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草庐异常的简陋,看起来有些摇摇欲坠的感觉,倘若有一阵狂风刮来的话,说不定真会散架在地上。
可以说,苦行僧都未必住进去,可在梁国享有名望的周夫子,却居然常年住在里面?
让易天颇为的疑惑不解,可当他踏步的走进去时,却立即惊得目瞪口呆起来。
在草庐的里面,可并非表面那般的简单,里面的空间非常的大,似是金碧辉煌的大殿一般,气势雄伟令人惊叹。
怎么回事?
几乎是在条件反射下,让易天立即倒退半步,可是在他眼前所看到的,却依旧是那座破败的草庐。
奇怪!
这让他有些暗暗称奇起来,实在想不明白是何道理?
不过,周夫子并非是寻常人,对别人而言匪夷所思的事,在他这里倒也是并不稀奇。
想到这里时,易天立即是屏除杂念,就此踏步的走进草庐里。
“呼!”
在走进去的同时,四周忽然燃起火烛来,在烛影摇曳当中,铜炉的燃香已袅袅升起。
火光里,里面渐渐清晰起来,可却是空空荡荡的,桌椅榻卧俱无,没有任何的陈设,只是在正中有一个蒲团,上面赫然坐着一道暗影,仿佛四周再亮的光线,都无法照亮那团黑暗,但是通过模糊的轮廓,隐约间可以看出是一位老者。
“在下易天,前来拜访周夫子。”
在面对这位名震梁国的周夫子,易天不敢有半点的怠慢,当即满脸肃然的走上前,双手抱拳执礼极为恭敬。
“你来了!”
很快,只听到在那道黑影身上,传来一道颇为苍老的声音。
那声音,听起来有种解脱的意味,就像是等待好久一样,似是包含有岁月的流逝。
“我来了?”
同样,易天也只是说出这三个字,不过他却显然是带着疑问?
因为,他从未见过周夫子,压根便是不认识此人,可以说没有半点的关系,可是这位享誉梁国的周夫子,却居然好像在等待自己?
“终于来了,我已经等你十年。”
果然,当周夫子说出第二句话时,让易天不由的是大吃一惊,嘴巴不由的是大大张起来,都要险些失声惊呼起来。
“为什么?”
很快,他便就提出疑问来,虽然只是说出三个字,但里面包含有太多的不解。
足足有十年的时间,周夫子隐居在清风郡,为得却只是要等待自己?
世间万物,有因便有果,周夫子作为智者,这样做绝对有他的道理?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这便是命啊!”
然而,易天等来的却是叹息声,那苍老的声音颇为感慨,叹然说道:“老朽的命,也早在十年前,便就已经注定。”
“命?”
易天眉头不由的蹙起,疑惑不解道:“夫子所说的命,到底意指是什么?”
“命,是天定的,不可违。”
那苍老的声音有些黯然,怅然说道:“黄龙负图出于黄河,才得河图,神龟驮书出于洛水,才得洛书,河图洛书早有定数,周天万象阴阳得理,老朽虽说有心改命,但却是无力回天。”
易天眉头不由的皱起,这种颇含玄机的话,让他有些是听不明白,不过有一点却是可以肯定,周夫子虽然说是学究天人,可是最精通的只有一门而已,而且他门下的弟子九人里,没有一人可以传他衣钵。
“看来,夫子精通玄学,倒是在下有些愚昧。”
在说到这里时,易天的声音有些一顿,沉吟说道:“在下有何德何能,让夫子在此等待十年,却不知其中有何玄机?”
“易城主,老朽在此等你,当然是有缘由的。”
那道声音有些苦涩,叹然说道:“其实说起来,倒是也很简单,只不过是为你看相而已。”
“看相?”
这让易天有些错愕起来,甚至都有些始料不及,没想到周夫子在此苦等十年,为得只是为自己看相而已?
这里面,实在是透着古怪,为什么要替自己看相?
