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释然
“我不是残废，还没到下不了床的地步。”胃里发出的噪声让小允无法拒绝那一桌子诱人的美食。
漠颖给她将床调到了适合的高度，然后将移动桌推到她面前。
小允一看桌上的菜，七个菜，三荤三素一盅鸡汤，揭开保鲜膜还冒着热气，清淡而诱人，全是她爱吃的菜。摆盘完整，都没有动过。
一定是妈告诉她的！以为这样就能讨好她，让她原谅她吗？哼，休想！
小允想着，嘴里却问道：“你吃过了吗？”
忙着为她剥虾的漠颖手中的动作一顿，一股暖流自胸口淌过：“我吃过晚餐了。”她回道。
在小允休息之时，漠颖忙着替她换病房办住院手续，又与医生沟通，得知她是头撞到墙角而造成脑震荡晕过去之后，她又与校方联系问明原因，她这才知道对于这个妹妹，她是有多么的疏忽！
“哼。”又装好人。
小允拿起筷子，目光落在她隆起的腹部上，又移到她尖瘦的下巴上，不禁拧起秀眉。看小说里写的，怀孕的人都是胖胖的，一天要吃好几顿，她怎么只胖肚子，其余地方好像比之前还瘦！所以刚才她不过轻轻推了一下，她才没站稳的吧！
想到，小允又放下了筷子。
“我不喜欢一个人吃饭！”小小声，说完立马扭过头。
漠颖看到她潮红的耳廓，明白的道：“我陪你。”
“我不吃这个。”
“虾。”
“盛汤。”
“好烫！”手一滑，小半碗鸡汤洒了出来。
一顿饭，小允摆着高姿态各种差遣漠颖。然而不管她如何的作弄她，甚至故意把汤洒在被子上，她也毫无怨言，给她换了衣服被单，拿进去洗了，才回到位置上，继续听她吩咐。
“吃点草莓吧。”漠颖将一盘洗过的草莓推到她面前。
望着那一盘鲜红硕大的草莓，是她最爱吃的奶油草莓，去了蒂，还贴心的附了把水果叉，服务可谓是周到到了极点。再看她碗里只吃了几口的饭，小允用紧的抓着手中的筷子，双唇抿得死死的。
漠颖回头见她迟迟不动，柔声问道：“还是你想喝杯牛奶休息？”
情绪集中到了胸口，小允啪的一声将筷子重重放在桌上。
回头瞪向漠颖，通红的眼中有不解，有怨恨，有恼怒，复杂极了：“我这么对你，你为什么不生气！”挺着个大肚子，还任她差遣，她要不要对她……这么好！
望见妹妹眼底莹润的水泽，漠颖弯弯唇角：“你是我妹妹，照顾你是应该的，没有什么好生气的。”
闻言，小允的胸口一阵揪紧，酸楚涌上鼻子，却仍冷哼了一句道：“又不是一个爸妈生的，哪门子的姐姐妹妹！”充满了不屑。
本以为会看到她难堪的表情，然而的是，漠颖只是淡淡一笑，不为所动。
“就算是表姐，你也是我妹妹。”
表姐。
小允一下子噎住了。脑海里浮现出那日在从云城回水城的路上，妈妈心痛不已的跟她说过的那些话，原来她还有个阿姨……再一看漠颖微笑的脸庞，内心一阵懊悔。
但即便这样，她也不肯承认自己做错了。
“你难道都不恨我？那天在陆家说的那些话，都是我的真心话！”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揭穿她丑陋的过去，她就不相信她真的一点也不怨自己！所以她的大度肯定都是装出来的！
“我不恨你。”漠颖连一秒的犹豫都没有，在她震惊的目光之下，再次摇了摇头：“事实上，我反而感激你。”
“什么！？”小允瞪大了双眸，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漠颖浅浅一笑，笑中带着几分释然：“有些埋在我心底很久的事，很早以前我就想说出口了，但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或者，没有勇气开口……”曾经为少风怀过孩子的事，她知道总有一天会被众人知道。她抬起头，认真的望着小允，感激道：“所以，我很感谢你替我开了那个口。”
看着她一点不带虚假的神情，小允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你……真的不恨我？”
“嗯。”漠颖重重的点了下头，澄澈的水眸中是沉静的认真：“你帮了我，我为什么要恨你？更何况，在那之后，并没有发生什么事。”长辈们不曾计较她怀着孩子嫁入陆家的事，相反对她更是疼惜，最重要的是，那天尹深说的话，他不介意也不在乎。
