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绮年心中,是极不喜李莲的。
哪怕知晓她命途多舛,但依旧很反感。
且不论她抱着孩子寻上自家门第,哪怕是其他家门,她都轻视这种言行。
别人家过得好好的,她突然冒出来是个什么意思?
再怎样,顾绮年都不相信,自幼爱护她的父亲会做出勾/引良家少女的事情。
何况,未婚先孕,总归是她品性有差。
母亲管这,叫小三;称她娘,为二奶。
意思都是招人恨的名词,专破坏别人家庭。
比妾侍更低人一等,不讨喜的多。
“小姐,您快瞧,范小姐给了莲姑娘什么东西?”
因着距离,看不清楚,但隐约是件极小的物事,李莲两根手指就接过收纳进了怀里。
顾绮年也懒得去猜,直接提步走了过去。
尚未进廊时,两人便察觉到了她。
范倩婷面色微慌,忙往后退了两步,与李莲拉开距离。
李莲则站在原地,倒不见如何心虚,只是双手互揪着手指,表现的是见到来人之后的紧张。
尾随在顾绮年身后的蓝苏轻蹬了她眼,显然还记恨着上回的事。
范倩婷慌乱过后,即恢复了常色,热情的上前唤道:“绮妹妹,你从夫人那出来了啊。”
“嗯,刚在花园里碰见银娟,她说将你给弄丢了。”
顾绮年语笑晏晏,声音轻缓温和,继续道:“我就笑她,范姐姐对这府邸何其熟悉,以前秦知府在的时候你就经常过来,如何还能迷了路?却不知你和莲姑娘在这里说话。”
视线转向李莲。
后者则畏畏缩缩的垂下脑袋,“大小姐。”
范倩婷面露讪意,她家姑姑以前正是秦知府的八姨娘,分外得宠,爹娘就总带自己来这。
亦是从那时起,她喜欢上了官邸贵气低华的布置和格局。
姑姑跟她说,京中世家高门的院子还要精致奢华。
是范家这种低门小户无法比的。
她心里就万般憧憬,在家过的虽也是小姐生活,但与顾绮年这种真正的名门千金终究不同。
想着这些,视线就不由在对方身上端量。
顾绮年身姿高挑,皮肤白净,细细的柳眉弯弯挑起,眼眸清澈明亮,有种说不出的灵动。
她穿着挑丝月华锦衫,碧霞杏花云纹的裙子,乌黑丰盈的头发梳了螺髻,只簪了支小巧的玉垂扇步摇和两朵珠花,衬着略施薄粉的脸,虽不浓丽艳治,却清新自然。
顾夫人很会妆扮女儿,衣衫首饰都格外讲究。
这点范倩婷是知晓的。
她以前总觉得顾绮年生得娇艳,即使眉眼尚未尽数长开,素颜简衣的就比自己出色,便总绫罗绸缎加身,簪金戴银的想与其媲美。
但此刻,却生了种自惭形愧的感觉。
范家有些家底,她对衣料金玉略有研究。
顾绮年头上的玉垂扇步摇,看着款式简单,但通体泛着淡淡紫色,连垂挂的玉珠都大小一致、圆润无暇,艳阳光射下晶莹璀璨,必是价值非凡。
尤其是紫玉,更是世间罕见。
范倩婷的心中就浮出酸楚,顾家这两年的改变她是亲睹的,心中就不由想起爹娘的话。顾知府以前在文水县时看着是清廉正直,没想到不是不贪,而是野心更大,是等升了官再敛财呢。
而这个时候,就已将父亲踢开,连杯羹都不愿分给自家。
她脑海里还残留着父亲过去跟她说的话,道顾大人只懂得墨守成规读圣贤书,并无太大的能耐,是从没将顾家往经商方面想。
直觉得顾绮年的父亲以往都是假清高,她不信顾正没贪。
否则,突然的好日子,从哪得来的?
范倩婷心里是百转千回,面上却不露分毫。她走至顾绮年身旁,轻回道:“我不过就和银娟开个玩笑,她是妹妹你身边的人,咱俩可是从小玩到大的交情,这逛个院子还得丫头跟着,岂不是将我当成了外人?”
一副熟稔的口吻。
顾绮年点头,“倒是我生疏了,原是想留银娟陪你,不成想范姐姐喜欢独处。”
意味不明,不似字面上的纯粹,却也听不出任何编排的意思。
范倩婷就有些着急,连眼神都不敢朝李莲那望去。
她没料到,来找李莲,会被人撞见。
不过,顾绮年并没有追问,而是三言两语句打发走了李莲。
见状,范倩婷暗松了口气。
两人边行边语。
范倩婷因为心虚,犹豫再三依旧觉得不安,便主动道了解释:“以前我姑姑就住在东厢房北边的院子,刚走着走着突然就念起了她,正想过去走走路上就遇到了李姑娘,妹妹可别误会。”
“我误会什么?”
