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贵妃的寝宫外,秦如歌、红儿听到一连串不绝的咳嗽声,红儿凝重地锁着脸,推门让秦如歌先进。
“贵妃娘娘,药来了。”
依然近似上次的光景,秦如歌踱步到塌前,途中扫到妆台上放着一张略为眼熟的纸张。
慕容汾回身接药,赫然见到秦如歌登堂入室。
红儿道:“娘娘,南阳郡主说是看您来了。偿”
年贵妃受宠若惊,秦如歌竟两次三番来看她。
“南阳郡主有心了。撄”
“南阳给年贵妃请安了,贵妃快请好好躺着,不用起来。六皇子,还愣在那儿看本郡主作甚,快喂贵妃喝药啊。”
慕容汾这才收敛神色,灌年贵妃喝下一碗汤药。
碗尚未搁下,年贵妃又断断不绝咳了起来。慕容汾顺着她的背,好让母妃能舒服一些。
秦如歌将一袋甘草片递前,道:“贵妃,含一片,喉咙舒服一点。”
“这,怎好意思?”
“无妨,我那儿还有很多,太医院也不缺。红儿,以后可以到太医院多要些备用,贵妃这儿肯定是用完了,没来得及让御医开吧。”
红儿点点头:“郡主料事如神,的确如此。”
和年贵妃聊了一会儿,便以让她好好休息为由,慕容汾、秦如歌便出了寝宫。
二人独处,闲庭信步。
“六皇子,考虑得怎样?”
慕容汾久久不语,面上一丝多余的表情都没有,仿佛匠人精心雕刻磨滑的膏像。
半响。
“你和燕王,是什么关系?”
她眼皮跳了跳。
怎么每个人都问她这问题。
她是逃不过凤明煌这魔障了吗。
秦如歌侧过身,百无聊赖地打着枝竹的细叶:“一千个人眼里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你们说是什么关系,就是什么关系吧。”
哈姆雷特?是什么玩意?
“本殿还是那句话,皇权争斗于我,没有任何意义。”
秦如歌还欲怂恿,突然,红儿的尖叫声几乎划破他们的耳膜。
“贵妃娘娘——”
秦如歌眼前一闪,慕容汾已经没了影子。她眨了眨眼,半响,也跟过去。
“怎么回事。”
入目的,是年贵妃瘫软无力,眠在慕容汾怀里的身子。
秦如歌上前一看,见她印堂、眼睑、唇色发黑。
“六皇子,年贵妃好像是中毒。”
慕容汾瞳仁缩了缩。
他听闻了秦如歌今日隆重其事在烽燧拜药师谷的神医为师,也知道她近些日子在太医院学识。
可毕竟时日短,这么快便能看出症状来?
然转念一想,母妃的模样......
他看着也像中毒。
大约,是多心了。
“红儿,还不去请御医!”
“是是,奴婢这就去。”
秦如歌碰了碰喝空的药碗,刚刚她并无检查,是让人动手脚了吗?
“六皇子,让人去查查贵妃的吃食饮水吧,还有这些用过的药物,只怕,让人动了手脚。”
她忽然想起那袋甘草片,顿了顿,淡淡道:“当然,本郡主给贵妃的那袋甘草片,也要验验。”
那人横了她一眼,秦如歌耸肩:“没办法,以证清白,清者毕竟不能自清,得靠事实说话。”
不久,御医风风火火来了。
号了脉,脸色沉凝。
御医问:“六殿下,贵妃娘娘这是中的新毒,怕是这两天的事,贵妃娘娘这两天都吃过什么了?”
