想太多。
连续三日的比赛,无论是参赛者还是观赛者亦或是评委,皆疲惫不堪,而接下来便是连着六日的“创香”比赛,所以第二轮唱名完毕后,就宣布次日休息,后日辰时再赛。
洛雯儿躺在床上,仿佛累得是满脑空白,可眉心紧蹙,只几个名字在心中来回跳动。
穆莲生,连续两届的魁首,此人绝不简单。纵观下来,无论是哪方哪面都无所挑剔,而且形容淡定,举止从容,凡事似是浑不在意,却已于无形间给对手造成了巨大的压力,令人有高山仰止之感。
丁易之与乾邈远,实力雄厚,分别是穆莲生此前两届的魁首,此番参赛,潇洒中带着凌厉之气,乃是势在必得。
蓝效昕,上届斗香大会险些拔得头筹的人物,虽然精神有点不对劲,但是在调香方面中规中矩,时有新意,而且一心要雪去岁之丑,信念专一坚定,亦不容小觑。
段玉舟……
洛雯儿眉心松了又紧。
虽然他在去年第二轮就败下阵来,可是通过交谈,她发现此人极是聪明,且触类旁通,还敢于大胆尝试。她只不过无意间说了句“仿香要形神兼备”,其实不过是有些担心自己不能仿出“香”之神韵,而当时以曼珠沙华代替百合亦是下了赌博之心,却不想他竟然也……
由敌人变成朋友,然后他们终是成为对手。
对手?
她叹了口气,人家要么家学渊源,要么身经百战,要么奋斗多年,而她,有什么?单凭一点点的天分……而这天分,即便是那提前退场的九十余人,也未必较她逊色多少吧?而且,她不过是临时抱佛脚。
只三个月,三个月啊!
此番,她“过关斩将”,其实凭的不过是侥幸,还有这三寸不烂之舌,而且还沾了身为无涯人的光,除此之外,她还有什么?
她忽然很是懊恼。
或许她也该知足了,毕竟没有第二个人,如她一般,初出茅庐,便闯入了第三轮,可是她要救人,她与他们都有属于自己的目标,然而仅凭她的运气,她可以吗?
忽然觉得把营救三郎押在这样一个不切实际的赌注上,还是经了她这样一个毫无真才实学的人的手,是一场天大的笑话。
而且第三轮的“创香”,比的就是深厚的底蕴所带来的厚积薄发,而她,她有什么?她要如何脱颖而出?
她咬了唇。
当初,她是抱了救三郎的信念,然而因为与众人差距太大,她只求尽力去做,不敢太过奢望。于是有了诸多惊险,却更有无尽惊喜。每每站在悬崖边缘的时候,她想的就是拼了,非成则败,只无愧于心,而若不拼,注定失败。
然而她竟是赢了,竟一步步走到现在,如今回想,恍若一梦。
可是人在途中,可以坚定不移,可以抛弃杂念,勇往直前,只为目标,然而当距离目标仅一步之遥的时候,却是心生胆怯,患得患失。因为从半山腰滚下只能骨断筋折,可是从山顶坠落,损失的岂止是性命?她的身上,可是担着无数人为之累积的希望啊!
她现在只要想一想,手就不自觉的发抖。而这样的一双手,要如何调香?
她双手交握,只觉指尖冰凉。
她猛的拉起被子,将自己蒙在里面,仿佛只要这样,就能隔绝那些担忧与恐惧。
其实能关在一个小小的黑黑的地方也不错,什么也不用看,什么也不用想,也没有人知道她,没有人……
PS:今天是群里的小贝大喜的日子,一起祝福她新婚快乐,生活美满,永远幸福\(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