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裕城,镇远镖局的会客内厅。
方夜歌已经坐在了一张椅子上,旁边的桌子上的银两已被他重新装入钱袋之中,置于桌上。
几番洽谈,方夜歌也才知道,原来那刀疤大叔名叫秦兴,乃是镖局里的老趟子手。至于那个一字胡的当家的,乃是朱家外戚,名叫朱开业。
这刻,朱开业仍坐于之前的位置,方夜歌和秦兴则分坐两旁。下人端来了一些茶水点心,饮了一些清茶。
朱开业才看向方夜歌,问道:“不知小公子想要押的是什么镖?”
“人镖。”
“何人?”
“我自己。”
“欲往何处?”
“华山脚下。能接否?”
“只要出得起价钱,自然可以。”
“不知贵镖局可有押往华山的镖?”
“秦叔?”朱开业向着刀疤大叔看去。
“回当家的,目前在所接镖中,还未有送往华山的镖。不过有一趟镖却是途径华山,不知小公子可否愿意一同前往?”
“若是方便,如此甚好!”方夜歌点头道。
他正为独自走一趟镖,易引起黑煞堂的人注意而苦恼,如今秦兴提出这个两镖同行的建议,却是正合方夜歌的心意,无意中替他解决了一个大难题。
两镖同行,甚至是多镖同行,在镖局走镖亦是常见。
如此走镖,能够将镖师的力量集中起来,确保走镖的安全。同时也可以节省时间和人力,对镖主也能减少一些费用,乃是双方共赢的走镖方式。
不过此事终究还是需要经过镖主和押运的镖师双方同意才行,若是一方不愿,那么此法也就只能作罢。
如今秦兴提了出来,方夜歌并无意见。只待询问那押运的镖师,若他同意,那么方夜歌这桩生意算是这么谈了下来。
于是朱开业又向秦兴问道:“送那一趟镖的乃是何人?让他来此洽谈。”
“当家的,是我送的。”
朱开业愣了一下,才喜道:“那样正好,秦叔你既已提出此法,想必也不会反对吧?”
“全凭当家的做主。”
“好,既然如此,双方都已同意。那么我们就来签署镖据,交付押镖费吧!”
“好。”方夜歌应道。
秦兴则是立刻开始去撰写那镖据,而后问起所押人镖,方夜歌则让他写了“白歌”。
秦兴拟好镖据,随即交到朱开业的手里,待当家的查视无疏漏后,方才盖下印章。
只是看到人镖姓名一行,上书“白歌”两个字,地点乃是华山脚下,精明如朱开业这般,早已想到了什么,只是有些事情也不必明说。
看过镖据之后,朱开业提笔修改了一下,这才递给了方夜歌,道:“白公子看一下有什么需要修改的?”
方夜歌接过,这镖局的镖据,方夜歌自是看不懂。不过看了那名字地点无错,又看了镖据上所需付的银两,确认无误,才挥笔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白歌”。
“朱镖头,镖据并无不妥之处。按镖据上所写,我该付贵镖局十两,这里是二十两。”
方夜歌说完,便将镖据和银两一起递给朱开业。朱开业接过,看了看钱袋,果然是白花花的二十两银子。
别看方夜歌随手多给了十两银子,这可是相当于镖局里一个普通镖师,两个月的银钱了。而且之前的镖据,朱开业已经算是多收了方夜歌的押镖费。
因此此刻朱开业才看着方夜歌,不解的道:“白公子,这是何意?”
“我不想有第四个人知晓此事。”
“这个简单,我们做镖局生意的,自然懂得守口如瓶,对镖主和所押之镖,自然应当保守秘密。”朱开业拱手郑重道。
江湖上做生意,最注重的就是诚信二字,无信而不立。若是不将诚信,被人诟病,那么生意势必会受到影响。朱开业也算是经商有道,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多谢了。”方夜歌抱拳谢道。
那边朱开业已经收了银子,在镖据上盖下了印章。镖据一式三份,当家的留有一份,镖师留一份,镖主留一份,以此互为凭据。
收了凭据,方夜歌这才又问道:“不知何时出发?”
秦兴回道:“明日一早。”
“好。”
随后又跟朱开业闲说了几句,方夜歌便起身告辞。秦兴也跟朱开业告了辞,急忙跟了上去。
直到方夜歌出了镖局门口,秦兴才从后面追了上来,呼喊道:“小公子,小公子!”
方夜歌停步,转身,看着追了上来的秦兴,亲切问道:“秦伯,还有何事?”
“小公子,不知今晚落脚于何处?”
“还未确定。”
“若小公子不嫌弃,可到舍下暂住一宿,待明日也好一起同行至此。寒舍虽比不上客栈住的舒服,不过也算是干净整洁,不知小公子意下如何?”