秦如歌赶紧指着案上的香袋:“看看这甘草片有没有毒。”
御医让人拿去检验了,秦如歌又把空碗呈上:“本郡主觉得味道好像有些奇怪,你闻闻。”
御医将信将疑接过,怎么可能是药出了问题,这可是太医院全程负责的啊。
他还是闻了闻,没什么特别,沾了一点舔舐,好像,确实是有一丝奇怪的甜,不对啊,这药不该有甜味。
“六殿下,南阳郡主,臣要回去检查一下药渣,二位稍候。”
慕容汾招了招手:“红儿,你跟上御医去看看。”
“奴婢遵命。”
又过了好一阵子,红儿、御医回来了。
御医一进来就跪下了,如临大敌道:“臣该死,药渣里不知怎的竟混入了断肠草,幸好误打误撞,贵妃娘娘用了甘草,吐了部分毒素,不至于无法挽回,臣等定竭力为贵妃娘娘解毒。六殿下,臣等绝对没有放断肠草这害人的玩意,求殿下彻查,殿下明鉴。”
慕容汾周身气压沉冷,双拳死握,青筋暴出。
“断肠草,好好的药,怎么会有断肠草!你们和本殿母妃无冤无仇,谅你们也不敢动坏心思,说,是谁指使你们干的,是不是,是不是——”那名字,似乎在他喉咙里扎根了,扯不出来。
秦如歌安慰性拍了拍他的肩,摇头道:“此事六皇子定会彻查,冤不了你们。还不速速去把解药熬来,红儿你去看紧些,不能再出差错。六皇子,既然甘草片有解毒效用,快让贵妃再含几片。”
慕容汾扳开母妃的嘴,放入甘草片,秦如歌将他天人挣扎的神色看在眼里,暗暗思忖。
“郡主,本殿收回那句话。”
“?”
“皇权争斗,于我,也许并非毫无意义。”
她嗯了嗯。
如果只是她,只怕打动不了慕容汾。
他看中的,大抵是凤明煌吧。
秦如歌掩去眼底的深色,静待御医归来。
一天下来,年贵妃经过抢救,喝了催吐、解毒的汤水,终于救了回来。
斥责了御医几句,慕容汾竟没有降罪,只说下不为例,御医便感恩戴德退下了。
他苦笑:“以本殿现在的能力,也就能杀几个无关痛痒的下人、御医这种没有地位的。但凡紧要一些的人都动不得,真是窝囊。”
“六皇子不必自轻自艾,无人能一步登天,先养好身子,打个好底再谋其他的。”
“神农堂那女医已经接了本殿的单子,不知是否和南阳郡主有关?”
“哦?何以见得?”
“那人爱吊人胃口,挑病患,千挑万选才中一人。本殿初试便告捷,应该不是运气吧。”
他依然怀疑她认识神农堂的女神医吗。
慕容汾屁股离开床榻,站了起来,阴影笼罩在秦如歌身上,他的身形也很高大,秦如歌觉得这一幕似曾相似,竟想起今早在烽燧,那妖孽压来的一幕。
不同的是,当时她抵着墙,避无可避,而现在,她退开两步,微微抬头看向慕容汾。
她很冷静,将所有破绽堵死,道:“六皇子怎么就不认为,是你的身份发挥作用了呢,你身份尊贵,莫不是那人想攀上皇亲贵族,才应了。”
治好一位平民,尚且能扬名长安城,若是治好了体弱多病的六皇子,应是天下皆知了。
慕容汾深想,这话,倒也在理。
“再说了,神农堂背后谁撑腰,想必六皇子私下也有查探,许是,背后那人的意思呢。”
慕容汾目光闪动:“背后那人的意思,不就是你的意思?凤明煌做主让你拜在柯神医门下,弄得人尽皆知,南阳郡主在燕王心中的分量,只怕,不简单吧。”
正因为不简单,分量重,才会扶她想扶的人。
也就是说,拉拢了秦如歌,他得到的,除了父皇那边多一丝关注,容侯府支持的可能,还有......燕王这尾大鱼。
秦如歌仅是笑笑,不作正面回应,却道:“贵妃已无大碍,本郡主告辞了。”
“红儿,送郡主。”
红儿出了寝宫,不忘合上门。
一人着深衣斗篷,从寝宫内设的佛堂步出。
“本殿依然觉得,用她,还有凤明煌,是一着险棋。”
那人言:“皇上忌惮凤家,殿下近燕王,的确容易受牵连,但由他们为殿下火中取栗,殿下可免去大量工作。况且,口头的承诺随时可以变卦,借此机会削太子派一角,这便宜,不占白不占。”
“先生,这是教汾食言而肥,言而无信吗?”
