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屋里看书的郁锋涛,防不胜防一见到高森林带着警察上门,抓逃犯的阵势,不由倒吸一口冷气,顿时心慌的一阵咚咚咚乱跳。
——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
很快,郁锋涛镇静下来,才不管警察不警察,下坡骑自行车——不睬,仍看自己的书。
在警察面前,郁锋涛还胆敢对他们如此蔑视,高森林气得血液倒流,大喝一声:“郁锋涛,我们来收税费,快拿钱来。”
怔一下,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憋不住了,郁锋涛哈哈哈大笑起来。看见李秋玉赶来了,一边给两个警察拿凳子,郁锋涛一边揶揄又风趣对李秋玉说:“秋玉,你去泡杯茶给两个警察叔叔喝。”“二位警察叔叔,对不起,在豺狼虎豹面前,我一个平民小老百姓实在惹不起,不得不小心点,不知你们二位是真警察呢,还是假警察,可不可以让我看看你们的证件?”
郁锋涛果然是吃了豹子胆,竟然敢怀疑两个警察。
在场的村民肃然起敬,不佩服郁锋涛这小子都不行了。
两个警察更是未曾想到郁锋涛这一手,愤怒一瞪郁锋涛,但是还是掏出了《工作证》。
嬉皮笑脸接过《工作证》,郁锋涛一看:一个名叫龙小文,一个名叫钟铭清。
吃一堑长一智,高森林也不是吃草长大的猪,吃过上回查封郁锋涛石雕厂的亏,这一回对田虎是七交待八交待,叫下去的警察千万不要忘了把《工作证》带上。
《工作证》还给两个警察,郁锋涛仍然嬉皮笑脸笑:“二位是真警察,这下我可放心了。原来龙警察还是和你们的龙彪中局长共姓呐!”
“你认识我们龙局长?”龙小文、钟铭清大吃一惊。
“哈,哈——”郁锋涛爽朗大笑两声:“咋能不认识,龙局长是我表叔。”
“龙局长是你表哥!”龙小文、钟铭清惊惶失措,连屁股都不敢坐在凳子上了。妈的,高森林这个狗东西把我们俩给害死了。龙小文、钟铭清心头暗暗咒骂高森林。
仿佛五雷轰顶。高森林没辙了,脸上横肉在抽搐。
愤怒横扫一眼村干部,郁锋涛去东厢房拿出了那把雪亮雪亮篾刀,“哐——”往凳子上一掷,面对一伙村干部,拉下脸:“说吧,我家税费是多少?如果国家政策规定的,我今天一分钱不会少——全部上缴,如果有一分钱不是国家政策规定内的,你们要的话,先把爪子伸过来,当着两个警察叔叔面前,主动把你们的爪子剁下,再走人。否则,你们进得我屋里来,休想出的去。”“景生,你们大家去把大门堵住。”
不知什么时候,郁锋涛身边已多了十几个男青年。
龙小文、钟铭清此刻一听郁锋涛的话,这才注意到,不由得吓出一身冷汗。
到了这个要命关头,高森林骑虎难下了,忙朝徐后发偷偷使了个眼色,口气软了下来:“后发,锋涛家今年税费是多少?”
早吓破胆的徐后发,他哪能领会高森林的眼色,战战兢兢,哆嗦了几下,才说成话:“是,是,是一千零三十八块钱。”
“你们杀人呀——”郁锋涛怒目一瞪,厉声道:“说,都是什么税费,一项一项的给郁大爷——我念出来。”
手上捧着小本子,双手颤抖着,翻着,徐后发六神无主,忘了高森林平日里的威严,非常听郁锋涛的话,郁锋涛叫他怎样,他就怎样,颤诺诺念道:“农业税五十五块钱,教育附加费三十六块钱,育林资金六十七块钱,水利建设费八十块钱,修建公路费一百六十块……”
“给我停下!”郁锋涛大喝一声,双眼喷火:“农业税和教育附加费是多收了,但是这是每个公民的义务,我不跟你们计较。我问你们,你们村干部这么多年来,领导过乡亲们上山栽过一棵树了吗,保护过山上的一草一木吗?为什么我们闹荒的山见不到树的影子,你说,高森林?”
“这,这,这……高森林的舌头像是被拴住。
紧接着,郁锋涛愤怒紧逼一句:“水利建设费八十块钱?我问你们,你们的嘴还是不是人的嘴巴,这种不知廉耻的话,你们张得了口?你们率领过乡亲们到田里挖过一条小水沟了吗?为什么一到干旱季节,乡亲们便矛盾大发,大打出手,还不是为了给干涸的田灌水的事吗?”郁锋涛咄咄逼人,气贯霄汉,一对英爽逼人的目光逼视高森林:“还有,县里拨款十万块钱挖我们村这条公路,你们动过一寸土了吗?现在居然还敢收一百六十块钱的公路修建费,你们还想不想让我们小老百姓活下去,高森林?”“后发,再往下念!”
