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不平之夜
到了夜里大雨倾盆,稀稀落落不绝,又逢狂风大作,电闪雷鸣,今夜注定是个不眠夜。
靳褚靠着窗台,望着外边的雨幕,眼都不眨一下。屋子里吹灭了烛火,显得特别暗,只有闪电时不时照进来,映在他白若面霜的脸上,时隐时现。
熄不熄灯于禾锦而言都没有任何区别,只是雷声压抑在心头,很难受。她躺在床上许久许久都无法入睡,就撑着坐起来,迟疑地问他:“你怎么了?”
靳褚只道:“心头难受。”
他这么一说,弄得她都有点难受了。
禾锦摸索着下床,朝他说话的方向走过去,半路上不小心踢到了凳子,一下子就摔到他怀里,爬不起来。
靳褚扶她站直,便松了手,声音冷冷清清,“你怎么还没睡着。”
禾锦拽住他衣袖,愤愤道:“你回来就一声不吭,摆着一副生我气的架势,你让我怎么睡?”
靳褚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小声辩解:“我没生你气……”
禾锦哼了一声,明显不相信。她干脆和他一起趴在窗台上,用力拽过他的衣袖枕在手下,“你以前生气都是有什么说什么,非要气回来不可,今日这么反常真不像你。”
靳褚衣袖宽大,也就任她拽着压得皱皱的,听她说完就立马出声反驳:“我什么时候气回来过?我要真能把你气到,也算我能耐了。”
禾锦倒不这样觉得,他气自己的时候就没少过,只不过端着稳着,也不太愿意同他计较,过不了多久也就气消了。
“无话可说了?”
她哪是无话可说,让着他罢了。
靳褚微微一伸手,就将她揽在怀里,用宽大的衣衫将她裹着,“外边风大,你这么瘦别再被吹走了,我懒得去捡。”
禾锦气得发笑,“没人让你去捡。”
“不。”靳褚一本正经,“我要捡。”
禾锦真的是服他了,这种情况下都能把她逗得发笑,是真心能耐。
不知怎的,靳褚微微叹气,“我们这样不是挺好的吗?你与余子书有十世情意,我与你也有三千载陪伴,又有哪点比不上他?”
禾锦说不上来,可不一样就是不一样。
“噔噔噔”,房门不偏不倚响了三下。
这可以用诡异来形容了,先不说这地方偏僻,能不能找到,即使找得到也有三道屏障护着,怎么不声不响就有人进来了?
靳褚护着禾锦,警惕地问:“谁?”
“是我。”
“轰隆”,惊雷恰在此时炸响,白光映在禾锦脸上,有几分惨白。她不自觉地揪住靳褚的衣衫,略微紧张。
靳褚握住她的手,将她挡在身后,微微将门拉开一条口子,便瞧见门外人一身白衣,墨发披肩及地,眉心一点金色,神色淡漠如水。
“我可以进来说话吗?”
靳褚没有说可以,也没有说不可以,只与他在黑暗中对视着,目光幽深如海。
禾锦出声打破了这尴尬的气氛,小声道:“外面风大雨大,有什么事就进来说吧。”
余子书微微拱手,垂下两分眼睑,“打扰了。”
靳褚把路让出来,余子书便侧身进屋,他身上还带着雨水的潮意,屋子里明明没有光,却能将他看得一清二楚。
一身白衣无尘,三千长丝及地,一举一动皆透着清风道骨的神韵,真真是让人移不开眼。
余子书走了两步,又转头对靳褚道:“我想与她单独说些话,不知方不方便。”
靳褚想都没想:“不方便。”
禾锦狠狠掐了他一下,丝毫没给他留面子,冷冷道:“你就不能出去会儿?”
“不过是会个老情人,出去就出去。”靳褚冷哼一声,拂袖离去。心头似有万千蚂蚁啃食,再不甘心,也不得不出去。
他一直都知道,那三千年也不过是偷来的幸福,如今余子书回来了,也就该还给他了。
只是十七,我既然抓住你了,就没打算过放手,你好自为之。
房门关得“砰砰”作响,丝毫不知掩饰。靳褚一直都是这样的性子,有气撒气,从来不知道什么是受委屈,那性子当真如火一样张扬。
余子书先打破了沉默,“可以点油灯吗?”
禾锦直接摇头,“不点。”
她踢到凳子,缓缓坐下来,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很平常,一点事也没有的样子,“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余子书为她轻轻移了一点凳子,她这样坐下去正好。他也坐在她旁边,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我见漫山梨花开遍,就知道你们在附近,就寻着找到这里。”
禾锦“哦”了一声,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很无所谓,掩饰她微微发抖的声音,“你找我有事吗?”
“我来,是想证实一件事情。”他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玉瓶,里边装着一颗星星,微微闪烁着光芒,“这可是你送我的?”
禾锦自然看不见,只能估摸着回答:“记不清了,大概是吧。”
余子书淡淡一笑,“什么大概,这就是你送的,我那时虽神格受损,却也是记得的。”
禾锦顾左右而言他:“文星天尊记性真好,这点小事也记得……”
“自然都记得。”他又低头从怀中拿出一块玉,塞到她手里,“这暖玉还你,我已经用不到了。”
禾锦摩挲着那块玉,陷入了沉默。不知怎的心口难受得紧。自己给他的永远都是他用不上的,难怪来来回回,他对她也就这样了。
“那星星……”他迟疑了一下,把小玉瓶收入怀中,“……我甚是喜欢,所以就带走了。”
禾锦这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那日在了月楼送他的星星,没想到他一直都带着。她装作不在乎的语气,挥挥手,“你若喜欢就留着,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
余子书突然轻轻笑了一声,声音有些凉凉的,嗓音压得很低很低,“对你而言,自然算不得什么贵重东西了……”
他剩下半截话愣是吞进了肚子里,不肯说出来,却搅得禾锦心慌意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