“在下只是认为,对别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慕容汾看向睡得不怎么安稳的年贵妃,神色转峻。
秦如歌刚从年贵妃那儿出来没多久,竟被侍卫围了。
这些人,她认得,是东宫的侍卫,慕容琰的狗。
她眯眸道:“怎么,本郡主这是犯的什么事,要劳东宫的人来抓人?”
慕容琰众星拱月而来,冷脸下令:“将谋害太子妃的歹人拿下!”
这女人,到底意欲何为,她从年贵妃那里出来,必然与慕容汾会面了。
“慢着,无缘无故说本郡主谋害太子妃,你们小两口是铸锅的?这锅,本郡主说了不背!”
慕容琰冷冷一哼,上前一把揪住她的手腕,抬起她的下巴逼视:“太子妃落水受惊,如今还下不得床,当时只有你们在场,不是你推的,又是谁?”
秦如歌动弹不得,又不甘受人制缚,只得咬了他的手,慕容琰吃痛松开她,捧着印着两排牙印的手怒道:“秦如歌,你这疯子!”
她竟然咬他!
秦如歌那边呸呸呸吐着,好像他身上长了菌似的,这反应,成功将他脑子里的那把火烧得更旺。
“太子也说了,当时只有我和秦若月在场,谁能证明是我推的人?根本就是你的太子妃自己脚滑摔进池子,不甘心自己不幸遭殃,想拖我这亲姐姐下水受罚,真没想到太子智商这么低,竟然勘不破。”
“你害了人,还不知悔改,侮辱本宫,来人,把秦如歌拿下。”他竟然被一个曾经是傻子的女人说他智商低。
“来人啦,救命啊,太子要草菅人命啦。”
慕容琰急了,想要捂住她的嘴。
秦如歌似是看破他的心思,抬手挡住他,道:“听说,太子妃最近食欲不振,吃什么吐什么。不想事情闹大?那就别做多余的举动。”
据若月说,秦如歌当时在附近,大抵听到她和杳杏的对话,知道若月怀孕的事情了。
“你们小两口想在千秋宴送皇后一份大礼,提前拆了礼物,是不是不大好啊?”
秦如歌绕开慕容琰,冷冷扫视以剑刃对着她的东宫侍卫:“让开!”
东宫侍卫看向慕容琰,慕容琰咬咬牙,摆手,刀剑撤了。
秦如歌,大摇大摆走人。
慕容琰侧过身来,眯眸睨着她远去的背影。
他这是头一回见到一个女人走路,腰肢挺直若竹,步履生风。秦如歌的风采,似一根刺,扎在他眼里,却又似未曾遇见的风,拨动心弦。
垂目,掌心的牙印,隐隐作痛。
秦如歌到了太医院,马上让人给围得水泄不通。
“让让,让让,别挡着本郡主的路。”
秦如歌正装做辨认药材的样子,这里拿些看看闻闻,那里拿些掂掂比比。
医徒七嘴八舌。
“郡主郡主,听说你拜药师谷的神医为师啦,有那人带着,为什么还要来太医院?”
御医瞪了说话的医徒一眼,说的他们太医院很差一样,哼。
“都说郡主是为了燕王学医,是不是真的?”
“郡主你当初拒绝当太子侧妃,还向皇上要了婚嫁自主决定的诺言,是不是就是为了燕王殿下。”
“郡——”
“闭嘴!你们特么是来太医院学医的还是来八卦的!再哔哔下去,信不信本郡主拔了你们的舌!”
母老虎一发威,震退众医徒。
看医典的看医典,捡药材的捡药材,研磨药粉的研磨药粉......暂时,各归各位。
“御医,年贵妃那药渣,在哪儿,让我看一眼。”
“郡主稍等。”
御医把那纱布裹住的药渣交给秦如歌,她问:“此事通禀皇上了吗?”
“臣......”
看他急得满头大汗,秦如歌知道御医的顾虑。
“此事若由六皇子那边通知皇上,对你更不利,这样吧,本郡主带你为太医院走一趟,尽力保你,当然,本郡主也不能保证一定就成。”
御医赶紧鞠躬道谢。
“此事多半有人从中作梗,你也是无辜受牵连。”
秦如歌检查了一下药渣,果真有断肠草残渣。
御书房。
公公入内通禀:“皇上,南阳郡主还有御医求见。”
“如歌来了,快请。”皇帝狐疑,御医来作甚?
