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柒……”
此刻看到那个人出现在面前,如音便觉得自己心内多了安定的力量,还有,对他的思念。
明明只是分开了半天,怎么像是分开了很久似的?
或许,是因为今天一天,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而且一直都是险象环生,她想他了。
即使知道夙微生的身份,当看到画府祠堂之中,如音抱着夙微生跪坐在地上哭的模样,御皇柒心中还是吃味的。
可是如音只这么可怜兮兮地轻唤了声他的名字,他心中便只剩下柔软,与对她的疼惜。
“岳父大人。”
依然先向画从年打了招呼,御皇柒拄着手杖一步步迈入祠堂中来,自然,一眼便将堂中的一切尽收眼底。
虽然刚才他不在场,可依照此刻所见,已经大概可以想象刚才曾在这里发生过的场面了。
“你此刻需要休息。”
他很快就看出来如音的脸色不对。
伸手去扶起她,手臂环在她的腰间便不松开了。
御皇柒再次转身对画从年道:“岳父大人,小婿可以担保,夙微生对于龙牙并无企图。”
“爹,能不能给微生请个大夫?”
如音也赶紧道。
她不知道为何御皇柒对夙微生如此笃定,可她从刚才夙微生的表现来看,也真的相信他并没有想将龙牙占为己有的意思。
此刻他一身伤,她看着于心不忍。
画从年站在那儿,不止是这画府的一家之主,更是这诏月百姓敬仰的战神。
他只是沉默地看着夙微生,似乎是再次仔细打量,然后目光转向御皇柒,道:“王爷等会可能给老夫一个仔细的交代?”
“自然可以,还请等小婿将音儿送回房中,便来告知岳父大人详细实情。”
御皇柒依然沉稳淡定,画从年对于他的担保是信任的。
让画言成从如音手中拿过龙牙,画从年握在手中:“暂且让爹保管,明日祭祀先祖之后,再让神物归位。”
“来人——”
画从年沉稳下令:“将此人先行关押,请个大夫过来。”
如音还想说什么,御皇柒搂在她腰间的手臂暗暗加重,阻止了她的话。
夙微生毕竟真的私闯镇国将军府,而且破了机关入了禁地祠堂,画从年将他收押,但愿意请大夫来,已经不错了。
“音儿,你果真在这里!”
身后传来画夫人着急的声音,众人转头,看到画夫人急急进来,直往如音跟前走。
“身体还没好怎么突然就下床了?快,赶紧回去休息——”
画夫人着急女儿,过来伸手便要扶如音出去。
御皇柒犹豫了一瞬,还是松了本来环在她腰间的手。
如果不是怕别人知道自己的腿疾没事,御皇柒此刻很想直接将她一把抱起送回厢房去。
“爹,您可答应了女儿的——”
被画夫人带走前,如音依然担忧地看了眼地上坐着的夙微生。
御皇柒不发一语,出外低声交代了陶衍几句什么,然后便也跟着往如音的厢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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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回房中之后画夫人是安心不少,这才记起,女婿已经来了,淡笑:“王爷一路风尘赶来,想必也累了,音儿,你俩今夜好好休息,再大的事,有你爹跟你哥哥们。”
如音点头,鼻子有点酸:“娘,我知道了,你也赶紧去歇着吧。”
画夫人终于是走了,御皇柒过去亲自关了门,回来床榻旁,那根虎头手杖靠在一旁。
“你怎么脸色那么严肃?”
如音看到他便心安定下来,伸手扯着他的敞袖晃道。
“我的王妃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抱着一个男子坐在地上哭,我该是何反应才对?”
御皇柒凉凉道。
“你明明知道——”
“可他们都不知道。”
如音的话只说了一半就被御皇柒打断,御皇柒当然知道她所指,夙微生是女儿身。
如音嘟嘴,心有点虚,是啊,当时情况那样,她也顾不上旁人,谁让她与夙微生交情那么好。
可是那时候她爹,她两个哥哥,还有画府那么多的侍卫,全部看在眼里,一定觉得她身为七王妃竟然搂着一个擅闯画府祠堂的男子哭,不成体统,甚至,还会被人说闲话。
“好嘛——”
如音心虚,仰头看他,突然皱了柳眉,可怜兮兮:“我的背好疼,刚刚那黑衣人来抢龙牙的时候,狠狠推了我一掌。”
御皇柒一听,蹙眉将她身子转过去,然后便一把拉下她的后领子,顿时,一个清晰的掌印果真出现在她白皙细嫩的右肩背上。
如音本来是怕他生气夙微生的事,所以借故说点别的转移他的注意力,可是没想到,他在她身后看了一会,竟然一语不发。
她要转头,他道:“别动——”
她就不敢动,然后听到他说:“外衫脱掉,盘腿坐好。”
如音乖乖听他的,御皇柒脱了鞋上床,在她的身后盘腿运功,然后双掌往她的后背推去。
只穿白色的单衣,可如音感觉自己的后背一阵阵的温热传来。
果然还是他最紧张她。
其实刚才虽然说是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可她也是真的疼。
那黑衣人一掌的力道那么大,刚才是现场情况太危急她顾不上,此刻一放松下来,真的觉得后肩背很疼。
收回双掌的时候,御皇柒胸口涌起一阵腥甜,强压下,下了床道:“我去给你拿药。”
如音房子里那些金创膏药放在那儿都有跟他讲过,他去柜子边取了之后,转身,却有些脚步不稳,手扶着木柜边缘,狠狠闭上眼,只觉得体内气血翻涌,不得不靠着柜子缓一缓。
叩叩叩——
门外传来的敲门声其实不重,可御皇柒此刻听着,更觉胸闷难受。
“谁?”