“以夫子的才能,若在梁国为官的话,也是足可施展抱负。”
在说到这里时,易天的声音一顿,似乎是在组织语言,沉吟说道:“可却为何不远千里而来,屈居于此贫瘠之地,为得只是给在下看相?”
“老朽额无主骨,眼无守睛;鼻无梁柱,脚无天根;背无三甲,腹无三壬,仅可泰山治鬼,却不能治生人,却岂能可在朝为官?”
那道声音微微一笑,继续说道:“而且,老朽在此避居世外,似是闲云野鹤般,再也没有那些拘束,也是余生足慰的。”
易天眉头不由的皱起,周夫子的话有些答非所问,对于为何要给自己看相,似乎是有些避而不谈,这里面到底是何道理?
“夫子,精于相学,若此……”
在说到这里时,易天声音沉吟起来,却是说道:“在下属臣杨佑,也是夫子的九弟子,却不知其相若何?”
“位极人臣,却是何必再说?”
那道声音微微一笑,叹然说道:“在十年以前,若非老朽看他有此面相,乃是明主的贤辅,也不会收归于门下。”
易天有些无力反驳,只是静默了半响,忽道:“夫子在此十年,却只为给在下看相,不如还请一观!”
多说无益,既然是要看相,那么就先看再说,终归是要有一个说法。
“好!”
那道声音不喜不悲,虽然是只有一个字,但却是说不出的平静,似乎等待十年的时间,也只不过是刹那间。
在此同时,在黑暗里有两道目光射来,就如同是燃烧起来两把火炬一样,闪烁出耀眼的光芒来,将易天全然的罩在其中,似乎浑身都通透起来。
刹那间,那两道目光耀眼到极点,好似可以看透灵魂一般,让易天浑身上下没有任何的遮拦,甚至都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可却转瞬间,那两道目光倏然黑暗起来,好似两把正在燃烧的火炬,在突然间的被水给浇灭,化为死寂一般的黑暗,再也不会有任何的光芒。
“果然……”
一道悠悠的叹息声传来,四周的烛火明亮起来,萦绕在蒲团的黑暗被祛除一空,照亮坐在上面的那位老者。
这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满脸橘皮般的皱纹,浑身干枯的躯体,无不宣告着岁月的无奈,浑身透着衰败的气息。
可是,在他有些黯淡的脸颊上,两只眼皮无力的耷拉下来,有两行鲜血顺着眼角流落而下,划过沟壑纵横的那张脸颊,让人说不出的震撼。
不知为何,这位周夫子的双眼,居然开始流血?
“夫子?”
刹那间,易天不由的是大惊失色,当即是扑身上前去。
“天机不可泄露,这便是老朽该得到的报应。”
然而,周夫子却是满脸的欣慰,叹然说道:“不过,在临死以前,可以得窥这一缕天机,老朽却是死也瞑目的。”
“夫子,你这是何必?”
易天满脸都是不解神色,苦声说道:“在下不过凡夫俗子,却有何天机可言?”
“天者清虚,却有日月之实,地者浊实,乃有空谷之虚!”
周夫子轻叹一口气,微笑说道:“天地日月,芸芸众生,果然是早有定数!”
说到这里,他好像是使出浑身力气,高声朝外喊道:“三位徒儿,你们可以进来了。”
喊声未歇,在门外立即扑进来三人,却不正是梁衍、夜影、以及杨佑三位。
“夫子!”
三人同时的扑上前来,但似乎是早已预料此刻,满脸都是悲恸的神色。
“城主,老朽的三位徒儿,便就交给你了。”
在说完这句话时,周夫子忽然满脸欣慰起来,仰天长叹道:“这一天,终于要来了,没有逃过你的推算。”
话语一落,他却是气绝而亡,再也没有半点的声息。
生死,就如同草木一般,总有春荣秋落的一天,没有人可以逃脱得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