秦如歌将药渣呈上。
皇帝疑惑道:“这是?”
秦如歌向御医使了个眼色,那人便将汤药被人添了断肠草一事的来龙去脉说了。
皇帝怒而拍案:“大胆,是谁这么大的胆子,胆敢谋害年贵妃。”
秦如歌求情道:“看管不力,此事太医院有一份责任,但罪不至死,还望皇上赦免御医死罪。”
出了这种事,本该有人出来担责任,鲜血是少不了的,可她神态坚毅,似乎尚有话说,却碍于御书房人多,无法开口。
皇帝遣了众人独留秦如歌。
“如歌还有什么难言之隐,这里没有别人,放开了说吧。”
“皇上,除非皇上免如歌一死,如歌才敢说。”
免死,这到底有多严重,皇帝也不得不因秦如歌的一番话正襟危坐:“恕你无罪,说吧。”
“此事,恐怕和皇后脱不了干系。”
皇帝厉目大睁,隐隐酝酿了风暴,沉冷道:“可有证据?”
“六皇子尚在查,暂时,没有。但是宫里除了皇后娘娘,恐怕不会再有人千方百计谋害年贵妃。”
“如歌,既然没有证据,就不要胡乱下判。此事,你逾越了。”
言外之意,就是责怪她管太多。
“如歌明白,如歌说这些,也只是希望皇上能多加留意,没有别的意思。”她没天方异想到这节骨眼能掰倒皇后等人。
“你和年贵妃并不相熟,为何为她出头。”
“如歌这些日子在太医院学习,往年贵妃那儿走得勤了些。一来二去,便生了几丝情分,六皇子又是孝子,待贵妃无微不至,如歌这辈子最敬佩行孝之人,和六皇子倒也聊得来,关系不差。”
皇帝没想到,看少秦如歌一会儿,她便和慕容汾走得这么近。
“是吗,汾儿他们母子,最近,可还好?”皇帝已经相当长一段日子没去年贵妃那边,想起那人,曾经娇艳动人,不由唏嘘,“算起来,朕上一次去年贵妃那儿,已是大半年前。”
年贵妃受宠的时候,秦如歌年纪还小,又因年贵妃所生之子体弱多病,皇帝待他们,本也是格外怜惜呵护。
后来年贵妃一病难起,随着时日推移,皇帝的宠爱也慢慢冷却了,那些荣宠,皆是昨日黄花。
至于年贵妃为何一病不起,秦如歌相信,皇帝不会不知道是谁害的。
皇后和她那妹妹一样,狠辣善妒,皇帝睁只眼闭只眼,想必是不打算动皇后。
况且千秋宴将至,无论皇后做了什么,皇帝都得遮掩一二,否则这宴会哪儿还有滋味,南越的颜面,定会扫地。
“年贵妃经过今天这么一折腾,没了半条命,如歌看在眼里,实在替她心疼。”
皇帝点点头,淡然道:“朕迟些去看看,此事,暂且搁着,朕自会让人彻查,你别掺和进去了。”
秦如歌心头冷笑,说是说彻查,只怕是一直搁置了。
不过,她也没想真让皇帝彻查此事。
毕竟,有些事情,经不起彻查。
谁骗过了谁,还不好说。
“如歌,你对明煌,可存了什么心思?”
秦如歌自动送上门来,早就做好遭他逼问的心理准备。可是皇帝真问出来了,她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能抿紧唇,默然了。
皇帝叹息道:“明煌那孩子,生性孤僻,虽然受万民爱戴,可杀起人来毫不心慈手软,你爹娘并不希望你的良人,是他这样的人。”
“皇上,若如歌说,我并不喜欢燕王,皇上能让他打消主意吗?”
这话,似乎给皇帝打了一支强心针,她这么说,难道,是凤明煌一厢情愿?