如音提声问。
“音儿,是三哥。”
门外传来画玄朗的回答,略带犹豫:“你们……休息了么?”
想起之间说了要去跟画从年详细讲关于夙微生的事,御皇柒回道:“还请稍等片刻,这便出来。”
“你自己好好躺着休息,我一会回来给你上药。”
捏了捏如音的脸,小瓷瓶搁在桌上,御皇柒转身走了。
“哎——”
如音其实也想去听听,御皇柒要跟她爹跟哥哥说什么,可是想着她此刻跟去他肯定不高兴,还是等他回来,单独问他吧。
躺回床里,如音脑子很乱,全是今天发生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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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画府的正堂却依然烛火通亮,里面,画从年与夫人正坐在主位,画言成坐在一旁。
“爹,王爷来了。”
有脚步声,画玄朗入来道。
“嗯,王爷请坐。”
待侍女给御皇柒奉了茶,画从年直接便问:“现在,王爷可以好好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御皇柒抿了一口茶,点头:“是,岳父大人。”
“此事说起来,还与音儿已故的二哥有关。”
“允庭?”
乍听到提起儿子的名字,画夫人一下子从位置上站了起身。
画从年看她,一个眼色:“你看你激动的,先坐下。”
画允庭英年早逝是大家心中的痛,画从年理解妻子,可现在更重要的是要先知道内情。
“王爷,怎么会牵扯到允庭?他与这些又有什么关系?”
向来镇定沉稳的大公子画言成也忍不住问。
知道此刻在座的几位都很关心此事,御皇柒也没有再卖关子,清越的声音缓缓道——
“夙微生,确实没有想要夺去龙牙之心,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音儿的二哥。”
“这两年来,除了画府一直在追查龙牙的消息,夙微生也一直在找,不枉费一番努力,最终在此次的武林大会上拿回。”
“他……只是想要亲自将龙牙送回来这里,物归原位罢了。”
说完,御皇柒抬起杯盏抿了一口茶。
“这、我怎么有些听不明白啊?”
画玄朗皱眉道。
不止是他,画从年与夫人,还有画言成,都同样不明白。
“他为什么要帮画府?他跟允庭是什么关系?”
“还有,刚才音儿还抱着他哭……”
御皇柒嘴角轻抽了抽,叹气道:“那一刻,你们没有看出,他——其实是女儿身?”
“啊?!”
这一次,画玄朗是惊得直接从位置上站了起来,瞪大眼睛看着御皇柒:“这、这……”
他想说这怎么可能,因为能破了画府祠堂机关的人,定然武功高强不简单,而且那夙微生与众人对话的时候神色冷静又沉稳,后来与黑衣人打斗的时候,那拼死不要命的气势,也一点都不似女子……
不过,他竟然在龙牙失而复得之后,坐在地上掉眼泪,连带着如音也与他一起哭,那一幕……确实是软弱的。
画从年蹙眉,大概也在回想刚才在祠堂中对于夙微生的印象。
“他是女子……那他与允庭之间……”
画言成心中隐隐想到些什么,但是又不确定。
“是,音儿的二哥曾有恩于他,所以,他一直记着,想要为画府做一些事。而他这个人——”
握着杯盏轻轻晃动,御皇柒继续道:“向来又沉默不爱表达,所以,让大家误会了也不喜欢解释。”
他这么一解答,大家就觉得刚才在祠堂中,夙微生怪异的前后举止有了合理的解释。
“王爷所言,此事绝无差错?”
毕竟是画府的家主,画从年面色严肃,再次确认了一遍。
“不会错……上一回我与音儿回来小住,曾发现他悄悄去了后山,在那墓前哭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