再次确认，小允紧握成拳的手渐渐松开了。
“但我恨你。”如炬的目光瞪着漠颖，她厉声道：“你都不是爸妈亲生的，他们凭什么对你比对我这个亲生的还要好！？”
漠颖的面色泛白，看着小允怨恨的目光，半晌只能道：“对不起。”
对不起！
“你为什么要道歉。”她那柔软的样子让她看不惯！这样一对比，她觉得自己任性又骄纵，心底更是不服气！
“哼，你以为道歉我就会原谅你了吗？你欠我的可多着呢！”她激动的说道。
漠颖无言，在小允仇恨的目光之下，她的脸色越渐苍白。胸腔里，是浓浓的愧疚，呼吸一次，便更觉得对她有所亏欠。
从小到大，爸妈似乎是为了弥补她非亲生的缘故，对她的宠爱关心向来是更甚于小允。莫名能够明白小允对自己的怨恨，明明可以拥有爸妈全部的宠爱，可是她的存在，分走了她一半的宠爱。
漠颖无力辩解，只能紧紧的咬着下唇，任由温度一点点的从身上流逝。
面对低垂着头的漠颖，准备了一大堆指责的小允同样再也说不出话来，心里有很大的怨气等着发泄，可是看到她颤动的肩膀，她只能叹气，然后每叹一下，气就消失一分。
待彻底的冷静下来，小允拿起叉子，叉了颗草莓放进嘴里，边嚼边问道：
“那天，我说你不是爸妈亲生的女儿，你为什么一点都不震惊？”平静的语气，让人错觉，不久前那令人沉重的氛围是假的。
漠颖抬起头来，便对上一双严肃的眼眸。
漠颖蠕动双唇，没等她开口，就听到她又说道：“你很早以前就知道了是不是？”
一愣，漠颖点了下头，没有隐瞒。
小允的眸光一沉，放下叉子：“所以，你后来才很少回家……”
漠颖哑然，被戳中了心事，双眼顿时失去了光彩。
小允又道：“妈说，你之所以不回家是为了不让他们操心，为了让他们把心思放在我身上，专心照顾我。”话语闷闷的。
漠颖一个激灵，她看到了小允眼中的歉然。
“不是的，不是因为你。”她否认道，虽然确实有一部分这个原因。
在她刚得知自己的身世，因为无法承受而消失的那个暑假，爸妈为了找寻她而疏忽了小允，也是因为那次，小允错过了一颗健康的心脏。她回去之后，看到病床上虚弱瘦小的小允，才意识到这么多年，爸妈在意自己的程度多过了他们的亲生女儿，是她亏欠了小允。
所以从上了大学开始，她就鲜少回家，如此一来，爸妈就能专心照顾小允。
见她激动的反应，小允便知道妈想的是对的。
原来，她一直有在默默的弥补她，学校里预留的家长联络方式，从来都是她的……
鼻子酸酸的，眼睛热热的。
“我要睡了。”小允躺了下去，拉起被子盖住自己的头，在黑暗之中，悔恨的泪从她眼眶流了下来。
漠颖没说什么，她默默的收拾了食物，简单的梳洗，留了一盏小灯，便在旁边的床上躺下了。
奔波了一晚上，身体早已累了，然而脑子却异常清醒。那些很久没有想起的回忆在眼前浮现，从她刚有记忆的小时候到长大，爸妈，小允，一家人的事……
过了很久，被子掀开的微小声，然后一句带着浓浓鼻音的询问声。
“睡了吗？”低弱的音量，小心翼翼。
漠颖正要回答，忽然，腹部一阵动作，止住了她出口的话。
“睡了就好。”舒了口气。
“其实……我也不是真的那么恨你。”
昏暗的房间里，响起了小允的叹气声。
漠颖一下子明白了她方才问自己的原因，她默默的闭上了原本要开口的嘴，选择沉默。
病床上，小允回想着过去的事，一边又道：“你知道吗？从小我就羡慕你。”
“你有健康的身体，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而我却因为这颗该死的心脏，什么都做不了。”
闻言，漠颖内心一阵揪痛。当初她与陆老爷子约定了会替她寻找合适的心脏，最后却因为没离成婚，而没有了后续。
“你学习好，每次都能拿第一，而我却只能靠死记硬背，勉勉强强及格。”
“你长得有点好看，只要出门，所有的人都只看得到你。”
“还有个深爱着你的姐夫。”想到那个男人，小允的心就又酸又涩，倒不是嫉妒，而是羡慕她能有那么深爱她的男人，有很大部分的原因，就是为了姐夫对她的那份深爱，想如果那份深爱是自己的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