“不,不,不。”徐后发额头已经冷汗直冒,心慌失措,口无择言:“我——我——我不能——不能——再念了。”
把身一转,面对人群,郁锋涛发出内心无比义愤:“乡亲们,你们现在亲眼看亲耳听到了吧,站在我们面前的村干部,他们的心黑的和乌贼的汁一样。他们为了养肥自己,不惜昧良心榨取我们老百姓的血汗钱,不顾我们老百姓的死活。”说到这里,郁锋涛霍地拿起篾刀,掷到高森林跟前:“高森林,你自己想着办吧!不要以为叫来派出所的警察,我怕你了。俗话说:‘有理走天下,无理靠边站。’你们说,是不是,二位警察叔叔?”
龙小文、钟铭清尴尬的面红耳赤,连连点头称是。
“啪,啪,啪,啪”突然人群中,骤然响起一阵爆竹般掌声,把一帮村干部的心吓得悬到半空中。
爆竹般掌声中,龙小文、钟铭清相互对视一眼,之后向郁锋涛道歉一番,顾不上田虎的交待,匆匆离开而去。
看到龙小文、钟铭清转身往外走,一伙村干部唯恐来不及,连老命搭上不要的往外闯撞,怕晚了会被郁锋涛剁了手。连人家警察半句话不敢说——溜了,又更何况是他们。
看来,郁锋涛这能耐远远超出他们一伙村干部的想象中。
走出郁锋涛屋里时,村干部一个个脸色或是铁青或是如白灰,村民们看了,如同看到电影中里日本鬼子溃败被俘虏时的情形。胆子大的村民,禁不住幸灾乐祸哈哈哈大笑。
这一回,事情可闹大,不光光是村干部自己丢脸小问题,这么一闹,不光是郁锋涛今年的税费全免了,连同全村人的税费同样要一律全免。不免,行吗?村干部当中还有哪个人有天大的胆子去找郁锋涛。
高森林终于明白,郁锋涛之所以如此有恃无恐,原来是有一个当公安局长的表叔做靠山。奇怪的是,他从未听说过郁锋涛还有个当公安局长的表叔。
或许是心烦焦躁吧,天没黑,高森林便一头钻进被窝里,张望黑洞洞天花板,天花板全是郁锋涛那对千年冰川般深邃眼睛,仇恨得抓起被子蒙住头。偏偏这个时候,高森林肚子很不争气放了一个大臭屁,自己把自己薰得憋过气了。
昏昏沉沉中,高森林睡了过去,他做了一个可怕的噩梦,梦见自己双手被郁锋涛活生生剁下,血淋淋的,恐怖尖叫起来……
在厨房里忙乎,听到老公尖叫声,谭美凤跑进卧室,把他弄醒。
似乎明白老公为什么做噩梦,谭美凤规劝他:“不要去招惹锋涛了,人家锋涛蛮老实一个人,平日里跟我们无冤无仇,又不惹你,你干么要这样对人家?现在不是大队那时候,人家不违法犯罪,不违反政策,你管不着人家。前几次不说,你说你这一次吧,还叫派出所来撑腰,闹个大笑话,在乡亲面前丢脸。咳,我真不知你们男人是怎么想的——”
“妇道人家,你懂个屁。”借着煤油灯暗淡的光,高森林扭头凶恶瞪了老婆一眼。
“好。嫌我多嘴,我往后什么都不说。一个大老粗能斗得过有学问的人,我连天上的月亮都能摘下来!”谭美凤没好气一骂,转身走出卧室,心底里头仇恨高森林:你这脸生毛的畜牲,不要以为你在外头搞了几个寡妇,老娘我不知道。你总有一天要遭报应。要不是为了孩子们,为了这个家,老娘睁一只闭一只眼,早跟你这脸生毛的畜牲离婚了,还会跟你睡在同一床上。有本事,去找女孩子,去找有老公的妇女呀,靠手上权力专门欺负寡妇,算什么男人。
遭到老婆责备、挖苦,高森林更是对郁锋涛仇恨的萌生杀他的心,这浑小子软硬不吃,凭着读了几年书,纠集一帮后生,在村里横行霸道,接二连三出他的丑。今天的丑事要是龙小文、钟铭清回到乡里一说开,他高森林臭名远扬不说,田虎都会对他有看法了。
左思右想,脑汁干了,高森林老是觉得龙彪中是郁锋涛表叔就是假的,他一定要弄清楚这件事,要是郁锋涛敢公然冒充公安局局长的亲戚,哼,这一回叫郁锋涛死无葬身之地,连今年的税费也要双倍的收他郁锋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