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如此凌厉的气势,严龙面色不变,他从容地立于堂中,仿佛眼前所见皆是一片青草黄花,他只不过是一个踏青的吟游诗人罢了。
而朱嘉柔身上真气如丝如缕地发散开来,也将这迎面而来的罡气尽数化去。
黑绝柯东岳脸色愈发黑沉,他正要动怒。魏忠贤朝他摆了摆手,他才将身上的气劲一收,堂中瞬时恢复平静。
魏忠贤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朝朱嘉柔拱手道:“老奴忠贤向云凰郡主请安了。”
朱嘉柔向他行了一个万福礼,浅笑道:“魏公公客气了,你是看着嘉柔长大的,该是嘉柔向你请安才对。”
魏忠贤呵呵地笑道:“岂敢,岂敢,老奴不敢逾礼,否则皇上该打老奴的板子了。”
在朱嘉柔身侧的严龙朝魏忠贤深深一揖,恭敬地行礼道:“草民严龙拜见魏督公!”严龙不把魏忠贤叫做魏公公,而是象尊称朝廷士大夫似的尊称他为魏督公。
魏忠贤面含微笑对严龙道:“严公子有礼了,令尊严雪岸虽与我的政见颇多不合,但他是一名君子,我很佩服他。”
以魏忠贤权倾朝野的身份,以如此和蔼的语气对自己说话,严龙知道他必有下文,于是他只是微笑着再朝魏忠贤一揖,并不说话。
魏忠贤叹道:“天下之人皆畏东厂有如毒蛇猛兽,更有人恨不得东厂死绝,其实大家对我们误会颇深。我们东厂是皇上的家奴,秉承的是天下间的道义,办的都是皇上的家事。郡主与严公子深明大义,想必明白本督主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吧。”
严龙道:“魏大人忠心护国,其心可昭日月,天下之人总会有明白的一天的。”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心中都觉得一阵恶寒,不过此时他有一个计划,需要借魏忠贤的权势来达成。所以这些言不由衷的话,再恶心他也得说出来。
朱嘉柔瞥了严龙一眼,没有搭腔。
魏忠贤笑道:“如此说来,云凰郡主与严世侄此次仗义助拳,救下杏林医仙陈士元老先生,也是为了家国天下计了!”他此时对严龙的称谓已经变成了世侄,语气好象又亲近了一些。
严龙微弓着身体,回话道:“京畿重地,光天化日之下,岂能容刺客凶徒猖厥!”
魏忠贤大笑,他的笑声很特别,就好象一口气已经抽不上来,却依然还要强撑着叫嚣似的。他望着严龙道:“严世侄家学渊源,就是有学问,有见地,而且你年纪轻轻,就已经心雄万夫,就更为难得了。你在永平府与我们东厂联手大破红枪会之事,我也是略微听说过的,本督主很是欣赏严世侄。”
严龙谦辞道:“东厂与锦衣卫在那次行动中,出力最多,我仅是尾随其后而已。”
说到锦衣卫,魏忠贤笑道:“严公雪岸在诏狱之中羁押时日颇长,遭了很多无妄之罪,后来更是在流放充军的途中遇害,虽然凶手至今不知道是谁,但厂卫都有保护不周之责,严世侄对我们厂卫难道没有一些芥蒂吗?”
严龙躬身道:“普天之下,莫非皇土,率土之滨,莫非皇臣,皇上恩威所至,皆是雨露,皆有因由,东厂与锦衣卫是奉皇上旨意办事,严氏一门岂能有丝毫芥蒂!”
这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但全部都是言不由衷的废话。严龙自己都觉得一阵恶心。不过他的意思是很明确地表达出来了,那就是我们严家生是大明的人,死是大明的鬼,对大明、对皇上没有怨恨,只有感恩。
换言之,对于厂卫自然也是心无芥蒂的。
魏忠贤笑着点头,他没有再继续说这个话题,他对着朱嘉柔拱手一揖道:“老奴此番前来东厂只是看一看,想不到耽搁了这么长的时间,现在老奴要回宫去侍奉皇上了,无法相陪,还请郡主海涵。”
朱嘉柔回了一礼道:“魏公公请自便。”
魏忠贤起身,好象要走了,刚迈开步子,却又停下来对着谷大用道:“大用啊,郡主与严公子帮了我们东厂的大忙,要好生招待着,不得怠慢了。”
谷大用连忙躬身抱拳道:“小人谨遵督公谕令。”
魏忠贤抬步走出议事厅。
在他身后的黑绝与白绝亦紧随而出。
这三人一走出大厅,厅里的凌厉威压立即有所减弱。
谷大用将魏忠贤恭送出大门,整个议事厅内只剩下严龙与朱嘉柔。
朱嘉柔冷冷地看着严龙,嗤笑道:“严公子与魏督公真是投契啊,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们是几十年交情的老朋友了呢!”
严龙听得出朱嘉柔语气中满满的轻蔑与讽刺意味,他一笑道:“郡主息怒,只是聊些闲话而已,您不必较真。”
朱嘉柔哼了一声,不再搭理严龙。
过了一会,谷大用还未回来。朱嘉柔心中不耐烦,朝门外沉声喝道:“来人。”
声音传出去很远,不一会就过来了一名东厂番子,朝朱嘉柔恭敬地道:“请问云凰郡主有何吩咐?”
“告诉谷大用,就说本郡主要回去了,对于案情还有什么要了解的,叫你们东厂的人上凤舞山庄来找我吧!”朱嘉柔冷冷地道。
这名番子一愣,还未答谢,朱嘉柔劈头就骂道:“还发什么愣!把我的人都送至门口,再有怠慢,我唯你是问!”
这名东厂番子不明白朱嘉柔为什么突然发这么大火,但谷大用一早吩咐过他们要小心伺候着,于是便按照朱嘉柔的吩咐,忙不迭地跑去准备了。
朱嘉柔看都不看严龙一眼,迈开步子便朝屋外走去。
严龙苦笑着摸了摸鼻子,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
他在等谷大用,因为他有些重要事情要跟谷大用说。
过了很久,谷大用才赶回来。
一入议事厅,他便满脸堆笑地对严龙道:“严副堂主,让你久等了。”
严龙笑道:“谷大人执掌东厂刑讯侦缉,自然有很多事要忙。我严某人清闲得很,只是等一会,不碍事的,不碍事的。”
谷大用正准备叫身后的东厂番子们摊开笔墨纸砚,记录一下他与严龙关于此次刺杀案怀的对话。
严龙忽地凑过来对谷大用神秘地道:“谷大人,方才您在刑讯室里,审过那一名被我们抓住的刺客了吧?”
谷大用听罢,心中一凛,望向严龙,心想:“他怎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