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兄现在莫说话了,逃命要紧。”
银锁忽然又道:“有人,三个了。”
金铃微微一笑,道:“正好。”
银锁忍不住笑道:“师姐连剑都没有,还说什么正好?”
金铃回望她,道:“从前解剑池用的那虎牙匕首,也使的是弯刀刀法,我看见你带了。”
银锁撅嘴道:“你翻我东西!”
金铃奇道:“你何时避着我了?”
银锁冲她做了个鬼脸,将长剑丢给她,在腰间摸了一把,手上便多了两把明晃晃的匕首。
说话间,那三人的脚步声一变,银锁挑了一眼萧荀,笑道:“他们可比金大帅跑得快。”
萧荀给两人打趣惯了,也不着恼,摆摆手,道:“歇一会儿也好。”
金铃忍不住去看银锁,只见她耳朵颤了颤,笑道:“那三人在前面,恐后面也有人。”
萧荀又想张嘴,没声音出来,邓二郎终于看不过眼,替他道:“是个包抄阵,当往前冲。”
冲锋有其气势,昔曹刿论战曰“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便是说“势”之重要,他们往前冲锋,若前方三人能将他们拦下,则“势”已失,反倒后面的追兵占势之利,彼强则我弱。金铃武功高强,方才一气连杀三人,是以邓二郎会提议他们闯过去。
萧荀一语不发,把枪头一递,另一只手勾一勾,憋了一口气,道:“用这个。”
金铃换了武器,把剑丢给萧荀,与银锁交换了个眼神。银锁往左边指了指,待金铃点头,便与邓二郎道:“缠住剩下两个。”
邓二郎重重点头。四人分向不同的方向跑去,金铃依旧是一副猛虎下山的样子,银锁翻下屋檐,消失在别人家院子里。
金铃冲得甚快,当先那人刚才并没和她交手,倒是面露惊讶之色,但转瞬间就举起刀来。
就在此时,他后面蓦地冒出一个黑影来,一闪即逝的两点亮光撕开黎明的晦暗,那人顿生警觉,回身挥出一刀。
刀风呲呲作响,速度奇快,饶是金铃知道银锁本事了得,也仍禁不住为她捏一把汗。
不料两点亮光骤然消失,银锁驱夜断仇是假,团身却是真的。刀挥到一半,银锁已突入他一臂之内,双手往前一送。
匕首走险,专认心肺肝脾,金铃只等那人举手来挡,便能攻其背心。岂料那人不闪不避,待到匕首钉在自己身上,蓦地抛刀伸手,抓了银锁手腕往下一拉。
她还从未见过能让银锁露出这等猝不及防表情的人,终于罕有地心急起来,恨不得再快一步。
银锁给一股巨力当头压下,腰腿还没来得及使力,就被往地上按去。她已许多年没有这样狼狈过,幸而那人低估了她的身手,只是将她往地上一砸,就松了手。她得一线喘息,腰身一扭,旋身倒立将自己整个从地上弹起来。一道劲风从她背后擦过,紧接着传来碎裂声,竟是那人抓着天上落下的刀□□了地下。
银锁吓出一身冷汗,她的灵觉不是没有先一步察觉,可她却是头一次有这样赶不及的体验。这人身手快过她,甚至快过了陆亢龙,刚刚她若不是咬牙爬起来,现在就该是她被穿胸钉在地上。
这人连刀子都不怕,银锁往常那些跟人拼命的招数现如今一点用也没了,她看见了金铃只差一步就赶上来,低低悲鸣一声,一脚踩住那人胳膊。
她一脚下去虽然不及金铃,但力道也不容小觑,莫说是寻常人,就是萧荀挨一下,也要在床上躺三个月,不料这一脚她觉得像是踩在石头上,脚下竟似不是肉身一样。那人松了刀,亦是一把伸出来,要抓她脚踝,她后退一步,伸手搭住了他的手肘,用力一扯,居然觉得纹丝不动。
她心中惊诧不已,方才她是在那人用了力道之后托在他肘下,等若是顺着他自己的方向加一把劲,这人却毫无反应,他浑身莫非不受力?可世上哪有这样的东西?就算是一块石头从山上滚下来,被人一推也当变向。难道他已察觉我要推他,是以早有先手?
银锁所料非虚,那人左手一捏便捏住了她的手腕,手臂一收,朝她肘关节处压下来。
两人初初见面之时,银锁曾夸下海口,说她从未被人捏住手腕,一手脱逃的绝活是娘胎里带出来的,现在金铃眼睁睁看见银锁在她面前被人抓住了腕子,却生怕她脱不出来,忍不住低声喊道:“小胡儿!”