“朕是南越的天子,在南越,自然是朕说了算。”
言外之意,他燕王即便权倾天下,也倾不到他这儿来。
秦如歌静静看着他,等待下文。
皇帝顿了顿,又道:“朕这儿有几位人选,如歌——”
“皇上打算用如歌和其他人的婚姻,来逃避燕王吗?皇上,希望你记得,答应了如歌什么。”
“婚姻自主,朕,不得干涉。”
是啊,答应了,君无戏言,如歌这孩子,难道算准了有今日吗,她,有这样的城府吗?
皇帝心底轻嘲,他在想什么呢,她就算再聪明,也不可能料事如神,更不可能像谋士一样,机关算尽。
秦如歌回到秦府的时候,正巧赶上用晚膳。
李氏母女一顿饭下来,百般不是滋味,若不是死死忍着,手里的筷子早就戳到秦如歌眼珠子上去了。
这个贱人,这是在炫耀吗?什么眼神儿?
现在整个长安最红的人就是她,搭上燕王这尊神佛,什么郎才女貌,金童玉女的评价都出来了。
前些日子才说她水性杨花,这边又说玉女,舆lun,似乎暗暗转向了。
秦如歌近日浪费了很多体力和脑力,吃起饭来那是不遑多让。她淡定地眨眨眼,给老爹夹了个水晶虾球,问:“李姨娘,三妹妹,怎么干看着我呀,不吃不饿?还是昨儿个跪祠堂饿坏了,没了饿感了吗?”
李氏母女想起昨天,那又是一阵火啊。
秦如歌打小报告之后,管家来把她们膝上的软包都给没收了,简直气死人。
“老爷这两日气不大顺,别吃虾了。”李氏强忍怒气,勉强笑着,端起碗筷,趁秦伯夷筷子伸向乖女儿送来的虾球,一把夺了虾球,不料手上一抖,连筷子带虾球直接飞到地上。
秦伯夷怒了:“你是故意的不成?”
李氏脸色自然不会好看,却还是将一盘红烧肉推到他眼前:“妾身不敢,来,老爷吃红烧肉吧。”
她自然是故意的,秦如歌的碗筷添了毒,她怎能让老爷误服。
虽然是慢性毒,一次半次不打紧,还是小心为上。
李氏又道:“来人,再去拿双筷子来。”
秦如歌吃饱喝足,打着饱嗝,走人了,莲儿赶紧跟上。
李氏母女看着空碗和筷子,相视一笑。
“大小姐,今儿个莲儿也不负你望,把碗筷交换了。”
“做得很好,赏你好不好?”
“啊,赏什么?”
“子鼠巳蛇,我不爽他们很久了,打出来。”
“遵命,小姐。”
只听一阵拳风和刀剑摩擦的声音。
两名黑衫男子被打落在地,子鼠巳蛇一人踩着一黑衫男的锁骨,秦如歌食指碰了碰莲儿的下巴,胳膊随即搁在莲儿肩上:“这两个美男,赏你了如何。”
“呃。”莲儿汗颜,大小姐,您这算是绑匪吗?“不用了,奴婢无福消受。”
秦如歌撩完妹,才转过头,对着那两黑衫男道:“我忍你们很久了,滚回燕王那里。否则,别怪我把你们赏给莲儿她们享用。”
大小姐,节操呢,说好了她不要的嘛。
凤明煌的暗卫走了没多久,正主就来了。
秦如歌脱衣服脱到一半,赶紧套回去,火气下积沉于腹部,她笑得很好,一手握着他的肩往前推,凤明煌那“柔弱”的身子竟也顺着她而动,直到背抵窗台。
秦如歌眼角抽动,她这是,窗咚他了?
鉴于非礼勿视,子鼠巳蛇本来是守在外头的,这下子,自然跟莲儿下场一样,睡死了。
“燕王能不能做些对得起你身份的事情,算上这回,你是第二次擅闯民宅,还是闯入少女闺阁,好,你闯,我忍了,可是能不能不要每次都选在这么尴尬的时候进来,您的节操呢啊?”
“你把本王的人赶走了,嗯?”
尼玛,这人不在同一个频道!
“你什么时候发现,本王的人在身边?”
