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态接下来的发展,完全超出了刘侨的预料,他终于明白自己被骗了。
——姜维没有服从自己的命令,反而绕过自己,直接将案情上奏皇帝。
——梦澄消失了一段时间之后,又活蹦乱跳地回到了诏狱之中,并由一些自己完全不认识的人把守着。姜维根本没有遵照吩咐杀掉梦澄!
——皇帝下诏,居然是让严龙彻查此案,而自己做为锦衣卫的最高负责人,却要靠边站。
这一切迹象都说明,皇帝已经不相信自己了,而姜维与严龙已经结成了一条阵线,要对付自己了。
在明白真相之后,刘侨几乎要被怒火烤焦。
但他实在有些想不明白姜维为什么要背叛自己?而严龙与姜维为什么会联成一线?
如果他们联成一线了,也就意味着严龙已经知道他的父母已经自杀身死的事实,而自己还有什么可以要挟他的吗?
当初给他们两人服下的炼魂转魄丹吗?只不过,他们两人既然已经决定要背叛自己了,那必然已经从别的途径找到解药,那这些毒药肯定也失效了。
一想自己已经完全无法再掌控严龙与姜维,刘侨心中升起了无限的恐惧。
以严龙此时的权势与武功,要杀自己,实在是易如反掌。
于是,他找到了韩爌。
他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韩爌。
韩爌皱着眉头看着他,就象看着一个怪物似的。
刘侨看着韩爌的表情,心里头更慌了。他终于明白了张扬之前的恐惧。
——那是一种被利用完之后,极度害怕被抛弃的恐惧。
刘侨向韩爌提出要见上主。
韩爌神色凝重地答应了他,并且告诉他事情还没有坏到不可逆转的地步,不要自乱阵脚,不要乱说话,也不要自作主张地采取什么行动,然后就让他回府去等消息。
听到韩爌的这一番话,刘侨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悲哀。因为韩爌甚至没有问他为什么要见上主,就满口答应了。
这样意味着,韩爌根本就没有打算让他见上主。
韩爌是要杀了自己吗?还是上主要杀了自己?
刘侨没有再问。他退出了韩府。他决心要为自己打算一下了,当然,他不会象张扬那么傻,居然会自掘坟墓似的跑到诏狱去负隅顽抗。
接下来的几天,刘侨照常去到锦衣卫衙署去办公。
他是带着满脸的笑容去的。
在逃跑之前,他还需要象往常一样地去办公,毕竟,他现在在名义上还是管着锦衣卫的呢!
这一天,到了锦衣卫总署没多久,严龙便来到了他的办公地点找他。
令他意想不到的是,严龙是来向他汇报陆彦通案的进展的。
严龙神色淡然地坐到了刘侨桌案对面的椅子上,虽然刘侨并没有请他坐下。
刘侨嘴角抽动了一下,他强压下心中的怒火,然后等着严龙说话。
严龙说话了,不过并不是汇报案情,他而是问刘侨道:“督帅,您跟工部左侍郎裴敬之是亲家吧?”
刘侨冷冷地看着严龙,没有答话,他知道严龙必定会往下说的。
严龙向他微微一笑道:“裴敬之今天早上刚被北镇抚司给抓了,听说是收受贿赂,而且收的就是红螺寺主持梦澄的钱。”
刘侨心头一寒,昨晚他才刚从裴敬之的府中回来,想不到裴敬之今天一大早就被北镇抚司给扣了。
工部相当于建设部,负责各种工程,红螺寺属于皇家寺院,所以肯定是由工部负责建造的。裴敬之做为工部侍郎,相当于工程里的包工头一样,与建设对象的负责人联系一下,收点好处,这在官场的潜规则里,几乎就象太阳每天都要升起来一样平常。
只不过好死不死的是,梦澄居然是什么元婴教的教主,而且身上还顶着贿赂锦衣卫,帮陆彦通越狱的罪。
好吧,只要扯到了锦衣卫,那必然会扯到刘侨,扯到刘侨,大家又会想到裴敬之,想到裴敬之,于是扯到了梦澄主持……于是,经过这样的“交叉感染”,刘侨便跟梦澄扯到了一块。恰好,张扬又说要收更多的钱来贿赂上官……于是,一切似乎都有了证据,一切好象都是刘侨主使似的。
套路啊,全TMD都是套路!
刘侨对于这一些东西,太过熟悉,熟悉得都有些麻木了,即使这些事情是发生在他的身上,他依然没有太激动。
所以,听到严龙的一番话后,他只是叹了一口气道:“严大人,清者自清,刘某问心无愧。裴敬之虽然与我是亲家,不过他的事我并不清楚,所以也请严大人不必在本官的身上浪费时间了。”
严龙忽起站了起来,他的眼神一厉,里面包含着太多的仇恨与太多的杀意,但过了一会,他却笑着对刘侨道:“督帅,您想多了,我严龙能有今时今日的成就,全赖督帅栽培,我严龙岂会恩将仇报,去诬陷督帅您呢!”他说到诬陷这个词的时候,特别加重了语气,然后用一种猫抓老鼠般的眼神看着刘侨。
刘侨突然觉得悲从心来,他一直都以为严龙只不过是他放出去的一条猎犬,到头来却发现自己是将一只猛虎放回了草原,而这只猛虎现在要回来吃掉自己了。
他没有再说什么。
而严龙亦坐回到椅子上,开始大声地向刘侨汇报着“工作进展”!
刘侨仿佛在听着自己的宣判书似的,听着严龙将自己所熟悉的名字一个个地念出来。
这些人或多或少都与自己有联系。他不知道严龙是如何利用这件案子将这些人攀扯进来的。
不过,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反正,他都已经决定了要逃的。
他开始微笑着称赞严龙办事认真,态度严谨。
严龙亦微笑着感谢他的称赞。
就这样,双方各自带着微笑道别了。
……
回到府邸之后,刘侨立即找来了跟了他四十多年的管家刘谷然,问道:“谷然,去东瀛的船联系好了吗?”
刘谷然显然是个精明能干的人,虽然满脸皱纹,头发斑白,但手脚利索。话不多,但每句话都能切中要点。
听了刘侨的问话,他道:“船已经找好了,七天之后,在天津卫上船。”
“好,好,好……”刘侨不知为何,语气中有些感伤。
刘谷然再问:“老爷,要带哪些人走?船主说了,只能带五个人。”
刘侨叹道:“我,你,三夫人,还有大公子,二公子。”
刘谷然顿了一顿,再问道:“其他人呢?”
刘侨苦笑道:“听天由命吧,谁叫他们生在了我刘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