顾绮年笑着转头望向她,接道:“我自知范姐姐和她是碰巧遇见的,否则难道还旧相识不成?”
这话,语音到句末,刻意加重了声。
“哪里什么旧相识?我怎可能识得她?”范倩婷极快的辩解,视线跟着转开,并不和人对视。
“我就随意说说。”
范倩婷知晓,顾绮年从来都是温温和和的性子,是个好说话的,心里就安定了不少。
须臾,她好奇的开口:“绮妹妹,这本是你家的私事,我不该过问。不过,我小时候也是和你同在夫人膝前长大的,自上回知晓李莲母子到了府里后,在家就总替你们担心。”
“担心什么?”
“绮妹妹,夫人是个实在性子,你又是没脾气的。你说,李莲母子要是真进了你们顾家的门,往后定是要夺了顾叔叔的宠爱,那你和夫人岂不得受冷落?”
范倩婷满脸为她着想的模样,续言道:“何况,她还带来了个儿子,将来定是要分掉属于你哥哥的家产。”
“事情还没有定数,不一定呢。”
顾绮年答得风轻云淡,心中暗暗惊诧,她倒是有些猜不透范倩婷的心思了。
“事情不明摆着吗?她拿出的那块福纹玉佩,不正是顾叔叔的?”
就是有那块玉佩,家里才这般为难。
顾绮年记得,父亲两年前从李家村回来后,娘曾问她贴身的吉祥白玉佩去了哪,他道不小心弄丢了。
这事,她跟哥哥都知晓。
按理说,父亲不可能将玉佩赠给个初相识的女子,除非……
她还不敢真往那方面想,亦不愿意去想。
“绮妹妹,虽然他们母子的身份还没有传出去,但纸包不住火,总住在这早晚会被外面的人发现的。”
范倩婷好心提醒,驻足言道:“顾叔叔的知府任期将满,朝廷里肯定要提前派人来考察业绩的,这种时候闹出这样的事,对顾叔叔的前途可不太好。”
“那范姐姐的意思是?”
范倩婷望向了随侍的蓝苏,顾绮年便配合的打发了蓝苏后退。
她这才压低了嗓音轻道:“绮妹妹,我知晓夫人和你最近都因为李莲母子的事闹心。我们虽没有血缘关系,但说句心里话,我早将你当成了亲姐妹,更视夫人为母。
我知夫人和顾叔叔夫妻情深,定不愿李莲进府,否则也不会僵持到今日。但他们母子的事若继续拖下去,不说可能会影响顾叔叔在太原府的名声,说不定还会阻碍他的官途。
依我之见,未免夜长梦多,还是得尽早解决。”
顾绮年侧问:“如何解决?”
范倩婷的脸上就露了分坚决,附耳语道:“去母留子。”
“范姐姐,你这是……”
顾绮年是真的惊诧,她知晓眼前人或可能有些小聪明歪念想,却真没料到她能说出这样的话,还如此认真。
去母留子?
是想要顾家了结了李莲的性命啊。
“绮妹妹莫要觉得我心狠,只是李莲可能危害到你与夫人,便亦是与我作对。
你若是觉得那孩子膈应,亦可以一并解决了去,自当他们母子从未出现过。至于李家村那边,江家的人好打发,给点银子堵了口,谁还敢和咱们太原府的知府老爷作对?”
范倩婷真心诚意,尽是替顾绮年及何氏考虑。
见身前人不语,复问道:“绮妹妹,这种时候可不能心善,对李莲心软,将来她可不会对你们留情。”
“范姐姐,你母亲对家里的姨娘也是如此的吗?”
范倩婷倏然僵住。
答是,不变相承认自家有命案?
这可就是府衙!
而若答不是,刚才的话又算什么?
但事实上,哪家的后宅真能干净?
最后,她只好含糊其辞道:“绮妹妹,谁家里没有些糟心事,我是真心替你和夫人着想。”
“人命关天,这种事伤天害理的,我是断不敢与我娘提的。”
顾绮年面上并未直接回绝,只佯作苦恼的接道:“再者,如果李莲是受人指使来诬陷我爹的,真这样害了她,可就是百口莫辩了。”
范倩婷皱眉,“难道绮妹妹依旧觉得她和顾叔叔之间是清白的?”
“我自是相信我爹的。”她答得肯定。
闻者就提醒道:“但那块玉佩……”
“玉佩是我爹丢落的。”
顾绮年道完,望着范倩婷单纯的添道:“何况,那晚宿在江家的又不止我父亲一人,也没谁真瞧见他进李莲的屋子。至于玉佩,是她自己捡到的,或者谁拿了送给她都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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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远方1打赏的香囊和平安符。o(╯□╰)o我能说昨晚定时的时候无意识的选了第二天,然后刚发现那时是凌晨,事实是定时到了明早八点吗?好吧,作者很会犯二,亲们不能嫌弃啊,呜呜~晚上的会按时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