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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念是六岁被领养到纪家的。养父纪霖与蒋父蒋致算是多年的生意合作伙伴,事实上,纪家的生意权仰仗蒋家的帮助。
蒋兆东只大她一岁,跟纪翊很熟,一来二去的,纪念也就顺理成章的成了蒋兆东的“妹妹”。
学生时代,纪念经常听到同班同校女生私底下悄悄议论蒋兆东。
他成绩好,篮球打的棒,人又长得帅,每每呼朋唤友一群人浩浩荡荡从校园里走过,惹人注目。
很多人爱慕她,纪念也是其中之一。
事实上,纪念初二那年已经写好情书打算递过去,却刚巧碰上另一个女生告白。
当时蒋兆东推着脚踏车,那女生羞涩的红着脸,将一封情书递过去,纪念躲在暗处,看到蒋兆东接过那封情书,却在那女生娇羞的跑开后,随手丢进垃圾桶。
根本连看都不会看啊……
纪念手心里全是汗,正犹豫自己应该怎么做,突然听见蒋兆东叫她。
她心脏一滞,蒋兆东已经推着脚踏车朝她这边走过来。
那个时候,两人的关系远不像多年后那般剑拔弩张。
“纪念,你不回家在这做什么?”
“那个……”纪念紧张的舌头打结,拿着情书的右手背在身后,情急之下,说:“你能不能载我回家?”
纪念胸口怦怦跳得厉害,她怎么会向蒋兆东提出这种要求?!
尤其是看到蒋兆东英挺的眉慢慢地蹙起来,纪念后悔的想要咬掉自己的舌头。她呵呵笑两声,试图挽回自己的颜面,“因为我今天换了新鞋,脚不舒服,所以不想去挤公交了……”
蒋兆东似乎是轻叹了口气,说:“女生就是麻烦。”
这话不像是说给纪念的,倒像是自言自语,但纪念的脸颊还是腾一下就红了。她瘪了瘪嘴,内心满满的失落感。
她垂着脑袋转身走呢,校服后领却被蒋兆东给揪住了。
“你干嘛呢,上车!”
纪念的眼睛刷一下亮了。
蒋兆东骑脚踏车的风格实在是……像一阵风,毫无顾忌的在马路上穿梭。
纪念吓得半死,双手牢牢地抓住座位。
“啊——”脚踏车与一辆摩托车擦过时,纪念没忍住叫了一声。
蒋兆东回头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分明就是鄙视她的胆小。他摇了摇头,说:“怕的话就揽着我的腰。”
纪念脸颊又红了。
这……算不算是因祸得福?
两家住的原本就不远。
就这样,纪念开始了甜蜜的蹭车生涯。
在蒋兆东的学生时代,纪念作为他脚踏车的唯一“乘客”,将厚脸皮的特长发挥到了极致。
蒋兆东每次都会傲娇着说:“女生真麻烦。”
却允许她坐在他的后座,揽着他的腰。
渐渐地,纪念天真的以为,也许自己对他而言,是不同的。
现如今看来,她无疑成了一场笑话。
当纪念小心翼翼、旁敲侧击的问妈妈罗芸,如果她跟蒋兆东的婚姻没办法继续了,会怎么样。罗芸当时正在修剪花园里盛开的玫瑰,听闻纪念的话,拿着剪刀的手狠狠地抖了一下,玫瑰花枝被剪得七零八落。
罗芸脸色大变,把剪刀丢在一旁,拉着纪念的手关切的询问:“念念,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又跟兆东闹别扭了?你让妈妈说你什么好呢!男人,都是要哄的,你把你那些个小性子全都收起来!”
罗芸过于激烈的反应,在纪念的意料之中,却又让纪念觉得压力巨大。
当年,罗芸之所以在孤儿院那么多孩子当中,一眼相中纪念,最大的原因就是纪念相貌端庄,看起来就是个机灵聪敏的丫头。
后来,罗芸刻意让纪念接近蒋兆东,用意也十分明显。
好不容易把纪念嫁进了蒋家,以为接下来可以安枕无忧,没想到纪念居然说——她与蒋兆东还没有夫妻之实。
天知道,罗芸听见这些话时有多么的闹心!
罗芸目光里已有愠怒,纪念连忙识趣的改口,讪讪笑道:“妈妈,我跟你开玩笑呢!我昨个儿生病,兆东哥还去照顾了我一整天呢!”
说这话,纪念都觉得心虚,什么一整天,不过到晌午蒋兆东就气急败坏的走了!
大晚上的,纪念说要留宿家里,却被罗芸给赶走了。
“既然都嫁到蒋家去了,有事没事就往娘家跑,传出去又少不了被人编排了!蒋家可是大门大户,念念,你可得注意点,别给你爸妈我们丢面子!”