“不会打扰到秦伯吗?”
“不打扰不打扰。”
“那就多谢秦伯收留,白歌在此谢过!”
方夜歌行礼作揖,秦兴连忙扶住,忙道:“小公子不必如此客气!”
秦兴因为明天要走镖,因此现在也要回家一趟,安排好家里一些杂事。这走一趟镖可不容易,少则三五日,多则十天半个月,因此家中事务安排妥当,镖师们也才能安心走镖。
此刻两人边走,边畅聊了起来。知道方夜歌不愿过多透露自己的事情,因此在两人的谈话中,主要谈论的都是秦兴自己的事,以及走镖途中遇到的一些趣事。
在交谈之中,方夜歌也才得知,原来这秦兴乃是朱家家仆,而后武艺学得不错,便让其当了镖师。只是这一走镖,便匆匆过了二十多年。
后来镇远镖局到丰裕开设分局,老趟子手们自然不愿意到这贫瘠的小城走镖,生意小,营头轻。然而就在人人推搪的时候,却是秦兴主动请缨,自愿跟随朱开业来此发展。
朱家勉其忠诚,便在丰裕城中,买下了一处小宅子,赏赐于他。宅子就在镖局附近,因此两人没走多久,便来到了秦兴的家。
宅子不算很大,不过却是比普通的人家要气派了许多。推门而入,院子里种着几颗果树,树下倒也干净,应当是有人勤为打扫。
院子里还种了一些盆栽,旁边有几个蓄水的大水缸,再过去则是有一组石桌石凳。院子不是很大,却是连着几个屋子,倒是有点类似四合院的构造。
走进院子,秦兴便引着方夜歌到那石凳坐下,让他先在此稍作歇息。自己则对着正屋喊道:“姨娘,姨娘,我回来了。”
屋内闻声,不一会儿就走出来一位身穿着薄棉袄的老太太,见秦兴回家,老太太立刻喜上眉梢,两只眼睛笑成了月牙形。
连忙上前招呼秦兴,道:“兴儿回来了?这次又要去走镖了吗?”
“是,住一晚,明早便走。”秦兴呵呵笑道。
“又是只住一晚啊?这么大个宅院,又要让我这个老太婆一个人守着。”老太太听闻秦兴只住一晚,心下不免有些失落。
秦兴也只能无奈道:“姨娘,等再跑几年镖,赚足了养老的钱,孩儿必定每天陪着您,鞍前马后的伺候着!”
“也不知道我这老太婆,还能不能等到哪一天咯!”老太太白了秦兴一眼,自嘲道。
她知道秦兴也有苦衷,不过人老了,喜欢唠叨几声,却是并无责怪之意。
这刻见老太太笑了,秦兴才连忙指着旁边坐在石凳上的方夜歌,道:“姨娘,这位是白小公子,明日乃是要与儿同行,因此今日便在咱家借宿一宿。”
“欢迎欢迎,寒舍简陋,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小公子多多包涵!”老太太对着方夜歌微微点头笑道。
方夜歌也连忙起身,对老太太拱手道:“老太太言重了,小子突来打扰,凭添麻烦,还望老太太见谅才是。”
“小公子彬彬有礼,气度不凡,不愧是出生大家的公子。”老太太点头赞叹不已。
方夜歌尴尬一笑,谦逊道:“老太太谬赞了!”
他哪里是什么出生大家的公子哥,一切不过是为了假扮身份,好掩人耳目。只是面对如此坦诚的两位长辈,方夜歌却是真的无心说谎骗人,因此面对慈祥的老太太的夸赞,方夜歌脸上不由露出一丝苦色。
正巧被秦兴瞧见,因此也加入了闲谈之中,有意无意接过了老太太的问话。老太太也是个明白人,见秦兴多次如此,也知晓了其中一些不可道明的缘故。
随后又寒暄了几句,老太太才热情的说道:“你们俩都还没吃饭吧?老婆子我这就去给你们做顿好吃的去!”
“姨娘,我帮你吧!”
“去,谁要你帮,好好陪着白小公子。”老太太撇嘴吩咐道,秦兴这也才醒悟还有这么个客人坐在这里,因此连连应是。
目送着老太太进了里屋,秦兴这才尴尬的笑道:“老太太话有些多,小公子还请见谅!”
“无妨。”
随后秦兴便带着方夜歌到侧屋去看了一下今晚他住的房间,秦兴说老太太闲着没事,每天都会将这些房间清扫一遍,此时倒也干净。
晚饭的时候,是在院子的石桌上吃的,老太太说屋内养气不顺,在这院中吃饭方能得日月之光华。老太太的生活习惯,无意中竟也暗合了修炼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