陡坡上到处都是突出的岩石,一路滚下去的时候,傅玉珑被划得一身伤痕累累,等滚到坡底,几乎要站不起身来。
她撑在地上重重地呼吸,转过头看看自己的右腿,一只驽箭深深地嵌入了小腿里,几乎洞穿,血顺着直往下流。她勉强撑起身体,抬头看了看四周,然后继续往前走,她不确定杀手会不会追杀过来,所以需要先找一处落脚,然后再处理腿上的驽箭。
西山因为地势地形的缘故,在山上有不少大小的洞穴,有天然的,也有为祈福求神人工开凿的供奉神佛的石洞。
她忍着痛,一瘸一拐地爬上了一侧的山坡,仔细寻找,终于在灌木丛中找到了一处适合的洞穴,这个洞穴是天然形成的,最佳的地方是入口较小,洞穴前有密集的灌木遮挡,还有一处延伸出去的石壁,如同天然屏障。
这样的话,若是追杀自己的人要进来,只能一个人进入,那么一对一,且自己在暗,敌人在明,地利上占了绝对优势。
她观察好周围情况,这才缩回洞里,倚着石壁坐下来。
一旦放松下来,腿上的痛感就立刻鲜明起来,她嘶嘶地吸气,把腿弯起来,借着洞外透进来的光,察看腿上的伤势。
仔细看了一下,她还是决定把驽箭先取出来,摸出腰间的玉尺,拔出飞景,她咬了咬牙,正准备动手,耳边就听见洞外有动静。
她立刻警觉起来,把飞景顺在手中,身体往洞口挪了挪。
若是对方这一次一定要她死,稍微用心就很容易发现她的踪迹,毕竟这一路上,她来不及处理腿上的血留下的痕迹。
对方是训练有素的杀手,她并不奢望他们会忽略这些细小的线索。
她屏住了呼吸,微微闭上眸,捕捉着洞外的细微动静。
的确有人在靠近,可是外面有风,灌木和草丛发生的声音混淆了脚步声,是两个人还是一个人,听不太仔细。
她再接着往洞口挪了一挪,不小心驽箭被旁边的什么东西挂住一扯,痛得她紧紧咬牙,撑在地上的手死死地抠进了土里,才控制住差点发出的痛叫声。
她将飞景顺着手掌藏于手背后,避免因洞外的光映照让对方发现有异。
将头偏靠在壁上,她想,如果对方是两个人,那么自己杀掉了第一个人,第二个人很有可能不会再进来,会守在洞口和自己耗时间,毕竟自己中了一箭,体力和精力消耗得都远比对方快,这样的话,真的十分麻烦。
她还来不及再多想,又听见洞口遮挡的灌木在簌簌作响,她暗暗吸气,右手抬起,横在面前。
等着那人慢慢靠近。
时间仿佛一瞬间静止了一样,明明只是片刻,却象是煎熬了很久。
随着洞外声音的接近,傅玉珑的眼睛渐渐越睁越大。
树丛中先是一柄刀露出来,左右挥舞了一下,傅玉珑贴着石壁,不让刀锋碰到自己。
那柄刀挥动几下后停下,一个人慢慢从洞口的灌木中伸出头来,他的头刚一露出来,傅玉珑身体往前一探,飞景猛地一挥,当的一声,钢刀的刀刃被飞景立刻斩断,接着借着势又切断了颈上的血脉。
静了好一会儿,那白肉上才显出一道血线,噗的一声血直射出来,人重重地扑下,压垮了灌木丛,砰然砸落在地上。
傅玉珑身体往后一倒靠在石壁上,松了一口气。
可是等她稍稍沉气,目光落在地上的尸体时又大吃一惊,尸身的背上有一条长长的刀痕,深入骨肉,就算不挨自己一刀,这个人也会被击杀。
外面还有人!
可是这个人并不是和这名黑衣人一路的,是谁?
也许不是敌,却也不一定是友……
腿上的伤处抽痛,她一时脑中没法思考,痛得坐回在地上,重重地抽气,反正不管怎么样,外面那个人也已经知道洞穴有人了,所以自己不用刻意隐藏。
她又抬起右手,飞景护在面前,心里暗暗揣测,外面的人是会跟自己耗时间,还是主动出击?
转头看了看自己的腿,当务之急要把箭取出来,把伤口处理,不然这样自己撑不了多久的。
可是若是自己动手处理伤口,一时不察被外面那人闯进来,自己来不及反抗,很可能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她咬着牙,冷汗渐渐从额头上渗出,因为失血,心跳也越来越急促,这情况比她预计的还要糟糕。
难道自己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吗?
……
赵离,他还好吗?
生死一线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竟然是他,他还好吗?
当初分别的时候,从没有想过,也许不会再见,她一丝一毫也没有这样想过。
实在是太过自信了……
她脸上泛起一抹笑容,自己又不是无坚不摧刀剑不入的神佛,哪有那么大本事能够掌控所有的事?
可是那时候,她就真的觉得自己是无所不能的,因为有他在,什么都可能做得到……
可是她终究还是个凡人啊……
她闭上眸,嘴角轻勾,真傻。
“你在里面吗?”外面传来男人轻声的询问,小心翼翼里满是掩藏不住的焦虑。
“师姐?”
这一声,声音虽轻却如同一把千钧的重锺锺在了心上,她的心猛然停顿了一下,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
随后睁大了眼睛,泪水如同江河决堤般汹涌而出,她却没有应他。
外面静了片刻,随即灌木树枝被拨开,赵离矮身钻进来,一看见她的样子,顿时脸色有些发白。
洞穴矮小,他屈膝半跪在她面前,向她伸了一下手,又垂落在身侧,没敢碰她,只是问道:“你没事吧?”
傅玉珑看着他,脸上泪水纵横,却咬着唇,一语不发。
赵离俯身去看她腿上的箭上,眉头紧蹙,转头对她道:“得先把箭头取出来,我来。”
他伸手想去搬动她的腿,傅玉珑却把腿往后一缩,不让他碰到。
赵离手僵在半空中,半天转回头来,轻声对她道:“你听话。”
他的声音很温柔,可是她却象是受了更大的委屈,眼泪流得更凶了。心痛如绞……
赵离挨她近了些,俯头贴近她的脸,她把脸往一边偏,他就用手指钳住她下颌,不让她转头。
“是我不好……”他温柔地吻去她脸上的泪水,“你乖一些,把箭先取出来,等会儿想打想骂都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