说不难过是假的,纪念也见过别人的妈妈,都恨不得女儿在家住个十天半月才好,而她呢,一个月回家一次,还要被妈妈给赶回家。
她没地方去,只好回公寓去。
不曾想,蒋兆东也在家。
书房里,微弱的灯光,巨大的背投幕布上,放映着蒋兆东看了无数遍的视频。
纪念轻手轻脚的走到书房门口,透过缝隙看到他独自一人坐在巨大的欧式沙发里,身子陷进去,一只手横在扶手上,指间一点红芒若隐若现。
他旁边放了一只烟灰缸,很多个烟头。
他好像一直都是这样,沉默的时候,寂寞的时候,烟瘾就会加重。
纪念背靠着墙壁,站立,双腿却觉得酸软,浑身都觉得无力。
这个视频,蒋兆东看了无数遍。
女主角,是纪念大学时期最要好的朋友,宋紫釉。
视频里,站在云海中心广场的宋紫釉在为蒋兆东唱歌,蒋兆东最爱的英文歌ly。
纪念从未遇见第二个人把这首歌曲诠释的那么动听。
视频的最后,是宋紫釉离开前为蒋兆东录的一段话。
甜美的娇俏的女声,一段简短的、又掏心掏肺的话,纪念偷偷地听过两遍,就深刻的印在脑海里。
“蒋兆东,以后……你也会一直记得我吗?会记得我为你唱的歌、为你写的情书、为你做的晚餐吗?我真的好怕你会忘记我,因为我那么那么爱你。能不能拜托你,在你心底留一个小小的角落给我?偶尔想起我一点点的好,可以吗?”
纪念苦苦的扯了下唇角。
紫釉,你没有爱错人。
三年来,即使你不在他身边,他的心里也从未有过第二个女人。
所以,你真的……好幸福。
*
当纪念把签好的离婚协议书摆到蒋兆东面前,蒋兆东怀疑的看向她。
纪念满心苦涩:“你说的没错,你从来都不爱我,我的坚持根本就是一场笑话。既然如此,还不如放你自由,也放我自由。”
蒋兆东轻蹙眉,用探究的语气问:“你是真心的?”
纪念点头:“对,真心的。你快签字吧,签了字你就自由了。”
她语气都不甚有起伏,淡淡的表情,看不出什么异样的情绪。蒋兆东从上衣口袋中取出钢笔,胸口却突然觉得发堵,这种胸闷的状况一再的出现,他是不是应该去医院看心脏科了?
取下笔帽,蒋兆东又看她一眼,再开口时语气又是惯有的揶揄,他说:“该不会我签了字,你又后悔了?当场把这份离婚写书给撕了吧?”
纪念尴尬的抿了抿唇,说:“你放心,我不会的。”反正他永远也不会爱上她,不是么?
蒋兆东的眉头这下蹙的更紧了:“纪念,你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
她好不容易才收拾好情绪,从容的面对他,他却丝毫不领情似的,一而再再而三的挖苦她,纪念攥紧了拳,说:“你要离婚,我已经同意了,蒋兆东,你还想要我怎么样?我到底要怎么做,你才能够看我顺眼一些?”
她生气时,会连名带姓的叫他。
她性格其实不错,也没见跟谁红过眼。
但蒋兆东就是有种恶作剧心理在,她在他面前越是低眉顺眼,他就越是想刺激她。就好像是你养的一只懒洋洋的猫,主人不快活的时候,宠物怎么能过得舒坦呢?
他逗她,刺激她,但凡是她急眼时,他才觉得快活了。
但今天,情况却完全相反。
纪念急眼了,蒋兆东非但不觉得快活,然而有些烦躁了。“你怎么做我都不会觉得顺眼,所以你别白费力气了!”
纪念一口气堵在嗓子眼,不上不下,几乎要哭出来。“那你就签字,离婚,从今天开始,咱们俩井水不犯河水!”
蒋兆东见她几乎跳脚的样子,冷笑一声,说:“纪念,别忘了,提出离婚的人是我,不是你——”
纪念嗓子疼得厉害,深吸一口气,说:“谢谢提醒,我不敢忘。”
蒋兆东越发觉得烦躁,尤其是看到她双目红通通的,心里一点快感都没有。
提笔去写字,手机突然响起来,他竟然舒了口气,立刻去翻口袋。
是奶奶的电话。
纪念看着短短几秒钟时间里,蒋兆东的神色突然大变。
等他挂断电话,告诉她:“奶奶住院了!”
纪念心里咯噔一下,也顾不上离婚协议书签字的事儿了:“怎么回事,前两天不还好好的?”
蒋兆东声音很焦虑似的,两个人往外走,他说:“心脏病突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