秦如歌在脑海里狂揍他五百回合后,才放开凤明煌,到一边坐下。
“上次他们奉命和王爷‘过招’,其中有两人冲着我来,打走孟玄色的时候,你那暗卫便出手帮忙了。王爷不要告诉我,你派了暗卫保护孟玄色。”
原来,是玄色害他们露出马脚么。
凤明煌面上,厉色一闪而过。
“你可知道,让人时刻监视跟踪,有多不爽?”
凤明煌衣袖一甩,房门应声合上。
秦如歌瞪着他,开着门她比较安全。
也不知怎的,这不屑解释我行我素的家伙竟说:“有些冷。”
全句是,他大爷的很冷,关了门他舒服,也安全,以免毒发病发。
“既然你知道了,便不算跟踪,只能说是监视。当然,本王认为,这是让你我之间,了解更深更无遗漏的最好方法,若说是监视,不如,说是关心。”
呸,什么话都是他老人家说了算,从未见过这么光明正大耍无赖的人,秦如歌感到深深的无力感。
不行,她是新时代的女性,怎能让他压制,她必须反抗,必须争取主权,必须推倒霸权!
“哼,如此说来,王爷真真是有心啊,礼尚往来,那不如,我也在你身边放两个自己人,好时刻了解王爷的一切,关心关心,增进感情嘛。”
秦如歌本以为她这么说,凤明煌薄怒,自是不从,没想到他沉凝片刻,嘴角竟勾着祸害众生的必杀之笑,道:“你想知道什么,问本王,本王一定知无不言。”
“呵呵,这个笑话很好笑。”
“你想在本王身边放人,不是不可以,只怕,他们一不小心惹怒本王,一命呜呼,本王倒是怜你失去左臂右膀,如此,你确定还要放吗?”
秦如歌嘴角抽搐,这是赤果果的威胁。
“看你这脸色,不像是可以的样子,既然你不放,那就算了,但是本王让跟着的两名暗卫,你再让他们回去试一试。”
“......”
这一次抗争,彻底宣告失败。
尚在平复郁闷挫败愤慨,凤明煌忽然捧了她的脸,左右打量。
秦如歌瘆的慌,这人,最近的行为越来越诡异了,她猛吞口水,迟疑道:“干嘛。”
嗯,他紧紧盯着的,是......她的唇?
秦如歌赶紧捂住:“你想干嘛?”
他冷笑:“没想到,你还有这种嗜好。”
面色一沉,冰冻斥道:“脏!”
什么脏,她的唇脏?
电光火石闪过,她推开他,谨慎戒备地盯着眼前似豹待发的男子,道:“他们跟你汇报了?我亲了秦若月的事?”
秦如歌大致解释了秦若月假孕的来龙去脉。
好吧,当时为自己心血来潮的计划冲昏了头脑,事后想一想,心里也有些疙瘩,毕竟是秦如歌的初吻。
啧地一声,凤明煌嫌弃自己碰了她,走到秦如歌让人打来洗脸净手的水盆前,轻轻净手,享用了秦如歌该享用的一切。
“......”
登堂入室,她真想丈量一下凤无赖的脸皮有多厚。
忽见他持着拧干的布帛而来,秦如歌警戒,不觉双手交叉护身,他想干嘛?
“恶心,把脸,尤其是嘴,擦干净。以后矜持点,别什么都乱碰,本王身边的东西,必须跟本王一样,干干净净。”
觉得恶心,他不碰就行了嘛!
这一刻,她一定很想咬他,因为,她听见了自己的磨牙声。
她的爪子一定很痒,不然,她一把抓住布帛不会听到挠人的指甲声。
她擦脸擦嘴的时候,凤无赖用一种好像想吃人的眼神盯着,害她心跳如鼓。
“最近,你和慕容汾,是不是走得太近了?你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掰倒慕容琰?”
“王爷,好像很是看轻六皇子。”
他嗤声,凤眸似这夜,凉淡,危险。
“而你,似乎很看重他,嗯?”