银锁瞟了她一眼,又低声鸣叫。
金铃听她指令,举枪便刺。那人知背后有人,身形微晃,想仗着力气,把银锁转到背后挡枪,银锁此时脚下却像是生了根一样,捏住那人另一只手,将她练过的那两重“冰心凝神”也催至极限。
“冰心凝神”比焚心诀的力道要霸道得多,银锁一只手险些给人捏碎,全靠这两重“冰心凝神”才得以保全。饶是如此,她亦觉得自己快要被拔起来了。
两高手过招,这等静定状态少之又少,力道不断在变化,人随力道而走,招式自然也是不断在变化,以蛮力相抗,与街头流/-/氓打架一样,颇降身价。可银锁满心只想着将这人定住,好叫金铃一击必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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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她血//性正盛,非要跟这人分个高低不可,自己的性命已经管不得了,哪还管一只手?
那人一双赤瞳哆如饿虎,竟还呲牙对着银锁低吼,银锁毫不示弱,亦恶狠狠地吼了回去,她的手腕痛了一会儿便没了知觉,另一只手却不敢松。汗水从她额上滑下来,对峙似乎有一个时辰那么久,忽地那股她几乎抗衡不了的力道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才重重松了口气,松了腰力往后退了一步。
金铃从那人身后冒出来,抬手将那人手掌整个切了下来,烧灼的光芒一闪而逝,透出一股麻药烧焦的味道。
银锁笑道:“你倒好,当剑用么?”
金铃指着血肉断面,道:“这是什么巫术?”
这人血色深紫,滴在地上迸溅开来,黏度与鲜血不尽相同,硬说有何不同,那便是这人的血像是颜料兑出来的。
人在打斗中死去时,全身往往立刻僵硬,方才尖脸被杀而不倒,金铃叫萧荀借力上墙就是因为这个原因。现如今被斩下来的这只手仍然捏在银锁手腕上,金铃握住那僵硬的手指用力一掰,只听喀喀几声轻响,手指尽数掰断,才从银锁手腕上拆下来。
这人这么厉害,银锁一人力敌还吃了亏,萧荀和邓二郎两人说不定会有生命危险,金铃瞟了一眼银锁,撂下一句“等会找你算账”便朝着打斗声传来的地方冲过去,银锁撅嘴欲反驳,见金铃神色匆匆,拔了那人胸前的两把匕首也跟了过去。
岂料两人探头一看,发现这边的情势与方才两人那边如出一辙,萧荀仗着蛮力,从后面抱住一人,锁了关节露出空门,邓二郎瞅准机会一□□下去,竟然刺个正着。
两人面面相觑,银锁愣愣道:“我从前着实小瞧了金大帅……”
金铃忍不住笑起来,道:“快去帮帮邓二郎。”
邓昭业一□□下去根本不管死活,□□就回身挽了个花。余下那人似乎甚为忌惮他手中武器,见金铃二人过来,当即后退遁走。
萧荀推开尸体,啐道:“好臭!哪来的怪物……邓二郎,你再晚一步,我胳膊就给他扯断了。”
邓昭业笑道:“这不是没事么?金大帅真拼命啊,大帅要是有事,我怎么跟我那骆二郎交代?”
“咱们一损俱损……别废话了,走。”
金铃奇道:“你还有力气跑?”
萧荀除了饭量个头,处处都让金铃压一头,此时竟然受她鄙视,当即挺胸道:“有!刚那是休息,不费什么力气。”
银锁又道:“三个人,不敢上来,快走吧。”
四人又往北逃去。他们速度本快,心知只要快过传令兵,就能在戒严之前逃出去,到时天大地大,至少多些逃命的希望。
邓昭业忽道:“不知莲花渡如何。”
众人皆是一愣。莲花渡为了今日刺杀,精锐尽出,若是跑不出来,等于全军覆没,整个莲花渡就不剩什么高手了,就连萧荀也道:“是啊,我们是不是太不仗义了,虽然当初是他们不对在先……”
金铃却道:“不要紧的,你别忘了大夏龙雀是你念过经的。”
萧荀一愣:“经?”
银锁却笑道:“还不知有没有效力残留呢。”
“它可是连黑暗血肉都杀过的刀。”
银锁道:“就是因为是宝刀,才叫元大师看见了呢,我们刚才那么多人,肯定刀气冲天,不知他心里怎么笑我们蠢呢。”
众人都多多少少跟他打过交道,想起他那欠揍的笑容,都不禁握紧了拳头。
萧荀叹道:“我怎地就算漏了他!”
他们是第一批跑的人,虽然有萧荀和邓二郎拖累,跑的并不是很快,但追上来的人未免太少,想来大部分的注意力都被莲花渡众人吸引过去。他们这些人武功虽然高,轻功却未必能比斥候出身的邓二郎好到哪里去,江湖人重义,此时断断不可能丢下谁先跑,多半是成团往外冲。