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开的几率是有千分之一……”慕容祈感觉手臂跟灌了铅似的,抬不起来,他不是优柔寡断的人,却在看着床上躺着的曲珞汀下不去手。他生怕他的这一下给珞汀带来更大的痛苦。
他此刻的心就像一团乱了的毛线球,越扯越乱,越乱越想扯。心头那股患得患失的感觉越发浓了,慕容祈有些讨厌这样的自己,像是被什么阻碍了一般。
她不过是曲丞相的女儿,没准还是个私生女,自己为何这般在乎她的死活。
他心里想,试图压抑那股烦躁与不舍。
见慕容祈犹豫,似乎在思考什么,墨青急道:“不如让然然来吧,左右都是冒险,这样的风险会小些。”
“她现在在何处?”慕容祈也在斟酌,他没有必胜的把握,他们必须计算墨然到这里的时间,以及慕容祈徒手解开的可能性,两个法子都得冒险。
“云城,来往会费些时间,不过若是快马加鞭能赶得及。”
墨青感受到慕容祈探究的眼光,心跳慢了一步,墨家所有人都必须待命为慕容服务,哪怕是女儿家,若是需要上战场都是必要的,只能怪自家妹妹太能跑,去到东晔边境,如今有急事还真有些麻烦。
“她不过偷跑出去玩耍……”墨青小心解释。
“无碍,试着联系她吧。”慕容祈知道,墨然的性子也不是一般得野,墨家堡那些人根本管不住她,金蝉脱壳的本事倒是用得熟练。
只是在他听到这个救珞汀的几率更小了,他的心竟然有种难掩的压抑感,像是要失去什么一样,和当初失去顾弦歌的时候不同,这是心脏被纠在一起的感受,吞一口气都觉得难耐。
墨青瞬间失去了踪影,房间里只留下慕容祈一人,和床上半昏迷的曲珞汀,四周的气氛有些诡异的安静。
他试图让自己静下心来,只有这样他才能好好地思考。
人身之血有一头,要在这万千中排列中找出答案,真真是难上加难。
慕容祈看着床上极力忍住痛苦地珞汀,以及那双慢慢睁开的眼睛,澄澈的眼睛里含着因为疼痛而流出的泪水,珞汀气若悬丝般地吐出几个字,却是轻地听不出声音,只能看到嘴唇的张合。
他伏下身子去听,却只能听到些许轻微的声音,断断续续,仿佛说话的人在忍受多大的灾难。
珞汀的嘴巴张合着,反复重复那句话:听着,我说地穴位的顺序,然后在我身上点开。
侵入骨髓的疼痛和当年试毒一般,她蜷缩着身子,双手交错,指甲掐住皮肤让那股疼痛来让自己清醒。
慕容祈扶住珞汀的身子,盯着珞汀的嘴巴,看她张合间说了什么,暗叹她小小年纪的忍耐,逆行经脉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忍受的,而且还能在昏迷之后自己醒过来。
这个小女孩越来越有趣了,在曲珞汀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像被惊喜砸中了一般,他心中那股压抑感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他脸上的笑意。
按着珞汀的指引,他撩起她的衣袖,支撑住她的手臂,果然尺泽穴所在的那一块已经肿的像馒头一样了,他先替他解开那里的禁锢,只是在这儿种头的人极少,一般都是从背部或者胸前。这确实很难见到。
珞汀强忍着难受,吐出了最后一个音符,仍然是喃喃,听不清楚。却在慕容祈的手下成功化解了这样危机,最后一下,她知道自己有救了,所以她睡了过去,太累太累。
交给你了。她说了这样一句,把自己的安危都交给一个不算熟悉的人,可她的心中总有一种感觉,他会救她,他能救她……
那句话击中了慕容祈的心,他惊异于她的记忆,手指落下最后一下的时候,她的危机很轻松地被她自己解除了,她在和敌人搏斗的时候还能如此清晰地记起这一切,失去知觉还能唤醒自己。
她,到底是谁。又为何能把自己的命交到一个陌生人的手里。或许这么些年的宫闱生活养就了他猜疑小心的性子,但是曲珞汀这个女孩,今日发生的所有,都已经烙印在他的心里。
曲珞汀现在安慰地睡过去了,从未有过的心安,浓密的睫毛垂下,她安心的小脸慢慢地躲在辈子底下,慢慢地把自己抱成一团,像只刺猬一般。
这么多年,她习惯了保护自己,习惯了自己救自己。若是连她都救不了她自己,那么没有人会为她驻足。这么多年,从失去娘亲的那一刻,她就注定要自己一个人独创天下。只是她不愿去担当,而今所有的一切都在推着她往前,推着她做出决断。
推着她把缩在乌龟壳里的手脚伸出来,这些法子甚至包含着鲜血而更多则是阴谋。
珞汀睡了多久,慕容祈就看了她多久,她不知道现在那个高高在上的人——东晔帝君此刻正佩服于她这个小姑娘。
墨青回来的时候,手上端了一碗补汤,舒缓情绪的药。进来的第一眼,他愣在了原地,慕容祈很耐心地给床上躺着的人儿盖上踢下床的被子,动作轻柔小心翼翼地生怕吵醒那个人儿。
墨青其实不愿打破这个唯美的画面,不过药快凉了。
“咳,主子……”他脸红地出了声,“已经通知然然了。”
不过,这会的珞汀明显安静多了,眉宇都舒展开来,脸上甚至带着笑意,完全没有痛苦的样子,看起来像是睡着了。
“不必了,已经解开了。”
自己出去不过短短的小会就解开了,他诧异自家主子的功夫,这也太厉害了吧,瞬间满眼闪星星,花痴般地看着慕容祈。
“墨家堡可以不用存在了,有老大你一人就够了。”墨青拍马道。
“不是我,是她自己救了自己。”慕容祈淡定地起身,为自己倒了杯茶,喝了起来。
“曲姑娘自己?”
她还处在半昏迷状态,怎么可能,墨青无法接受,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记住了所有的穴位,你说是什么样子的人才有这般心计?”
墨青被这句话吓到了,曲姑娘果真是个奇人。
“老大,这药……”
“我来。”见墨青一脸别扭,估计这辈子都没给小女孩儿喂过东西,慕容祈放下手中的杯子,端过碗,走到床边,将珞汀的身子扶了起来,“过来,帮忙,傻站着做什么?”
墨青还未从刚才的消息中回过神来,曲姑娘真的让人心疼,他莫名其妙地想了一个念头:自家主子该照顾曲姑娘,随即又被自己大胆地想法吓到了。
慕容祈很小心地一勺一勺喂着珞汀喝药,那女孩儿此刻迷迷糊糊的表情看着甚是可爱,机械般地喝着喂到嘴边的汤药,张嘴合上吞咽,一气呵成地动作,不管周围是在什么环境。
“老大,最云楼的拍卖我们还去吗?”墨青悠悠地提醒道,他们出宫的目的就是为了去最云楼一趟,而如今天色已晚,最云楼的拍卖将会在今晚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