秦如歌寻思着,他到底想听什么样的答案。
“你攀上他,莫不是为了日后有机会一脚踢开本王吧,可是几名皇子里,慕容汾看似最弱小无害,和太子抗衡,好比以卵击石,你就不怕将来有一日摔死。”
“就算是摔死,也是死在我自己手上。”
凤明煌冷笑,这么说来,她是嫌弃他了,她觉得在他身边,他护不了她。
他向秦如歌逼来,大掌在灯影下阴森笼罩而来。
这姿态,这神色,这举止,看着好像想抓住她的脑袋,咔擦一拧,一命呜呼。
“你——”
秦如歌抱着脑袋才说了一个字,诡异的事情发生了,他万般柔情,轻轻抚摸她的脑袋,好像在帮一只小狗狗顺毛,别人做这事的确是温柔,但落到凤明煌这儿,该叫温柔的恐怖。
“不过,你放心,你要是摔下来,本王一定设法接住,然后。”手上一顿,抬起她的下巴,眸子犀利眯起:“好好教训不听话的猫儿,你记住,要真有一天一脚踢开本王,背叛本王,本王不会让你死,却要你生不如死。”
“王爷安在我身边的人,事事向你通报,就算我想联合别人宰了王爷,也没那能耐,王爷是不是想太多了。”
秦如歌不惯受人钳制,小腿乱蹬挣扎,差点踢中凤明煌的要害,好险,他躲了。
秦如歌也因此夺回身体主权,但是凤明煌的脸色,黑得像锅底。
有些东西不常用,很脆弱,她这一脚若是踢中了,估计“玻璃”就碎了,这一腿,好比断子绝孙腿啊。
秦如歌歉意道:“没有下次。”
还好没有踢中,不然她当场就该向阎罗王报告了。
若不是秦如歌表情太真挚,歉意太真实,凤明煌真怀疑她是有意的。
“王爷的警告,秦如歌妥妥的全接收了,你爱安排几个暗卫跟着我就安排吧,这时间也不早了,您老人家最好不要熬夜,尽早回去歇息,睡个美容觉,再见,不送了啊。”
啪的一声,他被关在门外。
月色清朗,虫声阵阵,妖孽的男子,面凉如水。
秦如歌看着他的影子在门上消失,这才松了口气。
看来,自此以后,秦府,她的房间,不再安全。
不对,应该说,南越国土内,只要凤明煌能到的地方,她都不安全。
她开了门,空气中似乎还能闻到那人残余的味道,真是阴魂不散。
衣衫一拂,扫过莲儿、子鼠巳蛇等人脸上,三人渐渐醒来。
“咦,我怎么又睡着了。”莲儿揉着眼睛问。
子鼠巳蛇觉悟性比较高,道:“小姐,是那人来过了吗?”
“嗯。”
可恶,这是小姐的闺房!
“他连小姐的清白都不顾,闯了进来,小姐,请下令让属下去杀了他。”
秦如歌赏了子鼠一个爆栗:“上次你们才差点死在他手上,下令让你们去送死吗?”
“属下不怕死。”
“我怕死,如今长安城危机四伏,你们都给我好好活着,我还需要你们。届时没事了,天下太平,你们爱怎么死就怎么死,我不反对。”
“......”
明明知道小姐是好意,想保住他们的性命,可是听起来怎么这么别扭,如鲠在喉,全都是刺啊。
秦如歌拍拍掌:“燕王暗卫,出来吧,本郡主有事要你们去办。”
半响,果真见那两名早先被打趴的暗卫无声现身。
“你们这几天给我去找些小白鼠来,不要这么快拒绝,为了你们王爷,这小白鼠作用可大着呢。”
为今之计,若要摆脱凤明煌的无理纠缠,唯有把他彻底治好,她要加紧研制出解药。
一连几日,秦如歌早出晚归,鲜少待在秦府,一天里时间最长的,是待在神农堂研药室。
白老鼠作为试验体,若要解毒,先要中毒。
她现在别说解药,连凤明煌体内具体有哪些毒,还未完全搞清楚。
还好她保存了他的血——那身血衣。
稀释在水里之后,经过这些天研究,总算有些眉目,确定了好几种毒。
秦如歌如法炮制,喂小白鼠吃下这几味毒,可惜牠们熬不过半天,就全死了。
这可难办,那凤明煌是什么构造,竟然这么抗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